“那孩子可能出了问题。”听完叶卓娴说的话，沈昶青有了不好的推断。
叶卓娴不接他的话，她想不通两人明明聊母亲举止疯狂强势替二哥要正式工岗位，和二哥家被送人的老二有什么关系，叶卓娴猛地抬头，瞳孔涌先惊骇，如果那个孩子真的出了问题，二哥二嫂第一个怨恨的人就是母亲，因为母亲不帮二嫂带孩子，间接导致孩子高烧可能烧傻，还因为是母亲背着二哥二嫂把孩子送人。
如果她承认求母亲帮她带沈今，母亲因为带沈今，推了给二嫂带孩子，后来她变卦，把沈今送回老家，二哥二嫂不得恨死她，反而母亲变成了无辜的人，母亲最大的错就是‘好心’把孩子送人。
还有可能母亲没征求她的同意，已经编造假话告诉了二哥二嫂她求母亲带孩子，叶卓娴心低落到谷底，浑身发寒，沈昶青和叶卓娴想到一块了，打了一个冷颤，这都叫什么事啊，原主记忆里，除了叶卓娴，所有人的都是善良的，怎么换成了他，原主记忆中好些善良的人变成恶人，难道他是灾星？
没等沈昶青尽情吐槽原主的记忆，被叶卓娴站起来，又跌坐回椅子上吓到了。
叶卓娴这副模样，他安慰可能适得其反，沈昶青决定另找话题，转移叶卓娴注意力，他当即抖着腿，口气那叫一个骄傲：“今天下午，我被顾厂长任命新型卷烟研发组组长，组员都是从各个部分抽调的骨干成员。”
“去你的。”虽是呵斥，叶卓娴眼中有了温度。
听了这话，沈昶青更加嘚瑟，召唤两个小弟（小姑娘）过来，一个给他揉肩，一个给他捶腿，两个小姑娘觉得好玩，屁颠屁颠跑过来，左一句亲爸，右一句好爸爸，给揉肩，又给捶腿。
看的叶卓娴眼红，不在沉浸于悲伤中，而是气呼呼点两个小姑娘脑门：“他是你们亲爸，我不是你们亲妈了？”
其实叶卓娴想说，你们亲爸受领导重用，但是你们亲妈会赚钱，也不比你们亲爸差。可是考虑到孩子嘴巴不紧，如果把她说的话跟其他人说，那就糟了，因此她只能憋屈看着两个小屁孩‘巴结’丈夫。
两个小姑娘笑的非常欢快喊亲妈，捶了一会儿，捏了一会儿，就觉得没兴趣，姐俩手牵手跑进小房间玩游戏。
听着小房间传出来姐姐当妈妈，妹妹当女儿玩过家家，叶卓娴扶着椅背大笑，笑了一会儿，瞥见丈夫回卧室，她也跟进卧室。
沈昶青把图纸平铺到桌子上，写一些叶卓娴看不懂的鬼画符（方程式），画一些奇形怪状图形，他以为叶卓娴过来跟他搭话，没想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叶卓娴出声，沈昶青撇头，看到叶卓娴写了一张纸人名，并且用箭头连线。
灯光下，蹙眉思索的叶卓娴，看着挺乖顺的。
沈昶青嘴角隐隐上扬，感慨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有了自己的追求，有了自己的事业，爱人、孩子成了他/她休憩的港湾，便打不倒，摧不毁。
*
次日，沈昶青送叶卓娴到瓷厂门口，见叶卓娴心情还算不错，他便赶往烟厂。
在大门口看到吴大军和吴娇妈，沈昶青朝他们点头，推着自行车进厂。
“但凡当领导的，度量都大，反而小肚鸡肠的，没一个能当领导。”瞧着沈昶青满脸红光，又听闻只要沈昶青完成厂长委任的任务，沈昶青至少能连升几级，吴大军认为老天不公。
烟叶霉变是沈昶青害的，女儿自杀，是沈昶青逼得，这样一个心胸狭窄的人，为什么得到厂长看重，反而他兢兢战战工作，厂长看都不看他一眼。
沈昶青心中冷笑，半个眼神都不给他，吴娇妈暗道坏事，恨极了丈夫坏她女儿好事，恶狠狠剜了丈夫一眼，吴大军立刻苦闷低头。
见丈夫这副怂样，吴娇妈只觉得恶心，她把丈夫甩到后面，追上沈昶青，含笑恭喜他。
沈昶青一副被吴娇妈几句好话哄开心模样，悄悄跟吴娇妈透露一个消息：“厂里要裁员，给大学生腾岗位。”
末了，沈昶青在心里补了一句，如果当真，那你就蠢得不可救药。
第16章 1970年烟厂那点事16
闻言，吴娇妈神色狰狞，丈夫工作出了错，挨了处分，她姑娘被破烂贱人逼得躲进医院，不敢上班，以往跟她一起混日子的工友变得无比勤快，她还是以前那个老样子。
这么算来，厂里要辞退工人，他们一家首当其冲。
“我要让沈昶青两口子当着所有人的面跟娇娇道歉，娇娇不能白遭罪。”见妻子一脸凄楚，吴大志低着头，阴狠说。
吴娇妈腾一下四处张望，见沈昶青走远了，她才长舒一口气，又见丈夫憨厚朝她笑，等着她出谋划策整治沈昶青，吴娇妈当即火冒三丈：“就你那副瘪三没出息怂样，与其指望你替我姑娘讨回公道，我还不如指望你早点死，别拖我和我姑娘后腿，兴许每年清明或者你的忌日，我发发善心给你烧两刀纸钱。”
吴大军被骂的抱头蹲在地上，看到丈夫这副没出息样，吴娇妈气的差点仰倒，骂的更加凶残。
沈昶青已经走的老远了，还能依稀听到刺耳的骂声，他掀起嘴唇嗤笑一声。
昨儿他接两个小姑娘回家，听到几位大娘谈起吴娇自杀，这会她们倒是念起吴娇的好，他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太对不起这对母女了。
这样想着，沈昶青到办公室找到鞠胜学，一脸羞愧，却梗着脖子说：“鞠主任，我想你也听说吴娇的事吧！
吴娇年纪轻不懂事算计我 ，我本就不打算计较，想要和她和解，她却不找我，反而割腕自杀，我就搞不懂了，这件事本来只有手指甲盖这么点大，她偏偏胡思乱想，把这当成天塌下来，寻死觅活，赖在医院不上班。
如果人人遇到一丢丢小事，都跟她学习，厂子风气变坏，谁还有心情专研提升卷烟品质。
我是看不下去了，就忽悠吴婶，说厂里要裁员，以便接纳大学生，你放心，最迟明天，吴娇绝对老老实实来上班。”
鞠胜学傻眼了，原来沈昶青也有脾气呀，原来耿直刚正的人也会忽悠人呀，但是再生气，也不能拿辞退员工的事开玩笑，鞠胜学决定训斥沈昶青几句，沈昶青却气愤至极，脸红脖子粗说：
“她哪里在浪费时间，简直在浪费生命。”一提到时间与生命，沈昶青有诸多感慨，一个人的生命有限，我们无法改变，只能抓住每一秒时间实现人生价值。
如果每个人紧紧抓牢每一秒时间，万万人的时间堆积到一起，我们国家何愁不兴旺发达，何愁不在世界的舞台上散发耀眼的光芒。
昨天鞠胜学对吴娇升起那么一丁点怜悯心，被沈昶青一大串话击的粉碎，人家受害者压根没时间跟你一般见识，你倒好，赖在医院瞎折腾，想咋滴，难道非得让沈昶青两口子到医院给你赔礼道歉，你才消停，才来上班吗？
厂子又不是你家的，领导又不是你爸妈，沈昶青两口子又不欠你，谁惯你，既然你想住在医院，那好，就别来上班了。
鞠胜学的火气被沈昶青挑的直冲脑门，撵沈昶青赶紧滚回实验室，又叫助手进来：“你到二区杂物间说一声，不想干了，赶紧说，厂里不缺人。”
助手被吓的不敢询问详情，一片茫然来到二区杂物间，一字不漏复述鞠主任的话。
跟吴娇妈搭档干活的大娘早就不满吴娇妈不干活，还瞎添乱，这不，助手刚走，她迫不及待刺激吴娇妈：“吴姐，听见没有，你不想干了，赶紧走，给想干活的人腾位置。”
这话，鞠主任对她说的，同样也对她姑娘说的，吴娇妈心里恨极了。
恨后，她开始后悔了，肠子都毁烂了。
她姑娘让她到厂里一脸苦楚，别人问她什么，把人哭的心肝颤抖，支支吾吾只说叶卓娴三个字，憋住了，不能说其他话，她怎么就抛到脑后呢。
还有沈昶青都跟她说了厂里要减员，她非要耍小聪明，非要到史家华那里，当着好些人的面哭诉，说她姑娘还没有度过危险期，生死不明，让人误以为她即将中年丧女，对她心生同情。
她还大义凛然说自己厂里员工，就算天塌下来，只要她不死，坚决坚守岗位，又收获一波同情，她还沾沾自喜她和她姑娘的岗位保住了。
万万没想到鞠胜学会来这手，隐晦告诉她，她姑娘明天不出现，那就不用来上班了。
那怎么可以，她姑娘工作体面，给她挣了不少面子，如果她姑娘失去工作，还不如杀了她。
可是她姑娘来上班，她怎么跟人解释病危的事？那些人会用怎样的嘴脸讽刺她姑娘？她可怜的姑娘怎么能承受得住呦！
吴娇妈一瞬间恨上沈昶青，如果沈昶青不跟她说那些话，她也不会走了一步臭棋。
不，沈昶青也是好心，要怪就怪叶卓娴这个贱人，如果当初叶卓娴承认自己偷人，和沈昶青离婚，她姑娘和沈昶青结婚，她姑娘能受这么大的磨难吗？鞠胜学能不看在沈昶青的面子上给她一点关照吗？
对了，她怎么就忘忽略了呢，沈昶青告诉她厂里要辞退员工，正好和鞠胜学迫不及待赶她们母女对上了，这么隐蔽的事，沈昶青都知道，说明厂长、主任比她想象中还要看中沈昶青。
吴娇妈眼中涌现骇人的疯狂，嘴角上扬，原本大娘见吴娇妈不搭理她，还想再讽刺一番，看到吴娇妈这副模样，她拎着工具快步走向另一边，躲得远远的。
*
如果沈昶青知道他越来越优秀，吴娇母女对他的执念越来越深，他一定血喷七丈远。
可惜他不知道，正在带领组员制作收集焦油装置。
要生产低焦油卷烟，制作焦油收集装置是第一步，只有能收集焦油，准确测量焦油密度含量，才能进入到下一步，在滤嘴中加入凹凸棒石，或者坡缕石粉末，一点点测试选材、用量，最终达到降低焦油效果。
关于装置，沈昶青早已着手画图，可能有些不合理的地方，要在实验中慢慢改进。
不过仅仅一份不太完美的草图，已经让组员惊喜若狂。
在顾厂长支持下，他们着手制作静电捕集器，收集烟草烟雾中产生的亚微米液体冷凝悬浮颗粒。
制作装置过程中，遇到一些困难，不过都被大家齐心协力克服了，总体进程还算顺利，顾厂长、鞠胜学对此格外满意，但两人面上不显，督促大家切勿傲娇，要一鼓作气生产出第一根低焦油卷烟，到时候随便大家怎么骄傲，鞠胜学还把沈昶青那套虚度光阴，等同于浪费生命搬出来讲。
研究室成立第一天，组员在两位领导话语激励下，跟打了鸡血一样，下班的时间点到了，竟没有察觉，一心一意干手中的活。
沈昶青：“——”
自个儿给自个儿挖了坑，就算憋屈死了，也只能往坑里跳。
跳进坑里待的时间有点长，沈昶青觉得这样不行，他贡献一份写满数据，画满草图的图纸，让他们拿回家看，不求他们看的快，只求他们看的精，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出，他们先讨论，再苦思，最后实在搞不明白，再来问他。
“组长——”本来厂长抽调他们到实验室研制低焦油卷烟，‘焦油’？啥玩意？他们一脸茫然，都不知道要做啥，没想到组长帮助他们搞懂‘焦油’是啥，还拿出一份又一份惊喜。
这一份份惊喜，全是组长点灯熬夜得来的，正如鞠主任说的那样，组长做到争分夺秒，以浪费时间为耻，以实现人生价值为荣，组长能做到，他们当然也能做到。
沈昶青瞪大眼睛，一个个大老爷们，红啥眼圈呀。
“向组长学习。”组员们找到了目标，一个个耿直大笑，争先恐后跑出实验室。
“小李，你装着图纸，我们到你家研究。”
“二胖，你该减肥了，追不上我们，跟不上进程，别来求我们。”……
沈昶青无奈摇头，这些天辛辛苦苦整理的资料全送出去了，组员短期内应该不执着加班，希望能撑到老太太回来吧。
沈昶青离开厂子，去接两个小姑娘，一路上担心两个小姑娘哭闹，等到了学校，看到偌大的学校，只有两个小姑娘身处其中，拍手玩，他想笑，又心酸。
这时候，一位老师端着一杯茶出现，愣了片刻，苦笑说：“沈古爸爸，如果接孩子时间不准时，你提前打声招呼。”
老师很无奈，还不到半个月，这位家长迟到了两次。
“抱歉，老师，我家老太太过几天来，以后她接送孩子，这几天就麻烦老师了。”叶卓娴那边忙着联系买主，这件事耽误不得，否则老太太和兄弟带货物来，销不出去就麻烦了，而他这边也麻烦，虽然他肯定组员不执着加班，但是人家有问题问他，他也要给人家解答难题，那么接孩子的时间就没法准确。
老师见沈昶青认错态度诚恳，就没再说什么，让沈昶青带孩子回家，她也要赶回家。
“老师，再见。”两个小姑娘蹦蹦跳跳牵着爸爸的手，跟老师摆手。
老师点头，骑上自行车离开。
沈昶青把两个孩子都放在二八杠上，沈古握住车把，沈今抱着他，他骑车缓缓行驶。
想着叶卓娴没那么快回家，他也不想早早回家，干脆骑车乱转。
转了几圈，见天色不早了，沈昶青打算掉头回家，突然瞥见吴娇妈的背影。
这里离职工楼足足有四公里，前面就是火车站，吴娇妈来这里干嘛，他再望过去，站在那个位置的妇女壮实，但不是吴娇妈，难道他看错了？
“爸爸，是表哥。”沈古第一次来火车站，兴奋极了，一双眼睛都不够用，看哪里都觉得新奇，突然一个大她四个月，二舅舅家的表哥闯进她视野里，她当即摇手，伸长脖子大喊，“表哥，看看我，表哥——”
叶浔隐约听到有人喊表哥，而且声音非常熟悉，他回头看没找到人，一脸困惑随着人群进入火车站里，他要坐火车找弟弟，那个人说弟弟在很远的地方，他坐上最远的一列火车，就能接弟弟回家。
第17章 1970年烟厂那点事17
沈古眼睁睁看着表哥挤入一群白衬衫、绿裤子中，他们斜挎的绿军包正好遮住表哥，乌压压一群人挤入火车站，看着好壮阔。
沈古看的眼热，迫切要跟表哥待在一起，扭身扯住爸爸的衣角，焦急怂恿道：“爸，走，带我和妹妹混入大哥哥大姐姐中间。”
沈昶青眸子冷凛，丢下自行车，把两个小姑娘夹在胳肢窝，快步跑进候车厅，心急如焚挤进人群中找人。
奈何今天候车厅人数比平常多了不止十倍，找一个六岁的孩子十分困难，还是沈古一脸气愤，指着检票口嗷嗷叫表哥不带她玩，沈昶青这才注意到叶浔跟在一位抱着孩子的大姐身后，轻而易举通过检票口，然后破小孩横冲直撞穿梭在人群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