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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诚礼满脑子都是怎样阻止黄董追究责任,怎样保住总经理位置,吴子用被他抛到脑后。车驶进别墅,还未停稳,李诚礼迫不及待推开车门跳下车朝客厅跑去,他每跑一步,每个关节僵硬脱离他的掌控,待跑到大门前,汗水滑落到睫毛上,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胡乱抹一把,艰难推开大门。
年过五十的保姆心疼黄美琼,虽然有钱,却药不离口,真是遭罪,忍不住劝她:“少喝一点不碍事,别勉强……”
保姆还没说完,先生回来了,脸色和僵尸的脸色有的一拼,且布满豆粒大的汗水,顺着圆滚的下巴滴下,隐入衣衫里,那衣服跟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紧贴在他肥硕的身体上。
保姆意识到出大事了,但是这些不是她一个下人该知道的,便端起黄美琼忍着胸闷、恶心、呕吐喝完的药碗,识趣离开。
保姆前脚离开,李诚礼跌撞跑到黄美琼面前,身体前倾,重重栽倒,黄美琼惊呼,这一刻,她的身体自动封闭各种不舒服,费劲支撑浮肿的身体站起来,拉起丈夫的手臂架在肩膀上,扶着丈夫坐到沙发上:
“诚礼,出了什么事?”
李诚礼心如死灰,睫毛颤抖,缓缓合上眼睛,两滴泪水滑过眼角,和汗水相融,滑入鬓角。
“是不是遇到特别棘手的麻烦?你别硬抗,我们是夫妻,你跟我说,我去找我爸,爸那么疼我,一定帮你解决麻烦。”黄美琼眉眼温柔给他擦拭汗水,宽慰他凡是跟钱扯上关系,再难的事到她爸手里都不是事,所以他不用担心,不用自己吓唬自己。
男人瞳孔渐渐恢复焦距,脸色稍微好看一些,黄美琼松了一口气,男人眸子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抱头呻.吟痛苦自责,黄美琼被丈夫打败了,细声细语哄他:“有些事情在普通人眼里,就是天塌下来了,但在我们有钱人眼里,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真的吗?”
李诚礼开口,嗓子像是被粘起来一样,声音模糊、沙哑的不像话。
“嗯,”黄美琼使劲点头,眼眶被泪水塞满,只能模糊看到丈夫,丈夫的声音随即变得突兀,听得她心绞痛,只能举例子让自己说的话更有说服力,证明她没有说谎,“我们这个圈子,撞死人找替罪羊比比皆是,打残人给他家人一笔钱,没人敢把事情闹大。
被商业对手坑了,损失一笔钱,没有人把这件事放心上,下次找机会坑回来就是……”
黄美琼还没说完,就被李诚礼搂在怀里,就听李诚礼哑声自责、忏悔:
“不能让你爸妈接受我,是我无能,是我没本事,我逼我努力,强迫我自己做出成绩给你爸妈看,我这样做只想让你爸妈承认我,只想你不用夹在我和你爸妈中间左右为难。
我把自己逼的太紧了,太想做出成绩,犯了急功近利的错误,被人骗走七千万同合款。
美琼,我错了,我对不起你爸妈,对不起宝通公司,最对不起的人是你。”
一个温柔的吻落在黄美琼发间,两滴灼热的泪水滴落,咚——撞击黄美琼的头皮,灼伤黄美琼的心。
李诚礼放开她,绝望转身,他要自杀,他要以死谢罪……
黄美琼的心跳到嗓子眼,刚张开嘴,保姆带两名穿制服的警察进来:“李诚礼先生,黄先生举报你涉嫌转移宝通公司资产,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李诚礼身体一震,慌张蹬楼梯到天台跳楼给黄美琼看,被两名警察制服,将他押上警车。
警察动作太快了,黄美琼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追出去,警车早走远了。
黄美琼失神望着远方,她崩溃搂着自己。
怀里还残留丈夫的体温,发间还残留丈夫温柔的吻痕,这是她的丈夫,是陪她走到生命尽头的爱人,娘家为什么要污蔑丈夫,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轻贱她。
黄美琼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坐车到娘家,来到客厅,爸妈、弟弟其乐融融交谈,黄美琼失控大喊:“爸妈,不就损失七千万么,诚礼又不是故意的,你们为什么要报警,为什么要警察抓走他?”
黄董平静看着她,甚至可以说冷漠看着她,眼神比看路人还要冷上几分。
黄母则错愕看着女儿,像看一个陌生人。
七千万!!!
七千万呐,从女儿嘴里说出来,就跟七分钱一样。
在黄美琼眼里,父母用冷漠掩盖心虚,她厉声质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不就是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不就是没有听你们的话嫁给商业伙伴的儿子么,你们就这样看不得我好,就这样残忍摧毁我的幸福。”
“黄美琼,不是我摧毁你的幸福,而是李诚礼摧毁我的心血。”黄美琼想反驳,黄董阻止她,字字清晰,不急不缓说一个事实,“你知道公司流动资金有多少,他——李诚礼转移公司账上流动资金,如果今天有合同款到期,往合作伙伴账上打钱,结果账上流动资金空了,你知道这样会产生什么后果的。”
“你也说了是如果,但是这个如果没有发生,公司也没有任何损失,你何必为难诚礼。”黄美琼据理力争。
“法务部已经向法院起诉李诚礼私自转移公司资产,法院冻结你们夫妻名下所有动产不动产,我收回赠予你的股份,至少能弥补李诚礼对公司造成的损失。”
语调虽然平静,但是黄董短暂停顿了好几次,仔细听能听到颤音,一双淡漠的眼睛深处隐藏化不开的伤痛。
这些黄美琼听不到,也看不见,她只觉得父亲好残忍,好偏心。
丈夫辛辛苦苦为公司赚钱,这些年来,丈夫创造的收益远超过七千万,父亲眼里压根看不见丈夫的功,只看到丈夫的过。
弟弟呢,整天不务正业,花钱如流水,父亲却看不见这些,只看到弟弟是黄家的唯一男孩子。
以前黄美琼有多么喜欢弟弟,现在她就多么厌恶弟弟。
父亲这么决绝斩断她和丈夫的后路,都是弟弟的错,他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他就不该活着。没有他,父母只有她一个孩子,她就不信父母不爱屋及乌,爱她所爱之人,丈夫被父母接受,被父母关心疼爱,丈夫也不会为了让父母刮目相看,被人骗损失七千万。
所以,如果没有弟弟该多好。
父亲打算利用这次机会,帮助姐姐认清李诚礼的正面目,叮嘱他不能替姐姐说话,不能给姐姐任何帮助,如果他听话,就给他三百万。
为了姐姐和李诚礼划清界限,为了创业资金,黄默坚持不为姐姐说一句话,和姐姐视线相撞,怕他意气用事替姐姐顶撞父亲,立即撇头看向别处。
这就是她从小疼爱到大的弟弟,听到父亲收回她手下所有资产,黄家的产业全留给弟弟,不认她这个姐姐了,黄美琼凄惨笑了笑,虚弱走上前,一把扯住弟弟的领子,狠狠地甩他两巴掌,尖锐的指甲划过白嫩的脸上,留下一道从眼尾延伸到下巴颏的划痕,沁出小小的血珠。
黄默震惊瞪大眼睛,黄母靠儿子近,两声响亮的巴掌震的她耳膜痛,她扭头,醒目的巴掌印、划痕刺入她眸中,她把儿子拽到身后,痛苦看着女儿:“黄美琼,黄美琼——”
声音一声比一声高,除了反复喊女儿的名字,黄母竟不知道该和女儿说什么。
“谢谢您,我的母亲,提前为我哭丧。”其实黄美琼支撑不住了,自尊心作祟,她强迫自己不能晕,直到离开这座别墅,她才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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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诚礼在警察局坐了三个小时,无论警察问什么,他一句话也不说,等黄美琼劝动黄董撤案,接他回家。
孙警官又一次到审讯室,把笔和本子往桌子上一丢,李诚礼眼皮掀也没掀,转动纸杯:“这么low的纸杯是人用的吗?”他嫌弃嗅了一下杯中咖啡,舔了一下,立刻吐掉,“你给我喝用垃圾合成的咖啡,就不怕我喝了身体出现毛病,指控你们蓄意伤人。”
“李诚礼,容我提醒你一句,你没娶黄美琼女士之前,你能用这么low的纸杯,喝垃圾合成的咖啡,是十分奢侈的事。”旁边小警察看不惯这种人,忍不住怼了一句,被孙警官看了一眼,他收起讥讽的笑容,低头整理材料。
闻言,李诚礼脸色微变,很快恢复自然:“我饿了,只吃路易斯西餐厅的牛排,三成熟。”
孙警官松动肩膀笑了笑:“李诚礼,我们刚收到一个消息,银行冻结你和黄美琼女士名下的资金,法院冻结你和黄美琼女士名下的不动产,黄董收回赠予黄美琼女士的股份。”他顿了一下,给李诚礼缓冲的时间,接着说,“现在可以老实交代你如何转移宝通公司账上资产吗?”
李诚礼掀起眼皮,讥讽看他。骗谁呢,黄董最疼黄美琼,黄母在黄美琼面前只会妥协,黄默只会说气话,如果黄美琼哭一哭,他比谁都心疼黄美琼。
三个人能做出伤黄美琼的事吗?
答案肯定不会。
孙警官那份笃定,那份从容,李诚礼收敛讥讽的笑容,三个多小时了,黄美琼没有露面,难道出了什么意外,他猛地站起来:“我要打电话,我要找我的代理律师。”
孙警官递给小警察一个眼神,小警察将座机搬到李诚礼面前,李诚礼拨通法务部首席律师的电话。
“……不好意思,我没有办法保释你,你找别人吧。”律师告诉李诚礼黄董做的决定,明确告诉李诚礼他不会帮李诚礼打官司,火速挂断电话。
李诚礼又打了几通电话,收到同样的回复,这时,他才害怕,才后悔。
“李诚礼,说说吧,七千万去哪里了?”李诚礼心里防线彻底崩溃,孙警官乘胜追击问。
“前段时间,我认识一个人,他是香港桦棋公司经理,叫魏化,说他们公司在外国可以办信用证,我就想和他合作,但是我不确认魏化说的是不是真的,找外贸公司经理吴子用帮我查一下香港桦棋公司,以及海外分公司。
吴子用告诉我,魏化说的全是真的,并且陪伴魏化和我见面谈合作,见面后,他们两个一唱一和要看我装进信封里的汇款单,我被他俩绕糊涂了,失去防备心,就把信封给魏化查验真伪,魏化查验好真伪,就把装有汇款单的信封给我,我正要查验他手中信用证真假,突然有一个人打电话给他,他要避开接电话,我追过去被吴子用拦下,一个小时后,我想办法脱身找魏化,就接到财务经理的电话,告诉我有人取走七千万,我这才知道我被骗了。”
他不相信给吴子用一个晚上时间,吴子用查不出来魏化是骗子。
吴子用明知道魏化是骗子,却告诉他魏化可信,说明两人早就勾搭到一起,合伙骗他的七千万。
想到这里,李诚礼情绪特别激动,站起来使劲拍打桌子:“魏化跟我提过,他中午十一点要飞到米国,你们快去核查他坐哪班航班,在他没落地前拦住他。
对了,吴子用是他的同伙,你们抓捕他,就知道魏化的情况。”
李诚礼拼命催他们快点,如果无法追回七千万,就是他们负责人,他一点责任也没有,必须放他出警察局。
“带下去。”孙警官盖上笔帽,合上笔记本离开审讯室,派人到咖啡馆调查,他带人到S市找吴子用询问情况。
*(S市)
徐梦雪下体流血不止,吴子用又不在身旁,只好独自到医院挂急诊,输了三瓶液,身体状态稍微好了些,又躺了一会儿,才打的回公司上班。
乘上电梯,徐梦雪掏出化妆工具,边补妆边骂杨琳。
昨晚杨琳答应她来,吴子用却不配合她,她在咖啡里加了两倍的催情药,给吴子用喝,耍手段让吴子用配合她,等杨琳出现,就把杨琳按在地上强了。
她安排的这么好,杨琳却爽约了,她替杨琳承受了本该杨琳承受的罪。
想到这里,徐梦雪恨不得掐死杨琳。
电梯打开,徐梦雪踩着七公分细跟高跟鞋走进他们部门。
高跟鞋与地面碰撞声这么噪、这么急,可见鞋的主人心情十分不好,杨琳这样想,十分好奇谁心情这么差,她抬起头,一个酒红色包夹带风朝她脸飞来,杨琳惊险躲避。
包重重砸在玻璃挡板上,不止杨琳吓了一跳,周围同事也吓了一跳,他们拍打胸口,谴责看着徐梦雪:“徐梦雪,你有病吧!”
“耍什么疯,毛病。”……
“我有病?”徐梦雪反手指着自己,“你们眼睛是不是有毛病,有病的是杨琳,发疯耍我玩是吧,很好玩吗?啊,明明答应我来找我,爽约了,都不通知我一声,我TM就是一个傻子,被你这条脑子不正常的疯狗耍来耍去。”
徐梦雪语无伦次控诉,杨琳却觉得莫名其妙,她什么时候答应找她?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你是不是做梦梦到我了,或者得了臆想症?”
以前都是她说杨琳有病,现在却被杨琳说自己有病,徐梦雪气的差点仰倒。
杨琳捡起包,放到两个挡板的夹角上,就低头处理手头工作。
杨琳越是淡定,衬托她有多么不堪,徐梦雪快要被逼疯了,想要和杨琳撕一场,开头和中间她可以拼命打杨琳腹部、脸蛋,最后她不反抗让杨琳打,按照普遍人心里,心往往偏向最后无法还手的人,那样,大家集体讨伐杨琳,替她打抱不平。
徐梦雪阴森盯着杨琳的头顶,终于不用忍着恶心和杨琳做朋友,可以光明正大和杨琳撕破脸皮,徐梦雪兴奋极了,血液急速流动,心脏强烈震动。
一路上,吴子用想了很多,魏化大概率带着七千万逃到国外,想要抓捕魏化,追回七千万,简直大海捞针痴心妄想。
黄美琼护着李诚礼,黄董不会拿他怎样。
但是七千万确实丢了,黄董需要给董事会成员一个交代,肯定推出一个替罪羊。
他就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吴子用恨死徐梦雪,若不是这个女人瞎捣乱,骗他喝催情药,说不定他能查到魏化是一个骗子,及时阻止李诚礼上当受骗,他就不会摊上这么大的麻烦。
吴子用心事重重回到公司跟领导请长假,到国外避避风头,他已经上了电梯,忽然想到护照被他放到办公室,他急忙下了电梯,刚踏进他的部门,就看到徐梦雪那张张扬的笑脸,没压下去的火气窜的更高,一把扣住徐梦雪的手腕拖进办公室,放下帘子,虎口堵住徐梦雪的鼻孔,掌心死死地按住徐梦雪的嘴,另一只手掐住徐梦雪的脖子。
她刚要和杨琳撕破脸皮,就被人扯进办公室,像抛物体一样抛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