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偶然间听到住在宋志家隔壁的两个臭嘴婆娘提到刘美凤和宋志处过对象,后来不知道两人怎么分了,没过多久宋志娶了一百七十多斤大胖子,胖子身高还没有一米六,只给宋志生了一个女儿,就再也没下过蛋,刘美凤下过两个蛋,还都是金蛋,她立即有了一个主意。
她越琢磨越觉得这个主意好,一刻也等不了,下班就到臭嘴婆娘家拉家常,估摸着宋志下班到家的点,不止一次聊起叶卓娴这胎绝对是儿子,借种生子这招玩的贼溜,又装作无意间提到刘美凤生了两个儿子,然后感慨有些女人只会生丫头片子,想生儿子的男人只能找其他女人给自己生儿子。
二十年前,她男人不就是为了生儿子,和寡妇好上了,工资全给寡妇,等到寡妇给她男人生了儿子,她男人竟然为了给寡妇坐月子,回家问她要钱,不给钱把她按在床上打。
那段时间她可没少挨打,老天有眼,那孩子不到周岁死了,后来她男人使劲折腾找女人给他生儿子,太折腾了,腰子坏了,刚进去就完事,还得养六七天,那玩意才能硬。
这下子她男人老实了,成了别人眼里的老实人。我呸,没出息、窝囊废。
隐约听到生儿子,吴娇妈顿时感到腻歪、恶心,没有兴趣继续听下去,抱紧帆布包匆匆离去。
*
他也不算故意躲避原主的二婚妻子,只是忽然想到忽悠以老爷子为天的老太太,仅仅一个岗位还不够,还缺少一个关键东西。
因此他果断掉头,和顾厂长来了一场偶遇,在岔路口和顾厂长分开,他到对面邮局给老家发了一份电报,从邮局出来,果然看到顾厂长在路口等他,给他一张三斤肉票,一张副食票,两尺布票。
他酝酿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宣泄出来,顾厂长丢下一句‘听你家老太太说,老太太带来的酱豆、萝卜干、臭豆腐快被你们家祸祸完了,向我打听你一个月工资多少,嘀咕到底你们是爱吃酱豆、萝卜干、臭豆腐,还是手里没钱没票据买菜’。
说完,顾厂长骑车走远了,沈昶青攥紧票据,眨巴眨巴眼睛,他怎么感觉顾厂长语气里带着幸灾乐祸嗫!
话说,老太太怎么和顾厂长搭上关系了,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以顾厂长两袖清风做派,吃了老太太带来的肉,绝对给老太太票据或者钱,今儿他听顾厂长语气,似乎因为他穷的‘啃老’,顾厂长才好心接济他。
沈昶青回到家,看到老太太和沈今抱着一盆杏子吧唧吧唧吃个不停,似乎味道不错,他随手拿一个杏子吃,酸的五官皱到一起,直接瘫倒,软弱无力问:“妈,我们厂长提到你了。”
沈母急吼吼吐掉杏子,朝狗儿子挤眉弄眼,她又接二连三讽刺那帮子臭嘴婆娘,次数越来越多,她害怕那些肉不顶用,所有她当机立断带着沈今绕着烟厂转悠来转悠去。
终于碰到顾厂长,她隐晦告诉顾厂长,她狗儿子穷,靠老娘补贴,希望顾厂长看在她儿子穷的份上,升一升她儿子的职位,接着顾厂长回忆小时候家里穷,两粒酱豆就是一盘菜,一块豆腐乳能吃一个星期,她二话不说背起沈今跑回家,挖了两碗酱豆,抓了两把萝卜干,装了一罐头豆腐乳送给顾厂长。
又一次成功贿.赂了顾厂长,她萎缩的底气立刻拔伸三丈,和那群臭嘴婆娘斗嘴,可舒心了。
“妈,这是啥意思?”沈昶青挤了挤眼睛。
沈母挤着眼睛摇头,不能让狗儿子知道她在这里整天闯祸。
沈昶青挤着眼睛点头,老母亲有了小秘密,做儿子的既欣慰又心塞。
叶卓娴伸头瞧了一会儿母子俩玩挤眼睛游戏,一脸不解缩回厨房,又对着酱豆、豆腐乳发愁。
她手里没有票据,倒是有些钱,但是她没有勇气再到黑市换东西,也只能忍忍了,下个月发工资就好了。
“吃饭了。”叶卓娴提高声音喊。
沈昶青带两个孩子洗手,然后指挥两个孩子端饭,杂粮窝窝头,面稀饭,酱豆、豆腐乳被摆上桌。
吃完饭,两个孩子在床上玩累了,头挨着头睡着了,三个大人在客厅,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沈母三分心思放到聊天中,七分心思放在她已经帮助狗儿子笼络好领导的心上,现在脱身离开刚刚好,再不走,她怕她这张嘴又闯祸,再也拿不出东西笼络领导,狗儿子不得恨死她。
“妈,我给老家发了份电报,告诉爸你成了烟厂正式工,在食堂工作。”看着老太太张口来一句,‘我不,我就要回老家’,紧接着老太太脑袋卡壳停顿几分钟,最后老太太双目失神护住心肝,沈昶青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妈,当省城人,高兴不?”
第9章 1970年烟厂那点事9
高兴你祖宗!
不行,她还是得回老家,大不了让三个儿子其中一个接替她的岗位。
沈母越想心里越美,她四个儿子,有两个儿子在省城当工人,搁在下乡,她家算独一份了。
老太太嘴角上扬的幅度和沈昶青同步扩大,连眼睛眯的形状都一模一样。
“欸,家宅不宁喽,儿子们埋怨老娘偏心偏到咯吱窝,兄弟们之间反目成仇,下一代之间更是云泥之别。”
沈昶青有感而发,详细描述十年以后,留在老家的两个哥哥皮肤粗糙黝黑,脸上全是褶子,心里怨恨父母兄弟,但见到省城的兄弟,姿态放得特别低,恨不得跪着巴结省城兄弟,下一代之间的差距更加明显,乡下孩子早早结婚,重复父辈人生轨迹,省城孩子站在父辈的肩膀上,过着超越父辈的生活。
他替老太太揪心,俊俏的脸皱巴在一起,嘴里叨念着想方设法帮家中两个哥哥求两个岗位。
沈母想也没想“呸”了一声,求两个岗位?说的那么心虚没有底气干嘛,当老娘不知道你除了能力过硬,干啥啥不行,只会躲在娘们后面怂恿娘们替你出头,就你这副熊样子,老娘能指望你吗?你确定不把老娘坑的母子离心?死不瞑目?
“妈不要了。”
老太太唬着脸说,说完,脸颊上松垮垮的肉无规律抽搐。
沈昶青一脸心疼、纠结望着老太太,老太太脸一会儿黑,一会儿白,一会儿青,呼吸变得急促,莫名其妙剜他几眼,他一脸无辜,边瞅老太太,边慢吞吞掏出票据,告诉老太太顾厂长给的票据,唏嘘有了肉,只要掌握好技巧,钱多容易赚啊,把票据放在老太太眼前晃来晃去:
“妈,你留在省城工作,跟着卓娴慢慢熟悉黑市,你们俩给三个哥哥牵线,三个哥哥在老家悄悄收集肉、粮食,就用‘巴结’省城老娘、弟弟当借口,把货物运到省城。”
他拖着凳子,紧挨老太太身边坐下,也不管老太太愿不愿意,他一股脑跟老太太说,偷运货物要讲究技巧,比如现在七月份,河里有好多小龙虾、土螃蟹,哥哥们一口气抓八.九十斤,逢人就告诉您马上退休了,还没确定让哪个儿子顶上岗位,他们要到省城看望您,老家那群人以为哥哥们盯上岗位,争先恐后巴结你……他们背着收来的肉、粮食,抓的小龙虾,抹黑赶到县里,即使碰巧遇到人,也能圆过去。
“……还有,妈,您记得偶尔拿肉、粮食跟人换七八成新的衣服,家里人穿这身衣服不打眼,而且也方便找借口跟人解释怎么有新衣服穿……给领导送一些土特产,领导给一些肉票,你每月领一些肉票,老家人可以光明正大改善伙食……我知道这一行危险,放心,我给您突击培训,然后由您给哥哥嫂子培训……我懂,您怕爸不答应,只要您听我的,保准您和我爸之间的感情更甚新婚……干这行只是暂时的,只要攒到足够的钱,花钱买几个岗位,以后您儿子、孙子孙女们都吃国家饭。”
说实话,最后一句话狗儿子讲到她心坎上了。
但是,搞投机倒把,一旦被抓住,搞不好被拉出去木仓/毙。
让她放弃岗位,她肉疼,让她投机倒把,她害怕。
沈昶青把票据擩到老太太手里,老太太死死盯着票据,一会儿双眼闪烁刺眼的光芒,一会儿捂着心肝抽气。
留下老太太在客厅纠结,沈昶青和叶卓娴回到卧室,屁.股刚碰到床,就看到叶卓娴背靠衣柜,眼眶发红,小脸惨白,吓得他额头神经紧绷。
原本她以为婆婆以临时工身份留在省城,没想到顾厂长给婆婆安排到食堂当正式工,她又惊又喜,刚想说几句讨喜的话,丈夫让她带领婆婆熟悉黑市。
黑市!听到这两个字,她头皮发麻,腿脚发软,心脏差点跳出胸口。
叶卓娴身体下坠,沈昶青慌乱扶住她,感受到她身体发颤,思索片刻,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黑市’在叶卓娴心里留下阴影,他应该提前跟叶卓娴商量的。
沈昶青先扶她坐下,然后给她倒一杯茶,等到她情绪稳了一点,红着脸说:“对不起,我应该征求你的意见。”
“我找人带领老太太熟悉黑市。”见叶卓娴没有反应,他睑眸,张了张嘴, “睡吧。”
“——嗯。”叶卓娴侧身躺倒,沈昶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关上灯,转到另一侧躺下。
这一夜,沈昶青合上眼睛,脑袋乱糟糟,烦的很,他干脆睁着眼睛,间歇性听到叹息,翻来覆去声,他脑子更乱了,心里闷闷的。
叶卓娴心很乱,分隔两地四年,丈夫变了,她却无法追究原因。
就像厂里那几位大姐说的那样,作为妻子,没有办法阻止丈夫到下层拼前程,不在丈夫身边,更加没有办法阻拦丈夫动心。
只要丈夫回归家庭,收了那份不该有的念头,日子依旧照常过,谁也不提那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虽是这样想,她脑子却乱的很,不受控制又想起她无意间听到吴娇和她妈谈起丈夫在二线跟二十来岁,长相清纯温柔的姑娘好上了,她根据吴娇提到的内容求证过,结果证实丈夫对另外一个女人动心了。
她安慰自己没事,一个在一线,另一个在二线,如果没有意外,两人没有办法见面,只要她这胎生下儿子,丈夫应该彻彻底底收心。
*
次日,除了两个孩子,三个大人都顶着一双黑眼圈在客厅碰面。
沈母哈欠连连,视线从儿子身上掠过,又迅速落到儿子身上,睁大眼睛说:“你咋舍得起来了?”
这个儿子越大越不像话,起个床,非得两个孩子三请四请,今天赶在她前面起来,太震惊了。
“人人平等,从我做起,不会做饭,打打下手。”沈昶青郑重说,见叶卓娴瞟了他一眼,一声不吭走进厨房,达拉脑袋追随她的脚步。
叶卓娴抓两把米煮粥,把昨晚剩的窝窝头蒸上,转身出了厨房,沈昶青追了出去,手上的扇子没停,他听人提过,孕妇体热,给孕妇扇扇子总归没错。
第10章 1970年烟厂那点事10
妈妈那里有风,两个小姑娘眼睛骨碌转几圈,放下手中图册,一左一右站在妈妈身畔,声音一声高一声低,欢快喊:“爸爸,风大点——爸爸,扇快点——”
沈昶青笑眯眯按照两个小姑娘要求扇风,心里却盘算着再弄两把扇子,锻炼两个小姑娘臂力和耐力,他只好委屈一下自己,躺在迎风口。
看着丈夫耐心陪着女儿胡闹,婆婆嘴里埋怨眼里却充满笑意,叶卓娴终于咧开唇角,神色恢复如常,一家人说说笑笑吃早饭,饭后,家务活留给婆婆,她和丈夫赶着上班。
一早上,沈昶青一直留意观察叶卓娴,虽然叶卓娴后来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他却敏感地察觉出两人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离瓷厂还有一千米左右,沈昶青紧握刹车闸,脚踩地面,转身和叶卓娴对视:“我只说一遍,我帮妈谋正式工,帮家里人谋出路,有三个好处,一,他们得益,二,妈能帮我们照顾孩子,三,你和妈负责销路的事,和老家兄弟们分成,有了事业,开阔视野,我在进步,你也在进步,我们俩永远用共同话题,共同撑起家。”
叶卓娴不解看他,略微思考一下,张开口,半天才说:“你误会了,我不是埋怨你不给我二哥谋划正式工。”
沈昶青眸子暗沉:“那你到底埋怨什么?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你不觉得这样的生活特别没意思吗?”
他的所有表情都告诉她,他觉得没意思,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还不如自己单过。
叶卓娴心颤直视丈夫,想安慰自己看错了,却被他眸中的冷漠惊得心慌。她有一种感觉,丈夫只会抱怨一次,如果她不说出原因,下半辈子,两人将形同陌路。
沈昶青掀起上唇,嗤笑一声:“等你生完孩子,我重新申请调回二线……”
“你都要申请调回二线,还要装不清楚我埋怨什么?”
“沈昶青,是我该问你,别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大大方方跟我说你在二线有相好的,我不会到厂里闹,还帮你打掩护。”
叶卓娴脑袋炸裂,跳下去,踉跄走两步,一把拽住丈夫,声音猛然提高几个度,厉声质问。
“什么相好的?”沈昶青一脸问号。
“水粉色绣花笔套,供销社里买不到吧,”她见丈夫仍然揣着明白装糊涂,讥讽道,“笔套里没装钢笔,反而装着一封暧昧不清的信,要不是我把棉袄拿出去晾晒,还翻不出这封信。”
不对,原主的记忆里没有出现笔套、情书,沈昶青眼神空洞陷入深思,叶卓娴以为丈夫死不承认,自己想到二线找那个女人,反而倒打一耙埋怨她,她委屈、愤怒至极,干脆捡几段不要脸的内容,说给丈夫听,帮助丈夫好好回忆一遍。
沈昶青神情古怪盯着她,情书怎么那么耳熟,像是在哪里不止一次见过类似的情书,想到什么,瞳孔猛缩,吴娇,虽然这封情书的文笔略显青涩、稚嫩,但套路一模一样,满篇矫揉造作,爱情至上,习惯脑补互诉衷肠的画面,尤其喜欢描写风啊、雨啊、浪花啊,来堆砌她的爱情。
叶卓娴越说越悲愤,情绪愈发激动,把沈昶青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看着叶卓娴眼底淤青,脸上出现不正常红晕,沈昶青心虚给她抹眼泪,认真检讨:“我错了,不该骗你到二线,刺激你讲出藏在心里的话,不该给人留机会算计你我,不该让你伤心,都是我做的不够好,让你对我不信任,从今往后,你监督我重新做人,不过该套路你还得套路你,解决完我俩之间的矛盾,我再次申请让你监督我重新做人。”
叶卓娴:“……”
眼瞅着快到上工的点,沈昶青急忙打了最后一通嘴炮,告诉叶卓娴在二线,他住集体宿舍,六七月份忙着交接,基本从早忙到深夜,因为这段时间多雷阵雨,所以他们经常不锁门,方便下雨有人帮忙把衣服收进屋里,很容易让人转了空子做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