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驸马造反后——莫知薇
时间:2021-03-14 10:16:32

  她同齐明箫围炉喝酒赏月,听了齐明箫吹了一曲箫声后,突然心血来潮地让人去宣驸马过来抚琴,认为雪夜赏月,琴箫合奏方算得上是美事一桩。
  不过她派去的人很快回来了,说驸马已经睡了,天寒地冻懒起。她立即怒了,表示要教一下驸马怎么当一个驸马,便命人准备了春/药,下进了酒水里,又让人去请了一遍驸马。
  这回褚晏来了,宋茹甄指着酒杯让他喝下去,褚晏抿唇看了一眼酒,然后默不作声地端起喝了下去……
  再往后面的事情,她却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不过,这些画面已经足以说明,那“寻欢散”的确是她下的。
  她握拳使劲捶了捶自己的脑门,暗骂自己,喝酒误事。
  哎……若不是酒喝多了,她又怎会干出如此心狠手辣又卑鄙无耻的事情。
  她虽是奉命折辱褚晏,但顶多折辱的是褚晏的面子,从未动过真格,因为褚晏毕竟是那个曾经让她怦然心动过一回的男子,虽然后来得知自己被他和他的心上人耍了,但终还是对他心存了一丝善意。
  像这样给褚晏下药,又名数女撩拨,使其欲/火焚身而不能解,最后经脉俱断,变成废人的事情,若是放在平常里,她是绝对干不出来的。也难怪梦里的褚晏会被他们逼的造反,最后还亲手手刃了他们姐弟俩。
  想起梦里发生过的一切,宋茹甄忍不住又是一个激灵。
  她不信虚妄鬼梦之谈,但方才的巧合和梦里完全重合,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不仅仅是个梦,也许是个预兆。
  可是光凭偶然间的一个梦,就认定以后发生的事情会如梦里发生的一般,她又觉得有些过于荒谬。
  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梦,宋茹甄又惊又累,她本就怕冷,身上湿腻腻的冷汗更添了一层冷意,便忍不住抱住手臂搓了搓。
  银翘见状,连忙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一件石榴红缎披风替她披上。
  宋茹甄拽着披风裹紧住自己,看了一眼外面半明半暗的天色,飞絮飘洒,琼瑶砸地,地上的积雪在冷月的辉映下,照的小院敞亮至极,却照不进宋茹甄的心里去。
  “什么时辰了?”
  “已经丑时了,奴婢伺候公主回房歇息吧。”
  宋茹甄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夜,至凌晨还未安眠,索性坐起来不睡了。
  她裹着被子,脑中全是梦境与现实交替盘旋的画面。她心里堵的慌,总觉得要做些什么方能心安,转念又想起褚晏用簪子划破手臂心的画面,心里直发怵。
  也不知道是下了“寻欢散”的心虚,还是因为梦境里最后的惨痛结局,宋茹甄决定大发慈悲一回,主动去关心一下褚晏,就当是为此事做的补救,顺便平息一下褚晏的怒气。
  思定后,她心里头果然松快了些,下床喊银翘进来,翻出了一些上好的金疮药和绷带出来,冒着清晨刺骨的寒意去找褚晏了。
  宋茹甄站在一处破旧的房屋前,四处打量了一眼。
  此时东方泛白,大雪已停,院子的干柴上积满了厚厚的雪,屋檐,地上到处都是雪,上面只有她们来时的脚印,灰扑扑的檐下挂着两个大大的蛛网,斑驳陈旧的门窗,皆显示着小院里的冷清与破败。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里好像是公主府的柴房。
  宋茹甄咽了咽口水,扭头问银翘:“你确定驸马住在这里?”
  “回公主,驸马就住在里面。”
  宋茹甄眉心跳了一下,“是谁安排的?”褚晏好歹是她的驸马,虽然大婚之日就被她赶出了洞房,但也不至于沦落到住柴房。
  “当初公主下令,让齐公子随便给驸马安排一个地方住,还说越远越好,齐公子会意后,便……”银翘没继续说下去。
  齐明箫是她与褚晏大婚之前,被阿时一起送进府里来的二十个清客之一,无论姿色还是才情都是二十个清客里面的翘楚,首当其冲受到了宋茹甄的青睐。加上齐明箫智谋过人,人情练达又通透,她便将府里的一应管事都交给了齐明箫来掌管。
  身为宋茹甄的知心人儿,齐明箫自是也清楚,皇上让他们这些所谓的清客,与驸马差不多时入府的目的,就是为了故意折辱驸马,故此才暗中将褚晏安置在这简陋破旧的柴房里居住。
  宋茹甄的心虚又深了一层。
  褚晏入府一年来,她确实不曾对他的生活过问过,自是不知他住在柴房。不过以往就是知道褚晏住柴房,初时虽觉不妥,最终还是会选择听之任之,毕竟她最初目的可是为了折辱褚晏,逼他造反。
  “你在外面候着。”
  银翘将装着金疮药和绷带的盒子递给宋茹甄,宋茹甄接过推门进了屋。屋里没灯没炭,又阴又暗,湿冷湿冷的,空气中隐隐约约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宋茹甄往里面走了一些,这时天已蒙蒙亮,从破烂的窗棂间透进几缕光亮,照亮了不远处床上的光景。
  褚晏靠坐在床头,身上只穿着一层单薄的中衣,半截身子都露在外面,脸隐没在床头的阴影里,气息近无,一动不动的。
  宋茹甄不确定他是醒着还是睡着,轻挪脚步走近了些,这才看清褚晏双目紧阖,唇瓣惨白,脸颊上却有潮红。
  他的左臂垂在身侧的床沿上,不仅衣袖上全是血,床上,床沿上都是血,不过因为这屋内太冷,血已经凝固了。
  这么冷的天,又受了那些伤害,宋茹甄还以为褚晏冻死了,心里一慌,忙走过去坐在床边,先撸起了褚晏的衣袖看了一眼,只见手臂上血肉外翻,看起来甚是触目惊心。
  伤口里还有血在往外流,不知是因为太冷,还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无血可流,流势倒是非常缓慢。
  他的伤口根本没有做任何包扎,所以才流的到处都是。
  又摸到褚晏的手臂肌肤有些烫手,似是在发烧,好在人还活着,不由得松下一口气。
  她抬起手心,刚覆盖在褚晏的额头上,褚晏黑漆漆的双眼毫无预兆地睁开了。
  四目相对,二人俱是一愣。
  半晌后,褚晏黑着脸,声音沙哑道:“你来做什么?”
  “你发烧了。”宋茹甄尴尬地收回手。
  褚晏盯着她不说话,目光却如刀锋般锐利。
  宋茹甄假装看不到,转身将放在一旁的木盒打开,拿出了金疮药和绷带,“本宫带了最好的金疮药来……那个,本,我先替你上药止血吧。”
  褚晏冷声拒绝:“不必。”
  “昨晚我喝多了,实在不知道自己会做那些事,也不是故意要对你……”
  宋茹甄本想解释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是酒后的无心之举,可是说着说着她忽然意识到,无心也好,有意也罢,事情都是她做的,褚晏变成这幅样子也都是她造成的,所以再多的解释在这一刻看来,只会显得可笑又苍白,便住了嘴。
  “说完了?”褚晏睨着她,眉宇间尽是不耐烦。
  “……”宋茹甄张了张嘴,却是半个字也没吐出来。
  “那就滚。”褚晏咬牙。
  滚?!
  褚晏竟然叫她滚?她可是长公主,这个世上谁敢叫她滚?
  宋茹甄刚想发作,忽然瞧见褚晏眼里一闪而过的暗芒,顿时一口气堵在了胸口。
  她是来送关心的,是来平息褚晏怒气的,冷静,冷静。
  深吸了一口气后,宋茹甄变脸似的笑开,俏皮又嚣张地说:“要我滚也行,先让我把你的伤口处理一下,不然我就一直赖在这里。”
  少女本就长得娇美,这一笑便如大雪初霁后艳压枝头的红梅,明媚又耀眼。
  褚晏冷冷地盯着宋茹甄。
  宋茹甄也不甘示弱的盯着褚晏。
 
 
第4章 预兆(四)【捉虫】
  罢了。一番对峙后,褚晏先挪开了目光,转过头去。
  宋茹甄心中一喜,这是褚晏退让的信号,她二话不说,快速打开金疮药的盖子,拉过褚晏的手臂就要上药,褚晏果然未做反抗。
  褚晏的伤口看起来血肉模糊,整个手臂上全都是血,厚厚一层,伤口上还有一些黑色的杂质,好像是一部分凝固的淤血痂。
  她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替人处理过伤口,自小到大也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一时不确定上药前是不是要清洗一下伤口。
  但她四下一看,这昏暗的房间里连个炭盆火炉都没有,一看这里就知道褚晏身边,根本没个下人伺候,估计也没什么热水。
  再想着褚晏一会儿该不耐烦了,便也不计较这些了,直接将满瓶子珍贵的金疮药全部洒在褚晏的伤口上。
  只是这样深可见骨的伤口,她看着都觉得疼,上药时,褚晏竟然没有半丝异样,她心里一时对褚晏佩服至极。
  上完了药,宋茹甄用绷带在褚晏的小臂上来回缠了厚厚三层,终于没再见血洇出来,这才满意地打了一个精致的蝴蝶结。
  做完这一切后,宋茹甄的额头上已经累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抬头却见褚晏的头还偏向里侧,跟个木头人似的完全无动于衷。
  好歹她替他包扎了伤口,多少得看一眼吧,宋茹甄最是受不得被人忽视,她知道褚晏最不喜她碰他,便故意捏了捏褚晏的手心,道:“包好了,你看看行不行?”
  她这一捏,才发现褚晏手心不仅烫,还都是汗,看来他烧的不轻。
  褚晏手背筋脉骤然绷紧,皱眉扭过头来,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宋茹甄却冲褚晏弯眼一笑,然后才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手。
  褚晏愣了下,目光仓促下移,落在了包扎好的手臂上。
  片刻后,他的脸色遽然一变。
  见状,宋茹甄还以为自己上的不是金疮药,而是毒药,急忙捞过他的手臂待要查看,就在这时,宋茹甄背脊寒毛一竖,不知从哪里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褚晏顺势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抱住,翻身就是一滚,直接从床上咕噜两下滚到了地上。
  落地止住后,她的背已经贴在了地上,而褚晏在她的上方,但她没有感觉到疼,好像褚晏的手臂一直护在她身后,并没有摔痛她。
  她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地望着褚晏。
  褚晏急急推开她,微微喘息着撑起身子,坐在地上瞪着她恶狠狠地道:“既然包扎完了,还不快滚!”
  “……”
  又滚?!
  他到底在发什么疯,一会儿失了魂似的,一会儿莫名其妙地抱着她摔了一交,现在起身又让她滚。
  别以为她纡尊降贵地来给他送关心,他就可以这般不将她放在眼里。
  她怒容满面地坐了起来,指着褚晏的鼻子:“褚晏,你……”
  “我叫你滚!你聋了吗?!”
  宋茹甄被褚晏吼愣住了。
  褚晏很少在她面前有如此失态的急促,哪怕昨日她那样对他,也没有这般恶声恶气,可见他真的是又气又急。
  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在褚晏面前任性,因为褚晏似乎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她忍气吞声。
  哼!这个破地方她还不想呆呢!
  吐了一口浊气后,宋茹甄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屋里的地面全是土质压实,起身后,宋茹甄撒气似的拍了拍裙裾上的尘土,昂首挺胸地冲褚晏啐了一声“疯子”,扭头就走。
  临到门前,屋外的曦光射进屋内,昏暗的光线微微亮了些,宋茹甄趁隙扫了一眼屋内简单的陈设,蹙了蹙眉。
  银翘急忙迎了上来,宋茹甄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褚晏缓缓起身,刚站定,一道黑影从房梁上悄无声息地落在他面前。
  “师父。”褚晏恭敬施礼,似乎丝毫不意外此人的出现。
  “为什么要救她?”说话之人身穿青衣,银发白髯,一副江湖中人打扮,年纪约莫五十上下,自有一股不怒而威,铁骨铮铮之气。
  褚晏垂下眼帘,低低地说:“她还不能死,徒儿有些事情还没弄清楚。”
  “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才甘愿留在这里?”
  褚晏抿唇不语,显然是默认了师父的话。
  “你是我风疾刚的徒儿,莫说区区一个公主府,就是整个华京也未必困得住你,这一年来你画地为牢果然是另有隐情。”
  “还请师父恕罪。”
  风疾刚冷哼:“你何罪之有,命是你自己的,名也是你的,与我何干,如今十年之约已到,你我师徒缘分已尽,既然你不愿离开,那你以后……”他深深地看了褚晏一眼,拂手道,“便好自为之。”
  “师父……”话音未落,风疾刚的身影已经原地消失了,只留下一道刚劲的疾风拂乱了褚晏的发丝。
  半晌后,褚晏抬起左手臂,注视着绷带上的蝴蝶结,那是一个打发繁复又精致的蝴蝶结,有四结两尾,四结舒展,就如同一只振翅起飞的蝴蝶。
  他曾经,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
  宋茹甄连灌了三杯茶水,银翘在一旁劝道:“公主消消气,何必被驸马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你说的对。”宋茹甄冷笑,“何必因他生气,他也配!”
  狠话放完之后,梦境里蕙兰,阿时惨死的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里,宋茹甄心底一怵,蔫了。
  做惯了高高在上的公主,总是看不清眼前的局势。
  虽说梦境未必是真,但对于宋茹甄而言,她就如切切实实地经历了一番一样,褚晏挥刀斩下的绝情,阿时临死前的绝望,她被阿时牵连而死的痛苦,有些发自骨子里的惧意她忽略不掉的。
  她本就不是发自内心的想要折辱褚晏,如今这般境况,她更不想再去折辱褚晏,眼下只能先安抚好了褚晏再说。
  茶瓯握久了有些烫手,她想起褚晏还发着烧,又吩咐下人去请了徐太医看褚晏。
  昨晚一夜未睡,方才又在褚晏那里受了气,加上大梦混沌,她的头一时又沉又重的,草草用过早膳便睡下了。
  这一睡,便又梦到了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穿过了乾庆门就是内廷禁地的后宫了,华丽的轿辇在暮色中穿过长长的汉白玉甬道走向乾庆宫,两旁的朱红高墙安静地耸立着,白雪覆盖在琉璃瓦上折射着清冷的光。
  八个身穿青衣的小太监气息不喘地扛着轿辇,唯有轿辇的吱吱声在空旷的广场上有节奏的响起,纱幔在夜风里掀起一角,露出宋茹甄慵懒昳丽的娇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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