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
早上八点半,沈岁和已经出现在她家了。
他来了以后先跟漫漫玩,漫漫说话已经很利索了,而且嘴特甜。
慕老师说漫漫大抵是像了沈岁和,因为江攸宁小时候虽然乖,但没这么主动,说话也不甜,就是不太会哄大人。
但漫漫这会儿跟着慕老师出门,遇到公园里遛弯儿的大妈给他吃东西,他都会笑着说:谢谢奶奶,这还不算,他还要加一句,奶奶真漂亮。
公园里的老头儿老太太们都很喜欢他。
江攸宁想了想沈岁和那个样儿,怎么都觉着慕老师是在开玩笑。
但漫漫确实越长越像沈岁和。
那个眉眼,就跟沈岁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但他比沈岁和性格开朗。
等到江攸宁洗漱完化了妆,刚好九点半。
两人一起出门。
漫漫扁了扁嘴,“爸爸妈妈坏。”
江攸宁:“怎么就坏啦?”
漫漫气鼓鼓地,“不带我。”
沈岁和轻轻捏了捏他的脸,“下周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
漫漫眼睛一亮,“好!”
然后冲他们挥手再见,摇摇晃晃地走着去玩了。
江攸宁在前边走,沈岁和后边跟着。
在电梯里,沈岁和忽然说:“你今天换口红了。”
江攸宁挑眉,“竟然能看出来?”
“颜色不一样。”沈岁和笑了下,他刚好别着脸看她,“你等下,别动哈。”
他眼睛是狭长的狐狸眼,眼尾往上挑的时候特别勾人。
这会儿专注地盯着江攸宁看,江攸宁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手托住了后边的电梯壁,“怎么了?”
沈岁和的食指轻轻擦拭过她的嘴角,然后抬起来给她看,“那儿多了一点。”
江攸宁:“哦。”
之后全程寂静。
北城已经正式进入了春天,江攸宁换上了长袖收腰T恤,高腰宽松牛仔裤,显得腿很长,站在沈岁和身边也没矮太多。
但沈岁和的颜值太出挑,相比之下,江攸宁会显得有几分黯淡。
不过她的气质倒让人觉得很舒服。
站在一块儿,也是合适的。
一路上,她们收获的关注度不低。
因着是休息日,电影院的人很多,尤其是情侣。
江攸宁发现,很多情侣都买了《你好许之焕》的票。
果不其然,进去的时候几乎是满场。
江攸宁那一排几乎都是情侣,而且都手拉着手。
在这里边,她跟沈岁和似乎是最突兀的,看起来年纪最大,也没牵手。
沈岁和倒是还算自如,他给江攸宁买了爆米花,也买了可乐,都在她手边放着,倒真是无微不至。
电影很快开场。
江攸宁本以为真像沈岁和所说是文艺片,结果是催泪爱情剧。
李佳从小就是人群中最不起眼的那个,却喜欢上了人群中最耀眼的许之焕,然后为了他一步步成长,可最后还是没能跟许之焕在一起。
许之焕结婚生子,李佳还是李佳。
两人曾短暂在一起,却又永远分开。
这个导演很擅长用慢镜头,在慢镜头下,所有的感情都被无限延长。
几乎到中途,在场所有女孩儿都哭了。
江攸宁的共情感更强,电影刚开场二十分钟,她的泪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四十分钟,眼泪落了下来。
一个小时,跟着在场女生一起哭得泣不成声。
结尾时刻,她的眼泪已经把妆给哭花了。
沈岁和坐在一旁,不停给她递纸,低声问她,“我们不看了好不好?”
江攸宁摇头。
他便在一旁坐着,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幸好他带了一包纸巾。
但到了离场时,一包纸巾已经用完,他还问隔壁的小哥借了一张纸。
从电影院出来,江攸宁的眼睛已经哭红了。
沈岁和站在门口,无奈叹气,“都哭了还看。”
江攸宁:“我想看。”
“最后不是哭得更厉害么?”沈岁和说。
江攸宁瞪他,“又没让你哭。”
沈岁和:“……”
他给江攸宁递了杯奶茶过去,低声嘟囔了句,“看你哭,我不难受吗?”
但江攸宁没听见,她吸了吸鼻子,“果然,渣男都是没有心的。”
沈岁和:“……”
成吧,她说什么都对。
但幸好,江攸宁没太陷在那部电影的情绪里出不来。
他们去吃了江攸宁最喜欢的港式火锅。
下午闲着无聊,江攸宁忽然说:“要去华政看看吗?”
沈岁和盯着她看,然后缓缓点头。
带着几分庄重。
-
之前沈岁和也提过想跟她一起回华政。
但江攸宁拒绝了。
那会儿她还处于跟自己较劲的状态。
况且,那时的沈岁和状态并不好。
她在那时真的以为自己这辈子会跟他不再有交际。
可后来还是选择了遵从自己的内心。
华政的变化不大,但这是他们毕业以后,第一次一起回华政。
这个本该是他们初遇的地方。
但沈岁和起初不知道。
他的不经意,让江攸宁记了很多年。
也让他错过了很多。
沈岁和跟江攸宁在学校里走。
他们走过西边的玫瑰园,走过东边的枫叶林,还走过北区的食堂。
最后停在了南边的法学院系楼。
系楼里这会儿在上课,不过有来来往往的老师们,倒是有认出两人来的,站在那儿聊了会天,不过老师也就是对他们两人会在一起比较诧异,也不知道他们俩之前的八卦,对他们简单表示了祝福。
最后他们进了系楼,正好赶上学生们下课的时间。
沈岁和带着江攸宁去找了他当时的辅导员,没想到他们辅导员对江攸宁还挺有印象,因为江攸宁大三的国际法是他给带的。
导员说这个女孩儿看着就乖巧,上课向来认真。
但再多回忆,竟是也没有了。
正好四点多辅导员有一堂课,江攸宁跟沈岁和闲来无事便去最后一排旁听了他的课。
两人并排坐着,没拿笔记本,但也没有说话。
好像回到了当年,篡改了那一段记忆。
他陪她一起上课,他们一起并排坐着。
最后一起下课,然后从南区绕到北区食堂吃了饭。
又从北区出来,走到学校外的公交站那儿。
北门公交站那的大槐树更加枝繁叶茂,夜晚的路灯昏黄,随着树影婆娑洒下满地斑驳。
沈岁和忽然在春风之中开口,“当初我就看见你一个人站在这儿,你那会儿特瘦,还小,没现在高。”
“是。”江攸宁说:“我那会儿头要仰很高才能看见你。”
沈岁和笑了下,“现在不用了。”
他顿了下说:“我可以弯腰,你不用仰起头。”
两人正聊着,11路缓缓驶来。
在和煦的夜晚,沈岁和忽然牵起了他一天都没敢牵的手,在公交车门快要关上的瞬间,拉着江攸宁坐上了11路。
他跟她十指相扣。
在十余年后,重新在这趟公交车上相爱。
第99章 Chapter 99 正文完
晚上的11路公交车人不多。
江攸宁跟沈岁和坐在倒数第二排, 江攸宁靠窗,沈岁和拉着她的手。
手心里汗津津的,不知道是他的汗, 还是江攸宁的。
车里的灯很暗,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周遭景色的残影。
江攸宁很多年没坐过公交车了。
她看向窗外, 低声跟沈岁和说:“我以前常常一个人坐公交去青禾校区。”
去看沈岁和的辩论赛。
“我也是。”沈岁和略带遗憾地说:“为什么那时候没遇见呢?”
“因为我避开了啊。”江攸宁回头看他,笑了下,“我那时候没敢。”
她自幼顺遂,唯独对沈岁和, 爱而不得。
因为爱上他的时候, 她觉得这个人无比耀眼。
而她, 不敢去说。
怕丢脸怕被拒绝,怕很多很多。
她只能把自己隐匿于黑暗之中,像是一个小偷, 偷了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
暗恋就是她青春里的秘果,又酸又涩, 但在酸涩中能品出一点点甜。
“没关系。”沈岁和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我们最后没有错过。”
江攸宁靠在他肩膀, 她看向窗外,温声喊他的名字,“沈岁和。”
“嗯?”沈岁和低声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但目光里只有她的侧脸。
他给她将散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
“如果当时我勇敢一点就好了。”江攸宁有些遗憾。
沈岁和却偷偷在她脸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他说:“但那时的我,应该会让你更难过。”
所以, 不如现在。
他在熬过了孤寂,尝过了爱而不得,一点点把自己失去的情感找回来后, 他们再重新相爱。
“你那时候,是什么样的?”江攸宁问。
沈岁和想了想,“冷漠怪物吧。”
他对什么都很冷漠,大学四年没交过一个朋友。
甚至连自己谈了女朋友这件事都不知道。
全都是后来才发现。
他对自己的事儿都漠不关心到了极点。
无暇顾及,也无意关心。
“我不太知道怎么跟人相处。”沈岁和说:“别人对我好,我总会下意识躲,我也不习惯别人对我好,就连老裴,我用了两年才跟他熟起来。”
江攸宁看他,“我那会儿以为你是高冷,不大喜欢跟人交往。”
沈岁和摇头,“是不知道。”
他那会儿刚上大学的时候想过和舍友好好相处,但最后毕业,他没参加过任何一个舍友的婚礼,跟他们也再无联系。
不知是他把他们排除在外,还是他们把他排除在外。
总之,人际交往这一课,沈岁和永远不及格。
他说:“我初中,高中,都是这样过来的,就自己一个人玩,慢慢就习惯了。”
江攸宁见他情绪有些颓,另一只手拍了拍她们握着的两只手,“以后你能跟漫漫玩,没事。”
沈岁和笑,“那你呢?江可爱。”
他喊的时候噙着笑,清冷声线也没压着,听起来带有几分缱绻。
江攸宁:“嗯?”
“你跟我一起玩吗?”沈岁和问得很认真。
江攸宁想了想,故作矜持,“看你表现吧。”
“好。”
这天,他们坐到11路的终点站,又从终点站坐回华政北门。
槐阳路华北政法大学鹿港校区公交站。
那棵槐树历经百年,仍旧枝繁叶茂。
春日晚风轻轻吹动,他们牵手站在槐树下。
光影斑驳,人影绰绰。
-
清明节将至,北城的温度又骤然降了下来。
前一天更是过分,下了一整天的雨。
江攸宁已经入职天合,所以沈岁和每天下班时上楼等她就好。
她空降的时候引起了众人的议论,起先大家可是惊讶了一番,可后来对沈岁和时不时就往楼上跑的行为习惯了之后,哪天不往楼上跑,还会觉得是不是两人吵架了?
也不是员工的接受度高,主要是有江攸宁在的沈岁和,比以往温和了许多。
没有利益之争,大家也挺喜欢江攸宁,是故她在天合待得还算不错。
这天,沈岁和跟她一起回家,然后在家里跟漫漫玩了会。
慕老师正跟江洋商量清明节回家祭祖的事儿,就问江攸宁要不要回去。
“回吧。”江攸宁说:“很久没回老家了。”
慕老师:“明天上午七点就得起啊,跟你二叔他们一起回。”
“好。”
“岁和呢?”慕曦问:“明天需要回家祭祖么?”
本来就是个客套的话。
沈岁和顿了下,笑道:“我不需要,我明天买两束花去我爸妈那儿祭拜一下就行,上午跟我舅一家去祭拜我外公外婆。”
“哦。”慕曦也没再多问。
不过沈岁和当晚跟漫漫睡的。
零点的时候,他收到了一条微信。
【J:沈怂怂,生日快乐。】
就像他们结婚时那样。
只有她记得,这天是他的生日。
而不是清明节。
沈岁和看着久违的话,眼眶发热。
他敲着屏幕,打了几个字又删掉,然后起身去轻轻敲了隔壁的房门。
江攸宁探出半个头来,用气声道:“干嘛?”
沈岁和指了指门,“让我进去。”
江攸宁:“……”
她拉开门,顺带开了房间里的灯。
原本幽暗的房间顿时亮了起来,江攸宁的眼睛还有些不习惯。
她站在那儿,想了想还是说:“生日快乐啊,沈岁和。”
猝不及防地,沈岁和抱住了她。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处,只有很薄的一层睡衣,她能感知到他身体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