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婚姻事实,只是共同抚养一个孩子。
孩子会喊他爸爸,会喊江攸宁妈妈,但他们注定不会生活在一起。
这天晚上,江攸宁请沈岁和吃得是华师的葱油拌面。
两人安静的吃完了饭,在送江攸宁回家的路上,沈岁和一直都没说话。
等到了江攸宁家楼下,她挥手告别沈岁和,“再见。”
沈岁和却没走,他只是淡声开口,“崔明回老家了。”
江攸宁:“嗯?”
“他妈重病,请了年假。”沈岁和说:“他手头的案子现在都分了出来。”
江攸宁:“哦,那华峰的案子呢?”
沈岁和看她,“只能从我跟老裴中选,你想跟谁打?”
江攸宁忽然笑了。
在昏黄的路灯下,她的嘴角微微勾起,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那双澄澈的鹿眼里带着几分戏谑,“我第一次听说,打官司还能自己挑对家律师呢。”
被她的情绪感染,沈岁和说话也带上了几分笑意,“关系好,能让你选。”
“那你跟裴律,谁的离婚官司打得好一些?”江攸宁问。
沈岁和:“半斤八两,都一样菜。”
本来他们就不是负责打离婚官司的,这相当于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老裴对劳动法的研究更深入,擅长的是争议解决。
他擅长的是公司法,擅长诉讼。
所以相对而言,他上法庭还是比老裴好一些。
“你们律所难道没有其他负责离婚诉讼的律师了么?”江攸宁问。
沈岁和:“有,但手头都有案子,而且……都很重要。”
江攸宁:“这么巧啊?”
“嗯。”沈岁和说:“老裴现在也犹豫,他不想接,但……”
他顿了下,江攸宁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也不想接?”
沈岁和点头,他耸了耸肩,“本来就不是自己擅长的事情。”
“我还以为是因为不想跟我在法庭上对峙呢。”江攸宁笑:“对手我随意,你们自家的事还是自家抉择吧。”
“那你觉得……”沈岁和顿了下,“你看我行吗?”
“行啊。”江攸宁说:“跟谁打不是打。”
沈岁和却瞟了眼她的肚子,“要不这案子,我们律所退了吧。”
江攸宁:“嗯?”
她笑:“沈岁和,看不起我啊?”
沈岁和摇头,“你这样让我怎么打?你站在对面,我能说什么?”
“意思是如果对面是我,你会放水咯?”江攸宁问。
“不是。”沈岁和说:“我接的案子,好像都没输过。”
江攸宁站在路灯下,夜晚的风拂过她的耳畔发梢,眼角眉梢。
她眉毛一挑,带着几分笑意喊他的名字,“沈岁和,这个案子你接吧。”
沈岁和:“嗯?”
“我想跟你,在法庭上试试。”
她很早就想跟他真真正正的来一场。
“你会输的。”沈岁和说。
江攸宁只是笑,“你别放水,我会全力以赴的。”
“况且,谁输谁赢,真的不一定。”
背水一战的人比从未输过的人更要认真。
沈岁和是很厉害。
但江攸宁觉得,自己不差。
“对了。”江攸宁在上楼之前给他留了最后一句善意的提醒,“你的诉讼风格太直了,打离婚官司别像商事诉讼一样,会吃亏。”
沈岁和还是不信,“你真的要我接?”
“你会手下留情吗?”
“不会。”
江攸宁站在楼梯之上,风吹起她的裙角,她俯瞰着沈岁和,笑得无比自信,“你接,我一定会赢。”
这是张扬的,肆意的,骄傲的江攸宁。
-
“我靠?”裴旭天坐在沈岁和对面瞪大了眼睛,“你到底有什么想不开?”
“不然呢?”沈岁和瞟了他一眼,“你来打?”
裴旭天摇头,“说实话,我不想。”
“不然这案子给了金科?”裴旭天说:“我认识方涵,她打这种官司也挺好的。”
“非得降维打击江攸宁,你才高兴?”沈岁和把手头资料收拾到一边,“全天下的笋都被你夺完了吧。”
方涵这种级别,跟初出茅庐的江攸宁对上。
甚至比崔明跟江攸宁对上还恐怖。
“那你要在法庭上放水?”裴旭天嗤笑,“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不会。”沈岁和说:“我打这种官司,跟你打不是差不多?”
都不是擅长的领域,赢面不高。
裴旭天想了想,“倒也是。”
“而且,你知道江攸宁现在在哪上班吗?”沈岁和挑了挑眉,“金科,就在方涵办公室隔壁。”
“你怎么知道?”
“方涵跟小舅是大学同学。”沈岁和说:“上次我去金科,听说她去了。”
小舅。
叫得很顺口。
沈岁和忽然愣怔了下。
裴旭天笑,“还小舅呢?沈律,需要我提醒你吗?你离婚了。”
沈岁和朝他扔了根笔,椅子往后一转,声音漠然,“哦。”
“不过你们昨天到底怎么说的?”裴旭天问:“孩子怎么办?”
“她带着。”沈岁和说:“我可以去看。”
“你不争抚养权?”
沈岁和摇头,在安静的办公室里,他的声音又闷又重,“我不可能带好那个孩子。”
“而且,不想给江攸宁添堵。”
昨天是裴旭天从热搜上看到了消息告诉他的。
他专门下载了微博,把那个视频看了十几分钟,然后想都没想就开车去了江攸宁家。
但站在江攸宁面前,他觉得孩子是该给江攸宁。
那样的江攸宁,温柔美好。
而他这里,什么都没有。
-
叮咚。
曾嘉煦拎着果篮和几大盒补品站在江攸宁家门口,不大确信地问:“你确定我们不会被拿扫把打出来吗?”
曾嘉柔淡然地瞟他一眼,“有点出息好么?表嫂那么温柔,怎么会!”
“但……”曾嘉煦无奈摇头,“我真服气姑妈。”
“不止你一个人服气。”曾嘉柔附和着,又摁了下门铃,“咱们说好了啊,爱别提。”
曾嘉煦:“嗯?”
“爱就不要在表嫂面前提起姑妈。”曾嘉柔科普道。
“好。”曾嘉煦一万个同意,“不过……我们现在喊表嫂,合适吗?”
曾嘉柔一愣,斩钉截铁,“不合适。”
曾嘉煦:“要不我们叫宁宁姐?”
“可。”曾嘉柔又按门铃。
商量和决定就是这么快。
曾嘉柔直接把微信备注也改了。
“宁宁姐到底在家没?”曾嘉煦没空着手,抬脚踢了下曾嘉柔的小腿,曾嘉柔回头就朝他胸口挥了一拳,“我新买的裤子!”
“你又不是只买了这一条。”曾嘉煦说:“快点给宁宁姐发消息,我手快要断了。”
“好。”
她拿出手机,戳屏幕发:宁宁姐,你在家
刚打完“家”字,门就开了。
曾嘉柔的手顿在原地,但不小心按了个发送。
“啊啊啊,宁宁姐,我还以为你不在家。”曾嘉柔顺势从她哥手中抢了一点儿东西过来,拎着往家里拿。
“我刚在洗头发。”江攸宁说:“没听到,不好意思。”
“没事啦,反正我们也刚到。”
曾嘉柔略有些紧张地坐在沙发上,眼神在她家里各个角落瞟。
江攸宁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意图,笑道:“慕老师不在。”
“呼。”曾嘉柔松了口气,立马笑嘻嘻地:“宁宁姐懂我。”
“宁宁姐。”曾嘉煦问:“她平时成绩是不是特差?看见老师就跟老鼠看见猫似的。就这,考北师还被夸死了。”
“略略略。”曾嘉柔一脸骄傲,“有本事你也考北师啊,不知道咱家人对传媒行业意见大吗?”
曾嘉煦:“……”
北传没理,懂了。
江攸宁笑着看他们兄妹互怼,从厨房端了果盘出来。
曾嘉柔跟曾嘉煦的性格都很开朗,单是两个人聊也不会冷场,家里的氛围比平日热闹。两人聊天也都极有分寸,闭口不提曾雪仪跟沈岁和,哪怕沈岁和才是架构她们之间关系的桥梁,这条桥虽然断了,但两人仍旧巧妙地寻了另一条路。
她很喜欢这兄妹俩。
其实曾嘉煦跟她同岁,只比她小五天。
她12.24,曾嘉煦12.29。
几人聊起来也没有代沟。
聊了一上午,中午江攸宁要请他们去外边吃饭。
曾嘉柔非要带曾嘉煦去品尝北师的食堂,传说中北城最好吃的大学食堂。
江攸宁拿着饭卡跟他们一起出去,路上曾嘉煦还被要了签名跟合影。
在食堂吃饭,曾嘉柔安利了很多美食,江攸宁也跟着一起安利,最后曾嘉煦的面前摆上了近五种食物,味道各不相同。
他觉得自己太浪费,还发了条微博,结果一眼就被认出在北师食堂。
他在评论区回复:找我妹而已。
结果就被沈岁和微信私戳:有江攸宁?
曾嘉煦正吃得高兴,看见消息顿时脸色微变。
他尴尬地回:说没有你信吗?
沈岁和:照旧吧。
曾嘉煦知道有些事儿不归他管,但还是忍不住发:哥,姑妈对宁宁姐意见真的很大,她昨天知道宁宁姐怀孕以后,失魂落魄地走了,我还是很担心她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沈岁和:知道了,我会处理。
——好好吃饭,别在她面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儿。
曾嘉煦:好!
他收了手机,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着问:“7月25,我们乐队在北城体育馆开万人演唱会,你们要去吗?”
曾嘉柔:“要!我要看纪星河!”
纪星河是他们乐队的主唱,传闻中的天才词曲创作人,被认为是最有能力单飞,但一直在乐队待着的人,长得最帅,粉丝最多。
曾嘉煦抬手一个爆栗,“我才是你哥!”
曾嘉柔瞪他,根本不理他的话,反而安利江攸宁去看,“宁宁姐,一起去吗?他虽然菜,但他们乐队主唱、贝斯手、吉他手、键盘手都很可!”
曾嘉煦:“……”
来自亲妹妹的一万点暴击。
江攸宁其实对乐队不感兴趣,但她很喜欢演唱会的气氛。
那会儿也开完庭了,正好能放松。
“好。”江攸宁笑着答应,“我要前排票啊。”
“没问题。”曾嘉煦打了个响指,“超前排VVVVIP。”
最后,三人聊到了七月份的那场官司。
江攸宁风轻云淡地扔下一个重磅消息——她跟沈岁和对垒。
曾嘉柔听完以后,一时不知该佩服江攸宁的勇气还是该给沈岁和点根蜡。
反正她觉着,这场官司无论谁赢,都是沈岁和输。
江攸宁却笑,“各凭实力吧。”
曾嘉煦坚定地拍桌子,“我站宁宁姐!宁宁姐必赢!”
“我也站宁宁姐!”曾嘉柔的原则就是没有原则,“宁宁姐必胜!”
江攸宁笑,不管两人说得是不是真心话,她都很开心。
不是因为恭维,而是在曾家,也有人认可她、喜欢她。
不喜欢她的,只是少数罢了。
两人待到下午才离开,曾嘉柔直接回了学校宿舍,曾嘉煦去排练室。
江攸宁目送他们离开。
彼时夕阳西下。
沈岁和的车就停在她家马路对面,他刻意换了一辆车,今天还戴了顶鸭舌帽。
他看着江攸宁进了楼道才拿出手机,给曾雪仪发了条短信,尔后驱车前往<骏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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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了吧。”沈岁和开门后的第一句便是如此。
他没有坐,只是站在客厅里,声线是一贯的冷漠,听起来像极了挑衅。
曾雪仪嗤笑,“果然,你还是为了她才回来的。怕我对她做什么吗?”
“嗯。”沈岁和想都没想地承认,“你向来心狠。”
反正俩人的关系在之前已经到了冰点,如今也无所谓雪上加霜。
“我心狠?”曾雪仪瞪大了眼睛,“沈岁和!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沈岁和面无表情地重复她的话,尔后看向她,“那就别去打扰她。”
“好啊你,沈岁和,你为了她是要跟我断绝关系吗?”曾雪仪质问道。
“没有。”沈岁和说:“我只是在提醒你,我跟她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