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乔妈妈轻轻打了一下乔可嘉的手背，“是他？你怎么不和爸爸妈妈说？我们好好谢谢人家啊！”
前天，季谌三个人拒绝了乔家要一起再去晋平市的邀请，三个人又坐上了慢悠悠的绿皮火车，按照路程上耽搁的时间来算，他们并不比乔氏一家人早到多久。
乔可嘉也没有打算来了晋平市直接带爸妈去找季谌，她率先让司机把她们送去了福利院，在路上，也有点时间和她爸爸妈妈说说话。
她心里现在非常明确，她就是喜欢季谌呀，想要为他做点事情，在明确得到他的拒绝之前，她都不打算放弃的呀。
“你想谢季谌，他都不一定接受呢。”乔可嘉提起季谌，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她抿唇，“他自己开了一家网吧，你们都不知道，那个网吧环境可不好了。他们三个人的吃穿用行啊，都特别节俭。就是为了赎回那块镯子。我当时还说要借钱帮他，他都拒绝了。他那个人的脾性，特别……”
乔可嘉一时没想到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季谌就像独自生长在沙漠里的树。每一丝一毫的养分，都是他自己为自己争取而来，从不依靠别人生活。
乔妈妈顿时被勾起了兴趣，“那镯子是什么来头？”
“等会你就知道了。”乔可嘉卖了个关子。
轿车在公路上平稳地行进着，没过多久，一行人就到了情远儿童福利院。
乔可嘉手指敲在门上，想了想，学着季谌的节奏敲了敲，里面果然马上响起孩子们的呼声，“季谌哥哥又来啦！”
等大门被打开，孩子们看到三张稍显陌生的面孔，都愣了愣。乔可嘉笑着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几块奶糖分给孩子们，“还记得我吗？我来找院长奶奶。”
“似李！上次那个仙女姐姐！”上次夸过乔可嘉的小孩儿显然对她还有印象，“仙女姐姐又下凡啦！”
被他这么一提醒，其他人也好像都想起来，陆陆续续有孩子绕到她身边，叽叽喳喳问她“为什么这次季谌哥哥没有过来？”
乔可嘉耐心地一一解答，乔氏夫妻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这一面，乔妈妈突然红了红眼眶。
他们家的小孩，哪一面她都见过，唯独没有见过这样“长成了大人”的样子。在她的心目中，乔可嘉永远是那个被宠爱得过分的小女孩，一晃眼，她就变成了别人眼中善良耐心的仙女姐姐。
一楼的门被打开，院长奶奶带着花镜从门里走出来，她的视力看这么远还是有点障碍，她不确定地叫到：“小谌？嘉嘉？”
“诶！是我！”乔可嘉连忙站起身，快步走过去扶住院长奶奶，“我又来看您啦，这次季谌没过来，他过两天再来，那是我爸妈。”
“你爸妈……”院长奶奶碎碎念了一遍，“这么快就要和季谌那孩子定下来啦？”
……本来还在感动的乔妈妈一秒清醒，什么定下来？
乔可嘉笑哈哈地绕过去，“没有没有，就是来看看小孩和您。有点不放心。”
“我这儿永远是老样子，唯一的变化，就是孩子们慢慢长大啦。”院长奶奶握住乔可嘉的手，“你们去海市，还顺利吗？”
“顺利的。”乔可嘉笑弯了眼睛，“而且没怎么花钱就买回来啦，说不准一会会季谌就要拿着给您来看。”
院长奶奶欣慰地笑了笑，“现在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主意。”
她看向门口站着的夫妻二人，叫道，“是嘉嘉的父母吗？快进来坐坐吧，我这儿有茶。”
……
乔可嘉看着挤在一张小沙发上的爸妈，突然有点好奇。她好像还从没见过自己爸妈这么拘束的样子，两个人就像两个小孩，板板正正收拢着腿，手掌乖巧地搭在膝盖上，看起来好奇怪。
不等她说什么，院长奶奶已经发话，“您二位，看着略有些眼熟。不知是不是曾经见过。”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置信，“虽然嘉嘉说她是海市人，不过算一算，我已经三十几年快四十年没回海市，兴许是认错了。”
乔爸爸清了清嗓，“请问，您贵姓是不是姓宋？”
“嗯？”听到自己的姓氏，院长奶奶摘下花镜仔细打量了乔爸乔妈两人，“您认识我？”
“年代久远了，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在嘉禾园四号院子住的那户人家，我爸，我爸名叫乔严燊。”
院长奶奶突然沉默，她定了定神，“你是严燊的孩子？”
“是我，我小时候和您还见过，您还教过我数数。”乔爸爸属实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老爷子的故人，要不是他瞅见了书桌上院长奶奶年轻时的旧照，背景就是嘉禾园，他记忆深处最熟悉的地方，他也不敢相信，这个世界这么小。
“太久远了。”院长奶奶唏嘘。
乔爸爸试探着说，“这些年您一直没回海市，父亲与一些好友都和您断了联系，他们都以为您已经……”
“哈哈哈。”院长奶奶笑了笑，从书桌下抽出一本泛黄了的相册，极其怀念地打开翻到了其中一页，“你看，这是不是你父亲？”
乔爸爸小心地接过，摊放在自己腿上，上面的照片已经有些失真，可是不难看出上面年轻人的面貌，正是自家那位老爷子。
“还有这种事？”乔可嘉凑近，看向相册中，她一眼就看到了照片中年轻漂亮的女士，手上戴着的那只翠绿色镯子。
也许这就是季谌说的那张照片。
看来爷爷和院长奶奶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所以院长奶奶不舍得毁掉这张照片，哪怕知道季谌会因此知道那只镯子的来历？
“一晃三十余年啊。”院长奶奶抹了下眼角。
这一句叹息里，囊括了太多故事，让人忍不住去猜想去琢磨，可是身为小辈，又不能对长辈的过往太过八卦。
她突然收住了话题，“你们两位这次来，是嘉嘉请你们来的吧？嘉嘉是个……”
门外突然响起孩子们的呼声，打断了院长奶奶的话，“季谌哥哥来啦！仙女姐姐没骗人！”
刚走到办公室外边的季谌，就听见里面乔可嘉稍显着急又娇憨的声音，“院长奶奶，您是不是想说嘉嘉是个好孩子，您快说完呀说完呀！他来了他来了！”
……季谌嘴角动了动，倒是也不必再说，他已经听见了。
第19章 不要皱眉 “吃糖吗”
季谌丝毫不意外在院长这里遇见乔家一家人。
从海市离开的时候, 小姑娘就给他发了信息，说他们一家人说不准还要比他们三个更早到。
早在拍卖会上遇见的时候，季谌就知道小姑娘心里想的什么。他知道但没有阻止, 不过也是因为，福利院的这些孩子, 确实需要有能力的人来帮一帮。
他自己的能力实在有限，更别提他还答应了院长奶奶绝对不用自己的技术去做一些违法的事情。
听着办公室里小姑娘清脆着急的声音，他无声地笑了笑。
总觉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乔可嘉这个小姑娘的关系，逐渐被一条浅浅的线越来越近。他原先明明只觉得小女孩矫情又麻烦，可现在, 听着她充满活力的声音, 他竟觉得很可爱。
他伸手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正好听见院长被乔可嘉缠着重复了一遍那句, “好好好, 嘉嘉是个好孩子。”
他一进门, 就对上了小姑娘邀功似的眼神，莫名让他想起是，眼神清澈圆鼓鼓的小动物, 也是用这种讨巧的眼神看着人类，仿佛通过这种方式，就能得到她想要的夸赞。
季谌轻轻用拳头抵住唇角，轻咳一声, 掩去唇角的笑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和乔爸乔妈问号，然后再问道, “你们在说什么？”
乔可嘉蹦到他面前，仰着头，抢先说出了她们一家人此行的目的，“我爸爸妈妈决定要捐助这所福利院，以乔氏慈善基金会的名义，直接翻修这座福利院，你觉得呢？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小姑娘的声音，无论什么语气，都带着一股子灵气，再配上她灵动的表情，就像是一场视听盛宴，让季谌的那颗心也跟着轻松起来。
他更是知道，院长年龄大了，而福利院迟迟没有新的院长接手，早就该退休的院长奶奶才强撑着一直坚守在这里，现在有乔氏可以资助，必然会重新派人来接管这里，院长也终于可以休息了。
他对上乔可嘉的眼睛，郑重其事地道谢，“谢谢你，谢谢叔叔阿姨。情远福利院从已经很多年没有接到捐助了。”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还给院长，“院长奶奶，翻新款我没用，里面还有我这些年的一点小积蓄，也是我给孩子们的心意。”
“诶，你这孩子。”院长叫道，季谌这些年有多节省，她不是看不到。
季谌不甚在意笑了笑，这些钱都是院长这些年的退休金一点点攒起来的，他虽然借走，但也从没真的想要这笔钱。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件首饰盒，显然就是他买回来的那只镯子。
院长看到后，微微别开了眼睛，她太了解季谌这孩子了，她那时候六十岁，看着季谌长大，亲眼看着他从一个小萝卜头长成现在这幅大男孩的样子。
“奶奶，是时候，物归原主了。”季谌自动省略了“院长”两个字，也不在意此刻还有外人在，他轻轻打开首饰盒子，将里面的手镯拿出来，拾起院长遍布皱纹和老人斑的手，轻轻将那只镯子推到了她的手腕上。
这个过程里，房间里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在默默看着这一幕。
直到镯子戴好，季谌也没有再说什么别的话，他站起身，突然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
而院长，眼角早就湿润了。
谁都没有把封存了二十多年的真相说出口，但是有些感情，已经深入骨髓，不用说也能感受到真情的力量在蔓延。
乔家三口静静看着这一幕，乔爸爸突然开口，“要不给老爷子去个电话？”
院长摆摆手，“先不用，过一阵子我可能要回海市了，到时候再去拜访。”
她看了看偷偷站到季谌身边的乔可嘉，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其实几十年过去，她也不必逃避海市这个城市，总要尽她所能，给小辈们一点希望才是。
此刻，站在一旁的季谌和乔可嘉，还丝毫不知道，院长奶奶想法的改变，会给他们的未来带来多大的变化。
乔可嘉偷偷站定到季谌身边，用手指悄悄勾了勾季谌的衣服，“你要不要和我出来说说话？”
乔妈妈看了她一眼，转头笑着和院长奶奶将话题拉到了福利院的孩子们身上。
福利院肯定还是要在晋平市继续办下去，只是，以后孩子们必然不会再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下学习生活。乔氏还是有这点力量的。
三个大人都没有去管偷偷出门的两个年轻人，只是在他们身后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尤其是乔爸爸，他捻了捻衣角，似乎是对这位没怎么见过的宋院长有着极大的信服力，“您不在海市的这些人，我们也常听老爷子提起您。本来我还对刚才这男孩有些考量的意思，若是您带着长大的孩子，我很信得过。”
院长摇摇头，“你该怎么考量怎么考量，为人父母，都是希望自己的子女幸福。嘉嘉这孩子，长得灵巧，心地也好，我也喜欢她。不过孩子们的事儿，就让孩子们自己去折腾，咱们把好最后一关就行了，你说呢？”
……
院子里。
季谌倚靠在一根柱子上，垂眸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他在救她的那天，并没有想过会发生今天这些事情，他眸色渐深，喉头微动。
乔可嘉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抢先说道，“我做这些事情，你不会不高兴吧？”
“不会。”季谌没有理由拒绝对福利院的孩子们好的帮助。
“那就好，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乔可嘉碾了碾脚尖，站在季谌面前，她总是感觉到有点点压迫，也有些不好意思直视他的眼睛，“你知道历小星他喜欢画画吗？”
“知道。”
……季谌这回答把乔可嘉噎了一下，她顿了下，“我觉得他，应该是偷偷去蹭画室的课吧？他衣服上经常会有油彩印。”
“嗯。”季谌没来由地想告诉她，“以后，我会送他去学画画。”
“那真是太好了。”乔可嘉拍了拍手，脸上漾满了笑容，“我还送了他一套画具，不过不是很好，等我回去再给他选一套。”
季谌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心里突然有点不太舒服，他突然轻笑，“对历小星这么好？”
“因为他和我弟弟差不多一样大嘛。”说完之后，乔可嘉突然觉得季谌这话的语气不太对，按照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会问出这种话，她瞪了瞪眼睛，“你不会是……”
“没有。”季谌毫不犹豫地否定，“我记得，这段时间，念山对你也很照顾。”
他没说出口的是，这段时间，他自己对她也很照顾。怎么没见她对他也这么上心？意识到这个思想，季谌微微皱了皱眉。
乔可嘉难得地神经大条了，她“嗐”了一声，“历小星年龄多小呀，他还什么都不懂呢。沈念山那个狐狸样子，一看就很聪明呀，他想要什么难道还不会自己搞到手？”
“不会。”季谌又一次反驳了。
他看着面前诧异的小姑娘，突然问道，“沈念山像狐狸？”
“不像吗？”乔可嘉细细数着沈念山的特征，“他眼睛又长又往上挑，而且还总是神神秘秘地看人。笑起来也总觉得有点阴险，看起来就觉得最好别惹他的样子。”
“那我呢？”
“哈？”
“我像什么？”季谌难得认真问一件事。
乔可嘉歪了歪头，认真地想了又想，“像头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