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见着骆弈,标准的中文叫了声:“大哥。”
骆弈心情沉重,上前一把抱住迪姆,结实的手掌拍了拍对方宽厚的后背,这些天让人受委屈了。
“辛苦了。”
“不辛苦。”
“老陈,让军医过来给兄弟们看下身体上的伤。”
“要不要叫嫂子也……”本来想着也见过嫂子两次本事,说不定更专业点,结果话还没说完便收到骆弈犀利的眼神,老陈及时闭嘴。
“嫂子?”迪姆低头咳嗽,干裂的嘴唇露出笑容,他以为是蓝晴那个女人,没想到骆弈把人带到寨子里来了,还懂医术?
“嗯。”骆弈承认但没解释。
这个回应更让迪姆摸不着头脑,眼前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承认自己跟其他女人的关系。
“晚点再说。”骆弈小声说话,暗示周围人多口杂,不宜多说。
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本来只是派迪姆去探查尹家的情况,好做进一步的规划,结果短短几天竟会发生这么多事,还硬掺和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回到房间,迪姆脱下衣服,身上到处是血淋淋的伤口,大多是刀刃和皮鞭所致,旁人看见都是心惊胆战,骆弈眼底满是愧疚,早知就不该如此铤而走险。
敷上药后,骆弈让其他人去看看另外几个兄弟,他跟迪姆单独聊几句话。
迪姆躺在床上,还一边向骆弈汇报情况:“我们在半路上就被发现了,尹家人多势众,我们几个人打趴了他们一些人又来了一波,就再也没法逃脱,听到是骆爷你的人,才没有当场要了我们的命。”
说着,迪姆状态也开始回忆这段险境:“我们被关进一个不见天日的地牢里,有时上面会传来闹哄哄的声响,据我猜测上面应该是一个赌场。”
“至于尹家的新任东家,走之前我们被带过去亲自见了一面。那种人更像是报纸上的精英人士,你绝对想不到他的手段有多残忍,我们兄弟几个亲眼看见一个犯错的手下跪在外面,很快就被院子外的狗叼走,那个人眼睛都不眨一下,这种杀人不眨眼的畜生,比他爹还狠。”
迪姆想想都觉得后怕,他们过去坐也不敢坐,水更不敢喝,简直要人命。
迪姆跟骆弈得目的相似,但任务又不太一样,他是云城缉毒总队派下来配合骆弈行动的,对方是特种部队出来的,可以说在这里骆弈是自己的上级。
“怎么办老骆,越来越棘手了。”
“没办法,硬着头皮也要走下去。”
骆弈听着迪姆的汇报,抽起了烟,陷入深思。
他早就该想到,亏损几千万对一个黑势集团算不了什么事,尹家竟然派人想要巴托的命,最重要的是连侬都还不敢多吭声,便能猜到这后面还有更大的问题。
二十几年前,上面派出多位缉毒警察卧底其中,想要揪出金三角这块最大的贩毒团伙,把这些人彻底绳之以法、公之于众。
可当这些前辈踏进去那一刻才发现,他们简直就是在异想天开的说大话。
这个地方不仅有盘居此地的匪徒、毒枭,还有不少寄居其中的流民,他们被殖民领袖主导,被迫种植罂粟等毒品主要植物,不服从者便被砍去手臂,命硬的活下来,有些人挨不到第二天就流血过多致死。
实际上眼见的残忍只是表面,这里藏匿着更大的恶魔,以集团作为背景核心,做着杀人放火、草菅人命的勾当。一环扣着一环,你所相信的同伴都可能被利息熏陶背叛你,这些人扩展线下,把毒品流入各个海外市场,最近的邻国更是猖獗贩卖。
背后还有东南亚几国政府扶持,各个利益关系网交杂在一块儿,最低处是采集制毒的原产地,最高处是你伸手触不到,便被对方轻易扼杀命脉的统治者。
前前后后,多少英勇战士献身于此,他们的目的只是想铲除减少毒品的存在,让普通老百姓过上正常得好日子,却因一次又一次的失利没了性命。
而当初的老骆也是如此,潜伏近二十年,到了功成身退的年龄,却牺牲在这场声势浩荡的战场硝烟中。
江觉迟参与其中,纯粹是自愿报名。
本来他是部队重点培养的先进人才,领导对他给予更高的期望。然而世事难料,秘密执行任务的同宿舍兄弟在金三角遇难的噩耗传来,他实在想象不到那个走之前还向他打招呼的男生已经去世,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就此落幕。
大敌当前怒发冲冠,江觉迟向首长再三请示,顶替死去的兄弟执行任务。
身为江觉迟爷爷的学生,此时又是江觉迟的首长的任涛多次严厉拒绝,他绝不会同意再为那片土地献出一个无辜的生命。
但最后一次,却是作为顶层上级的江父批准的,这种卧底机密任务,全局只有两个大领导知晓,也是最终的决定。
为了怕家中老人无法理解,江父瞒报儿子只是执行联合国维和任务,实质上江觉迟已经踏上了通往我国边境的列车。
表面上江觉迟在南苏丹救助当地百姓,而骆弈来往湄公河三国,多次与死神摩拳擦掌。
两年后,得到线人通知,几国高层联合制定围剿行动,行动代号为“捕鱼”。
那时的骆弈,还以为自己帮战友报仇,能够顺利回国,憧憬着美好未来。
几国合作捕捞打鱼,收获颇多,把这块金三角地区搅得天昏地暗人心惶惶,灭了万亩罂粟花田,同样也献出了多少位年轻宝贵生命。
却不想,侬都的兄弟缪达提前识破了老骆等人的身份,在后面围剿包抄准备独自邀功,而埋伏在后的骆弈也正在看准时机替兄弟报仇,据他的调查,缪达便是那个凶手。
此次行动比以往更为惊险,被政府战火猛攻的侬都和巴托脱不开身,不知后面乱成一锅粥。
缪达被骆弈和老骆联合击杀,其他人同样有去无回。
匆匆赶到前线的他们表面上跟侬都并肩作战,实际却从中搅和配合政府军,就在他们以为胜利就在眼前。
却不知后面藏匿着更大的黑手,一支强大的精密军加入战场,老骆倒在了侬都和骆弈的面前,临死前还郑重的将骆弈交托给侬都。
老骆的死,无疑是上面巨大的损失。
也是他们千算万算最失误的一步,原来这个地区不仅有可怕的毒枭组织,天外有天,还有搅和多个地区动荡不安的秘密团伙。
本可以回国的骆弈,因为至始至终没有暴露身份,又因深得侬都等人的信任,被上面重新下达新的任务,接替老骆的任务,并且查出最大的幕后凶手。
江父把虎毒不食子的军人做派发挥到极致,早年间自己拼死拼活打下来的成绩。
到了自己儿子这里更是不允退缩,瞒着所有人排兵布阵这么多年。
为了绝对的安全,迫使自己儿子放下当初的一切拥有,销毁掉所有信息。
要么,江觉迟这个人只存在于他人记忆中,要么,便是凯旋而归。
至此,这个世界上只有骆弈没有江觉迟。
他很有可能跟老骆一样,几十年如一日待在这个乌烟瘴气的世界里,与最可怕的恶魔打交道,看不到黎明后的阳光。
接下来的路,将越来越残酷。
这里没有朋友只有战友,更没有应援,因为不清楚这只黑手伸得有多远,不到万不得已时刻避免联系留下把柄。
唯有几位一直潜伏没暴露的战友联合制敌,换句话来说,他们皆是孤军奋战。
记忆收回,骆弈的这支烟也燃得干净,差点烧到自己的手指,急忙松开。
“出什么事了吗?”迪姆看出骆弈的不安,这几年很少见到这样的情况。
骆弈起身,来到窗前望向远处的守卫,确认说话相对安全。
“嗯,这几天你就好好躺着别出门了,我怕被人认出来。”
“什么情况?”迪姆动了动身体,有些过于激动牵扯出伤口,疼痛的倒吸口气。
骆弈近身过来说话:“苏政庭妹妹误打误撞被绑架到这里,过两天我会想办法把她送走。”
他没说苏念柒的名字,迪姆是不认识的,但是他知道苏念柒哥哥跟迪姆有交情,说不定因为苏政庭关系他们还见过面。
迪姆原名也不叫迪姆,他本就是傣族人,皮肤稍显黝黑跟这里人没多大区别。
听到苏政庭的名字一时恍惚,他已经很多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他是作为贫困生考上的警大,第一次来到大城市,还是苏政庭最先站出来帮助的自己,后面两人变成了要好的兄弟,去对方家里做客几次,再后来毕业他被分配到云城缉毒队工作,就再也没见过面。
床上的迪姆反应过来,依稀记到点事:“等等,你该不会是说,是那个全家疼着宠着,苏政庭最爱的宝贝妹妹吧?”他纳闷的摸摸脑袋,觉得很是棘手。
“嗯。”
迪姆瞧着骆弈这声打扮,这人可比他有辨识度多了,而且听闻两家还是世交。
“难道你就不怕被对方认出来吗?”
这话把骆弈问住了,他僵住身躯,叹了口气。
仔细回忆这些天的过往,又觉得好笑,点头答:“嗯,我感觉她已经知道了。”但是他从没承认过,苏念柒肯定在犹豫,随时都在试探他。
“完了完了。”迪姆听完比骆弈还急的跳脚,这就是两者之间的区别,他只能老实听从安排。
骆弈过去拍拍兄弟的肩膀,让对方沉住气,别让人看了笑话。
“不要把她想的那么脆弱,这几天老陈都大开眼界多次,小聪明挺多。”
迪姆还是担忧的摇头,这祖宗在这儿,那是一天也不让人好受,出了事他怎么向苏政庭交代。
“还是早点把她送走吧,太危险了。”
这话骆弈倒是认同,他早就有计划,只待时机。
他坐到床边,小声得跟迪姆说:“我准备后天去见尹家那帮人见面把她带上,他手下给我传了消息,他们少东家找我谈点事。”
“你疯了?”迪姆咆哮出声。
骆弈倒是不急不忙的态度,他对此事有把握,迪姆此次前往透露了太多风声,少东家应该想跟他亲自过过招,本来一直便有合作,难道还想跟他动手不成,应该不至于到那一步。
“这是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方法,我会让蓝晴过来,帮我提前把人带走送出去,我再想办法造成混乱,这样子便不会有人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老骆,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不是已经做好了万全打算。”迪姆扭了扭胳膊,他这才刚回来人还没躺下闭眼,骆弈就朝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准没好事。
搞半天他也听出话里的意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寨中还有他负责。
这男人还真是侠肝义胆,君子所为。
“要是你有什么意外,你觉得苏小妹那边肯定不好受。”
“那你就闭嘴!你不说谁也不知道。”
骆弈已经下定决心,倒也没觉得这事有迪姆说的那么夸张,他做事比谁都放心。
只要苏念柒能安全离开,事情回到正轨,他也能安心做后面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晚上还有二更。
写了点过往一点事,方便阅读。
让我来看看有那些小仙女评论,别撒花敷衍我!
第十七章
“想出去走走吗?”
竹椅上男人用手帕擦着枪, 吹掉弹匣中的灰渍,问着蹲在门口数蚂蚁的苏念柒,一缕青丝垂在脸颊处,遮挡住部分神情。
这地方哪里也不能去, 只能看看枝头的小鸟飞舞的蝴蝶, 还有正在搬家的蚂蚁,估摸着情况晚上又将迎来一场降水。
苏念柒手中的木棍在指尖盘旋转了一圈, 面无表情的回应:“我只想回家。
骆弈薄唇紧抿, 微微挑眉眸光黯然, 好似猜得到对方只会说这句话。
故意警告说:“这个就别想了, 你可是注定要留下来陪我过日子的。”
这话显然触及到苏念柒的痛点, 她直接起身捏着手中的木棍走到骆弈面前,仰着头绷着手臂稳拿木棍对准男人。
“你最好是早点放我走, 不然的话……”苏念柒又说不出下一句话, 她的失踪实在是太离谱,怕是到现在也没人查到自己去了哪里, 最可能想到的是拐卖劫色。
“不然呢?”骆弈松开手中拆卸的枪柄,继续逗人。
见人答不上来, 他才继续说:“我现在又没绑你,两条腿不会走路吗?”
正当苏念柒正迟疑考虑这句话市, 骆弈却突然拽着对准自己的木棍, 没有准备的苏念柒身体跟随木棍施力方前倾,眼看着就要生扑上去,她脑袋里跳出来的第一讯息便是闭上眼。
然而骆弈并不想如此, 拽着木棍的手松开,他现在可以直接握住对方的手臂,便顺势迫使人绕了半圈, 令人后背靠着自己。
眼前男人的力度是苏念柒无法想象的,她急忙松开木棍时已经为时已晚,脚步无意识的后退,整个身躯仰着陷入对方的怀抱,发出结实的碰撞声。
她的肩颈抵着男人的胸膛,隔着透薄的布料能感觉到肌肉线条的起搏,心跳血压极速上升,耳根子瞬间通红。
不仅如此,身后的狗男人还附在自己耳边说话:“上次是枪,这是是木棍,我不太喜欢人指着我,懂吗?”
苏念柒双手捏成拳头,长出来的短寸指甲陷入掌肉之中,她正要一拳头往后锤过去,男人就已经预判到她的出击,大大的手掌轻松拿捏。
手腕被捏的生疼,敞开的指尖还在对着空气乱挠,气的她牙痒痒。
她坐在人腿上,双腿被一只脚扣紧,只有身体还在苦苦挣扎,碾磨撞击身后的男人,却毫不抵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