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你知道那边什么风景吗?”苏念柒食指压在玻璃上,指尖泛白, 不挪分毫。
苏母随指尖望去,看了许久, 摇摇头。
她都不知道那边是哪里, 我国地域辽阔,一年四季风景无限,哪有看得完的。
她莞尔一笑回应:“妈妈不清楚, 小七知道吗?”
渐渐地,苏念柒脸上浮现出怅然若失的情绪。她收回手指,窗外景色已经失去准确位置, 那片的茂林终究离自己越来越远,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她想了想说道:“挺美的,青山绿水,山美…人更美。”那个方向有她朝思暮想的人。
苏母察觉到女儿状况不对,立马发现端倪。
赶紧转移话题道:“妈妈觉得金陵秋日梧桐美,你爸爸会觉得京市冬时寒雪淋白头美。所以,万物皆可幻化成最美的风景。”
苏念柒侧身过来,环抱着妈妈的肩膀,调皮地说道:“在我眼中,妈妈最美。”
苏母娇羞一笑,拍拍苏念柒的手臂:“油嘴滑舌,学你爸的吧。”
到达京市机场,接他们母女俩的是大伯的孩子苏涧西,也是苏念柒的大哥。苏涧西刚步入中年行列,人早已成家立业,在某国有基金会任职,晋升稳定。
“爷爷奶奶只以为小七早就回京了,我们一块儿回老宅,老人家就以为小七跟我一块儿去机场接婶婶。”
“诶行。”苏母应答的快。
“我这次过来会待一段时间,等小七稳定再回去,顺便也敬敬孝道,不然我们这幺房也确实说不过去。”
苏涧西拉着行李尽着晚辈的义务,两人也不过相差十来岁:“婶婶有这个心就行,其他倒无妨。爸妈跟叔婶他们可就喜欢你过来常住。”
苏母笑笑点头,她住得远每回过来确实被当作上客。还有她这人以和为贵,不攀比虚荣,学的东西也五花八门,聊聊基金投资。
每年佳节过来待上几日,在水榭里陪姑娘们说学逗唱,躺在美人靠上喂喂池里鱼虾,那些嫂嫂们就觉得这样够了。
人生数十载过去,自己还是老样子。
人这一生如果非得说结婚是第二个转折点,那么认清现实嫁对人才是最大的福报。
到达苏家宅邸,苏念柒两位婶婶便已经算着时间在门口迎接,大婶抱着苏念柒哭说七丫头受委屈了,二婶也在旁拍着苏念柒的后背满是心疼。
“都瘦了,得好好补补,特意交代厨房熬了营养汤,今晚可得多喝点。”
再晚一点,家里长辈都下班回到家中,搬出去住的小辈都聚拢在一个屋里,好不热闹。
苏念柒心想自己出了事也没必要这么隆重吧,好像还有一些人都不知道,怎么今儿都回来了。
在桌上,晚辈中唯一的姐姐苏柔月怀中抱着咿呀学语的孩子,好奇问苏念柒:“小七明天跟我们一块儿下乡的吧?”
下乡?苏念柒拿着筷子的手回到盘中,她一时没懂。
“这丫头,敢情工作忙的时间都忘了。”旁边奶奶给苏念柒碗里盛了汤,打俏着说话。
苏念柒还是没想明白,旁边自己妈妈才缓缓说道:“明日清明节。”也不太愿主动提起。
四月四日清明节,踏春扫墓祭拜先人。
一晃又来到这么一天,苏念柒自个儿是真给忘了。
要说往年她到这个时候心情必然沉重许多,全家人会一起出动下乡祭祖,说是下乡,实际周围早就被改建成郊区产业园,留得一座青山供世人参拜。
而苏念柒会照旧中途离开,搭车去另一个墓园待上许久再回家。
不过这次,苏念柒改变了注意。
她觉得今年清明时节踏春正好。
“去啊,下午我们去西郊森林公园逛逛,把你孩子给你老公带?”说着,苏念柒过去伸手来抱自己的小侄女,小家伙只长了两颗牙齿,见着苏念柒嘴里只会嘟囔一声“Yi”也分不清叫的是姨还是爷。
“没问题。”
桌上其他人看着热闹,以为苏丫头转性了,唯有苏母心事重重担心自己孩子又在做表面功夫。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句诗词不假,第二天一早外面便下起了朦胧细雨,却也阻挡不了全家出动的心。
今儿出门的百姓大多抱着相同目的,车子在二环就堵的水泄不通,等他们到达目的地时,天空又突然放晴。
祭祖保持着一层不变的流程,结束后也就跟着散开,几个哥哥不爱跟着女孩子凑热闹,把姑嫂几个女生送到公园门口便开远点找停车位,好不容易休假一天,哥几个总得在棋牌室过过手瘾。
女生一多便开始八卦,一开始把问题转到毫无恋爱迹象的苏政庭身上,问苏念柒她亲哥哥喜欢哪一类型?
苏念柒考虑着真没想到合适的,她觉得自己哥哥是活该单身类的,有不少女孩子主动都不上心,真不知道一天天在梦游什么呢。
嫂嫂们话题往后推就是老六,也快三十了,还一副不着边际的模样,真令人着急。
最后,把关键问题移到了旁边只寥寥几句说话的苏念柒。
大嫂为人憨厚,以为当初苏念柒放不下是因为那个人是个当兵的,今天人也没再去扫墓,应该是真放下了,所以开始瞎出主意。
“小七,我娘家有个表弟,人长得相貌堂堂,跟你年纪相仿,也在队里担任要职,你要不考虑见一下?”
苏念柒一听便笑着摇头,她这回来还没到一天就开始被张罗,千里之外的某人还不知时间珍贵,非得把她往外推。
“大嫂,我现在不考虑个人问题。”
“啊?你不考虑结婚啊?”
旁边苏柔月推了推说话不合时宜的大嫂,让人说话掂量着轻重,不要把姑娘急眼了。
苏念柒不在意这些细节,反而郑重回应:“结,当然要结,那我也得好好谈场恋爱再结。”
“介绍认识再谈恋爱不行吗?”众人疑惑。
“不是不行,是我心里有人。”她不想耽搁人家。
害!绕来绕去,结果还是回到这里,她们以前该劝的都说完了,启齿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两个小时走下来,森林公园也才绕了大半圈,各个都气喘吁吁不愿意继续前行,开始打电话叫自己老公过来接人。
苏念柒就在原地等着,看哪个哥哥先来便上谁的车。
回去的时候家门紧锁屋中没人,今日国定假日,家里阿姨厨娘都回家了。苏母跟嫂嫂小姑子在外面逛街做spa,打电话回来晚上不回家吃饭,大伯陪爷爷奶奶去了八宝山目前还没回来。
难得清闲没有母上大人念叨,苏念柒便想去自己的公寓拿样东西,刚出门便被大哥苏涧西逮个正着。
“这不是医院放我半个月假,我回趟公寓拿点东西。”
苏涧西没有怀疑,点点头说道:“那你等等,我们正好晚上回自己家,顺便送你过去。”
“行吧。”她也懒得再叫车。
目送哥嫂离去,苏念柒一转身就马不停蹄走进小区上了楼,离目的地越近,她的整颗心更是强烈的颤动。到达门口时发现指纹锁没电了,急的人想要锤墙,才想起还有备用电这个方法。
出发前她把屋内都清洗打理了一遍,并且留了窗户通风,推开门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味。
她灯都来不及去摸索打开,急冲冲径直往卧室方向跑去,打开手机灯光蹲在床头柜里翻找着。
她记得走之前就是放在这里面的,应该是夹在盒子中,执念驱使着继续行动。
找到了!她眼睛突然明亮起来。
失而复得的心情久久未平,才想起伸手打开床头灯。
七年过去,手中的项链完好无损没有褪色迹象,事情好像就发生在昨天般,令人难忘。
她握紧压在胸口,释放出最原始的情绪。整个人无力瘫软着坐在地上,笑着笑着,便哭了。
第二十七章
连绵起伏的山脉层峦叠嶂, 茂绿色的苍天大树紧紧拥簇,地球的保护色,辽阔的天然氧吧之一。
东南亚这一带刚结束好几天的强降水,今日下午天色暗得极快, 原本人烟寥寥的茂林本就光线薄弱, 此时燥热不堪,看来又将迎来一场暴雨。
刚想着, 天际便炸起轰隆隆惊雷, 原本静逸的雨林刮起小风, 翠绿的枝头簌簌作响, 惊起大片栖息的鸟禽, 传来阵阵嗡鸣,给树脚下经过的人群增添一丝恐惧, 躁动不安, 人心惶惶。
穿着棕绿色雨衣的士兵紧跟队伍,四人为一小组的抬着手中货物, 一声不吭的执行着任务。
脚下满是被当做肥料的厚实阔叶,肥硕板状树基上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苔, 雨水充裕之下鲜亮无比。
特制军靴踩在枯黄的落叶上,沉闷的凹陷出一个深坑, 没几秒便有水流渗入。
脚下满是稀泥, 空气中潮湿闷热,还透露着一丝原始丛林中特有的腐败和动物尸体霉菌异化味道,满是死亡的警示。
林中鸦雀又是一声嘶叫, 前方更是黑的瘆人,这可怕的森林就像长着血盆大口的怪物,正暗处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随后再伺机行动要了他们的性命。
此处危机四伏,只得故作坚强,借助照明灯继续前行。劈开云雾弥漫的雨林之后才见得一丝光明,河滩处正在进行一场秘密跨国交易。
迪姆正站在船板上指挥着人码货,趁下雨之前把这批延迟几天的东西全都送上船。遇到纰漏时还会爆着粗口踢人两脚,他们各个都早已被汗水浸湿衣裤,却没一个人敢有任何怨言。
船舱中,骆弈跟接货人来了一场深入的沟通,谈判中,对方得寸进尺的想要占个大便宜。
骆弈手中转动着打火机,屏蔽周围的一切声音。
此次接货头目是第一次跟骆弈打交道,刚爬上这个位置屁股都没坐热,没有见识过大名鼎鼎骆爷的威风,见人年纪轻轻以为好欺负,就想着尾款时刮人油水。
“怎么样骆爷?”头目露出奸笑,脸上的刀痕更加狰狞。
帽檐下的男人皱了下眉头,嘴角嘲讽微扬,双眸如鹰般狠锐的投射过去,问:“你在跟我讲条件?”刚说完,身后的老陈已经把枪抵在对面人头颅上,毫不犹豫。
接货人的手下也随即提起枪支,两边人剑弩拔张,就差扳机扣下。
对面人吞咽了下口水,赔笑的说:“这可是骆爷的人先动的手。”
骆弈冷冷一笑,对把周围提着鸟枪的人不放在眼里。
他手里转动的打火机未停,掏出口袋里的香烟,含在口中,点燃。
火光乍现,口里中的烟雾吐了对面令人反胃男人一脸,对方被呛的咳嗽。
“你在破坏江湖规矩,懂吗?”
骆弈拿烟的两根手指往后拨了拨,老陈随即领命收枪后退。
骆弈不想跟人多言,起身将要往外走,临走时又说了句:“你还得多学学柏禄的本事,别半路上把东西和人都给折了交不了差。”
对面人脸颊一抽,柏禄是上任负责他这个位置的人。想说的话被淹没在口中,他很少见人会有这么大的气势碾压着自己。
骆弈走到船板上,一阵狂风生扑上他的躯体,他双眼凝视着眼前昏暗的河面,细丝般的雨水打在人脸颊上,落在水中,晕开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迪姆走过来拿烟跟他借了个火,火星之下两人神情暗涌,像是在交传一种神秘暗语。
再后,两人一同往向湖面,等着这场大雨的降来。
半小时后,这艘外身满载洋垃圾实则大有文章的船只启动,暴雨也瞬间席卷整片雨林。
骆弈放肆手下士兵脱衣玩闹,任由他们快活。
两天之后,由侬都召集而来的人在会议桌上各个脸上布满了阴沉,昨晚半夜传来爆炸新闻,这艘船在距离目的地不到五海里的交易码头被突然冒出来的中国海关扣押查处,船上人员全部落网,成为今年上半年最大的一次毒品缉捕案件。
这批货数量之大,积蓄了他们半年的厂库,这一下简直就要了他们的命。
虽说这不是他们人的问题,但也就意味着巨额尾款成了泡影,前面的资金不抵货物的成本。
负责这项经营的巴托直接气的朝天开枪,暴跳如雷推翻旁边的桌椅,口口声声扬言要给那些人一个报复。
可谁都知道,敢跨进那片地域被逮着的亡徒都是有去无回。
侬都脖子的伤口到现在都隐隐作痛,一听刺耳的声音更是皱着眉头沉闷一声:“安静。”
又把问题转向旁边一直愁眉不展的骆弈:“老四,你觉得呢?”
骆弈叹了口气,思考三分说:“大哥,这个事问题不在我们这里,那天我就觉得那人不可靠,事已至此,我们应该想办法弥补损失,而不是像疯狗一样乱发脾气。”
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巴托一听就急了眼,就要过来跟骆弈撕扯,侬都捂着脖子直接气的拍桌。
把气发在老三身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其他人见平时最能沉着冷静的大哥都暴露情绪,一时谁也不敢出声,在侧的骆弈还品着今年早春的新茶,对此事毫不关紧的态度。
出了门,屋外阳光洒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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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中待了近一周,家里老头老太太以为自己小孙女从医疗队下乡回来后医院特意放的长假,也没操心问什么时候回去上班,成年后就鲜少有这个时间陪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