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芒沙砾——肆十
时间:2021-03-15 09:04:05

  江临舟简略道:“谈工作。”
  杭巧一个激灵:“对了,上次咱们采访江律师回来后,我听赵姐说,老杜想在报纸上办个法律板块。不过老杜这人经常搞这种奇思妙想,没几个是落实了的,我还以为这次也是说说而已……”她看向江临舟,“所以我们报社这次是要跟天麒合作吗?”
  江临舟的回答很理智:“抱歉,这个问题或许问你们社长更合适。”
  杭巧也意识到向对方询问这些有些逾越,悻悻地拍拍嘴巴,合上药箱:“我去放药箱。”
  乔柚起身想去给他倒杯水,却被抢先了。
  江临舟将水杯推到她面前,顺口问:“记忆恢复多少了?”
  “没多少,就零零散散想起过一点高中的事情,”她只好又坐回去,迟疑了一下,“你和江见疏……感情不好吗?”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你想起来的事情里有什么我们不合的画面吗?”
  乔柚不知道怎么说。
  ——所以和谁结婚,都一样。
  江见疏的这句话浮现在她脑海里。
  她和江见疏谁都没有再追究过这句话,但每次想起来,她都会觉得和江见疏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开很远。
  明明相隔眉睫,抬手却成天渊难及。
  乔柚欲言又止,江临舟没有深究,答道:“与其说感情不合……到不如说没有那么亲密了。人总会长大,双胞胎也一样。尤其分开的这些年,各自经历都不同。”
  “阿疏从小就比我更容易钻牛角尖,都说双胞胎心有灵犀,只可惜,有时候我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很多时候我们甚至连喜好都不一样,”他顿了顿,“不过这样也挺好,省去了很多麻烦,至少我们不会为同一样东西发生争执。”
  乔柚听着他的话,思绪逐渐飘忽。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好像是高一。
  那天她趁江见疏不在,去找江临舟。
  少年背脊挺拔,校服总是穿得一丝不苟,和江见疏如出一辙的狡猾眉眼到了他身上都蜕得只剩冷冽。
  “江临舟江临舟,别写了,停一停。”她站在窗外,半个身子探进去拍他桌子。
  他不堪其扰,微微蹙眉看过来。
  “你喜欢什么?”
  少年平静得近乎冷酷:“我喜欢你不在我学习的时候出现。”
  乔柚撇撇嘴,报复似的夺走他的笔,不依不饶:“我是认真的,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啊?认、真、的。”
  为表达这个问题的认真程度,她一字一句地强调。
  江临舟面无表情地把笔从她手里抽回来:“只要是安静的东西,都行。”
  ……
  然后呢?
  乔柚扶着额头,努力往下想,却怎么也想不起后续了。
  “不舒服?”江临舟问。
  乔柚定定地看他片刻,说:“没什么。”
  他抬手看一眼腕表,起身道:“我该去谈事了,你的手最好回家再让阿疏处理一下。”
  -
  凶手母亲来闹的事情乔柚说给了赵松冉听,赵松冉说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情,无非是报道的客观事实没给自己带来好处。
  “这些天注意安全,”赵松冉说,“我会让保安也多注意,要是他们再来闹的话就报警吧。”
  今天下班比平时稍晚,乔柚在写字楼外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见她露出惊讶的表情,江见疏笑了下。
  “你怎么来了?”
  “今天坐门诊,没排别的事,按时下班。”
  江见疏习惯性牵她的手,却触到纱布的粗糙,而后听见乔柚轻吸了口凉气。
  他这才发现她手上的不寻常。
  江见疏执起她的手腕,看着纱布上隐隐约约的血渍皱眉:“怎么受伤了?”
  “就之前采访的那个家属,今天闹事来了,”乔柚简单叙述,“不小心被她挠了下。”
  她迟疑几秒,略去了江临舟的部分。
  “还疼吗?”
  其实没多疼了,但他这么一问,乔柚就忍不住往严重了说:“疼,特别疼,疼到你晚上得给我唱摇篮曲我才能睡得着的程度。”
  “是不是还得抱着你唱?”
  乔柚故作矜持:“你这样显得我好幼稚。”
  江见疏正要接话,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医院打来的电话,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结束了。
  他盯着手机看了几秒,眸光暗了暗。
  乔柚担心地问:“是医院那边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说了下明天工作上的一点事。”他说着,收起手机。
  路上江见疏一如往常,乔柚心里的那点担忧困惑也渐渐消散。
  到家门口,他打开门后侧身。这也和平时一样,乔柚未作他想,先进了门。
  直到身后门不轻不重地合上。
  乔柚忽然被一双手从后拥住,男人的身.躯紧紧.贴上她的后.背。
  他抱得很紧,将她牢牢绑在怀里。
  与往日截然不同的侵略气息扑在耳边,乔柚僵了僵,叫他的名字:“江见疏?”
  “你今天和阿舟见面了?”他问。
  风轻云淡中似有骤雨酝酿。
  乔柚心里咯噔一下。
  “阿舟刚刚给我发消息说了你受伤的事情,”江见疏声音很低,埋在她脖颈间,“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也在?”
  乔柚无措地解释:“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是吗?”他轻笑了声,片刻后松开她,像是意味深长的自嘲,“也是,对你来说从来都是没有必要的。”
 
 
第12章 瑰芒沙砾   某江姓男子真的很狡猾。……
  一口气闷在喉咙里,涨得喉间酸涩。
  乔柚想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解释什么。
  如果她没失忆就好了。
  她深深吸气,反身抱住他,清晰地感受到男人愣了下。
  “江见疏,我会想起来的,”乔柚企图给他安全感,“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把关于你的所有事情都想起来的。”
  江见疏沉默许久,抬手轻轻托住她后脑。
  “好。”他应得艰涩。
  这仿佛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就像那天在医院的插曲一样,在意或不在意成了他们心里各自的秘密。
  乔柚想,只要她能想起来过去,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周日,她和宋酒约好了在昌停巷碰头。
  昌停巷是临城一条著名的商业步行街,也是这条步行街使得昌停区成了临城最繁荣的街区,吃喝玩乐这里应有尽有。
  实际上到现在江见疏都不太放心她单独出门,好像不在他眼皮子底下她就会走丢。
  搞得乔柚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失智而不是失忆。
  为此,她还郑重其事地向江见疏表达过抗议:“江见疏,你看,这是什么?”她举起自己的手机。
  彼时江见疏正在看书,抬头淡定地答:“手机,怎么?”
  “你再看这是什么。”乔柚点开手机屏幕上的某个软件分类。
  江见疏看着,不为所动。
  乔柚忍无可忍:“你就说,当代高科技下,这么多地图和导航软件,请问你是觉得我有多笨,才能在这么多导航下走丢?”
  “啪”地一声,江见疏合上书本。
  他叹了口气,就像煞费苦心却没得不到女儿理解的操心老父亲。
  江见疏捏住她的手腕,轻轻把她拉到身前:“亲爱的,我只是担心你。这点身为丈夫的正当权力你都不愿给我吗?”
  某江姓男子真的很狡猾。
  乔柚耳根子一软,什么脾气都没了。
  宋酒比她晚到,见面又是一个熊抱。
  “我们好久都没一起逛过街了,”她兴致高昂,“先别考虑男人,我们玩儿够了再去给他俩挑礼物。”
  乔柚问:“他们生日是一起过的还是分开过的?”
  宋酒:“大学之前当然都是一起过的啦,琳琳说从大学开始他就没和江见疏一起过过生日了,毕竟都不在同一个城市嘛。”
  “那前年和去年呢?”
  前年的11月,她和江见疏已经结婚了,而他早在六月就已经移居临城。
  既然都在一个城市了,趁着生日一起聚聚还挺合理的。
  谁知宋酒的回答是:“也没有。本来是计划一起过的,但你懂的,计划总赶不上变化,不是江见疏要上班,就是我有拍摄推不掉,想四个人同时聚在一起太难了。”
  宋酒大学是心理学的,结果毕业后误打误撞成了模特。她说目前还挺喜欢这份职业的,暂时没有转行的想法。
  她说:“现在不强求了,如果正好都有空,那再一起过吧。”
  与其说宋酒是个购物欲强的人,不如说她对什么都充满新鲜感,一路逛下来乔柚没什么看中的,她大大小小买了不少。
  乔柚都担心她回去就后悔了怎么办,这不是浪费钱吗?
  “不会啊,”宋酒说,“人都是需要新鲜感的,这样生活才多姿多彩。花钱买开心的事情,稳赚不赔啊。”
  她的率性和活力跟江临舟完全是两个极端,乔柚不禁问:“我有点好奇,你跟江临舟是怎么在一起的?”
  失忆后第一次听到宋酒管江临舟叫“琳琳”,说实话她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我追的他,”宋酒说,“你是不知道这个男人,我感觉他就是那西天取经的唐僧,途径我宋酒的女儿国,可惜不走运,单枪匹马折在这儿了。”
  乔柚被她的形容逗笑。
  两人边逛边聊,宋酒最后给江临舟买了颗袖扣。
  江临舟经常穿西装,宋酒眼光很不错,袖扣精致内敛,和他的气质很搭。
  乔柚就犯了难,只好向宋酒取。奈何宋酒对江见疏的喜好也不清楚——这可是她老公的双胞胎弟弟,该保持的距离还是要保持的,要是一个没注意,别人看来可就成小叔子文学了。
  乔柚便换了个思路:“那你知道我去年送了江见疏什么吗?”
  宋酒想了想:“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好像是支钢笔。”
  钢笔?
  乔柚回想起房间里江见疏书桌上的笔筒,里头确实基本都是钢笔。他平时看书有做批注的习惯,也是用钢笔居多。
  其中有没有她送的那支,这就不知道了。
  见她为难,宋酒不解道:“你可以问问他喜欢什么啊,反正你现在也不记得了,他总不能反过来怪你不懂他喜好吧?”
  “不行,问了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江见疏那么敏锐的人,她只要旁敲侧击一下绝对会被猜到原委,“我想给他个惊喜。”
  宋酒直呼浪漫,而后盯着乔柚看了许久,笑吟吟道:“总觉得你现在才终于谈恋爱了。”
  乔柚对她的话感到奇怪。
  “怎么说呢……你和江见疏结婚很突然啊,我当时其实有点吓到。因为那个时候我也才认识江见疏没多久,虽然知道你们以前有交情,但从没听说你们谈过恋爱,结果突然就结婚了,”宋酒迟疑地说,“说实话,你们结婚后我每次见你,都不觉得你像已婚了……”
  乔柚多少能明白宋酒的意思。
  和她之前的感觉不谋而合。
  她和江见疏的婚姻里少了最重要的一个步骤——恋爱。
  这也是她至今没能得到解答的疑惑。
  宋酒似是觉得失言,挽起她道:“反正看你现在这么开心我也放心了。走吧走吧,继续逛。”
  逛到一家品牌店时,乔柚的视线在一块腕表上钉住了。脑海中浮现出那天江见疏穿着家居服,抬手间露出的一截手腕。
  虽然以江见疏的手术频率,这块表出现在他手腕上的机会实在有限。
  -
  乔柚打开家门便闻到一股饭菜香,江见疏正好从厨房出来:“回来了?洗手吃饭。”
  她悄悄地把购物袋藏了藏,吐槽:“你可真是我的操心老父亲。”
  “那我倒是不太想有你这样的闺女。”他说着,过来替她拿东西。
  乔柚趁着换鞋的动作躲开他的手,拎着大包小包噔噔噔往楼上跑。
  江见疏站在楼梯底下看她跟个兔子似的:“跑什么,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见不得你!”乔柚煞有介事地说。
  这个时候她开始感谢之前的分房。把东西放下后,乔柚把装着腕表的袋子从众多购物袋中挑出来,藏去了她之前的房间。
  虽然和江见疏同房了,但她的电脑是台式的,那边还没地方放,于是她用电脑的时候只能过来,因此这个房间的使用频率还算高。
  不过江见疏很少会过来,这里可以说是乔柚的一个小天地。
  将东西藏好,她忽然想起宋酒说的那支钢笔。
  其实乔柚挺想问问江见疏她送的是哪支,但是现在问了他肯定会意识到什么。
  等生日那天再说吧,反正送都送了,他肯定在用。
  饭菜刚出锅,都是热腾腾的,但江见疏今天下班出奇地早。
  “你今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乔柚问。
  “明天要出差,今天早点回来收拾东西。”
  “去哪儿?”
  “宣江,”江见疏夹了块排骨放进她碗里,“或者说,‘回去’更合适。”
  乔柚疑惑抬头。
  “你和我,老家都是宣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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