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芒沙砾——肆十
时间:2021-03-15 09:04:05

  输人不输阵,乔柚抿着唇乖乖巧巧地微笑,眼睛却飞快瞥向旁边没什么存在感的网吧。
  没看错的话,他刚刚是从旁边的网吧走出来的吧?
  脸上的乖巧被狡黠替代,她凑到江见疏身前,仰头笑眯眯地望着他:“那学长你呢?我中午可是在食堂看见你了,你吃完饭后直接进了3号宿舍楼,那可是男生宿舍。”
  少年眉梢微挑,没有回答。
  “学长,相逢即是缘,我们都是蔑视校纪校规的人,要是捅到老师那儿,你还比我更严重些,毕竟你是学生会长啊,”乔柚退开,朝身后的电玩城偏了偏脑袋,“所以要不要来比一比?要是我赢了,今晚上的事就当一阵风,吹过了就没了,你不揭发我,我也不举报你,怎么样?”
  周一的电玩城显得有些冷清,乔柚去前台换了几个币,拉着江见疏直奔赛车游戏机。
  “不比别的,就比速度,谁跑得快谁赢。”
  乔柚投币挑图操作一气呵成,开始前嚣张地冲身旁的人抬抬下巴:“准备了哦?”
  游戏是她选的、图是她挑的,毫无疑问都是她最擅长的,然而就当她抱着必胜的心态去瞥江见疏的屏幕时,发现他竟然领先了。
  少年面色沉静,察觉到她的视线,说:“学妹,你再看可就输了。”
  他一副好意提醒的温和语气,但传进乔柚耳朵里等于□□裸的挑衅。
  她气不过,车子正好转入一条直道,她索性破罐破摔,油门踩到底,然后腾出一只手去扯了下隔壁的方向盘。
  江见疏大概也没想到她会耍赖,顿了两秒,轻哂一声。
  干扰还是很有用的,最后第一个冲过终点线的毫无疑问是乔柚。
  “我赢了!”
  “学妹,你这是耍赖。”
  “规则里也没说不可以耍赖,只看结果,”乔柚洋洋得意,“反正我赢了。”
  江见疏靠在座位里,饶有兴趣地打量她飞扬的神色,笑了声:“好吧,这次就算你赢。但是希望学妹今后遵守校纪校规——最好不要再被我抓到第二次。”
  ……
  从恍惚中回过神,乔柚扶了扶额角,疼痛感也慢慢褪去。
  电玩城里嘈嘈杂杂,无论是布局、灯光还是机器,都与那段记忆里截然不同。
  江见疏换完币朝她走来——只有人还是一样的。
  他把游戏币给她:“想玩什么?”
  乔柚看了看先手里的游戏币,手指一抬:“那个。”
  她指向的是赛车游戏机。
  男人有着敏锐的觉察力:“想起什么了?”
  乔柚点头,眯眼笑了:“再来比一次吧,学长?”
  这是她今晚上第二次这么叫他,江见疏喉结动了动,对这个称呼似乎抱有复杂的情绪。乔柚隐约感受到他的排斥。
  ——他不喜欢她这么叫他吗?
  可记忆里不是这样的。
  乔柚垂眸,每当这么叫江见疏的时候,她只觉得开心,亲昵与贪恋在身体里肆意疯长。
  这次的赛车没有“耍赖”,她可以说被江见疏按在地上摩擦。
  乔柚不服气,抓着他去玩别的,直到赢他赢累了才罢休。
  临走前的告别项目是抓娃娃。
  乔柚拒绝了江见疏的帮忙,说自己抓到才有成就感,结果江见疏说:“你以前最不擅长的就是抓娃娃。”
  这反而激发了她的斗志:“那我就更要抓了,你就看我怎么逆天改命吧。”
  抓娃娃是非常玩弄心态的项目,有时候你眼看着这把稳了,最后还是败给那不经意间的一颠一簸。
  屡战屡败,屡败就非要屡战。
  在投出最后一个币前,乔柚望向江见疏。
  男人摊摊空空如也的手,善解人意地鼓励:“加油,逆天改命的江太太。”
  勾起的眼尾挂着看热闹的悠哉。
  乔柚:“……”
  乔柚郑重其事地投下最后一个币。
  钩子晃晃悠悠,迟迟找不准自己的定位。
  乔柚聚精会神地挪着位置,手背忽然被温暖覆盖,她一愣,转头望见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与唇角轻勾的笑。
  江见疏握着她的手去操控方向,不一会儿便停住。
  “这个?”
  乔柚回神,感受着手背上的温度,小心思转动:“不要这个,后面那个。”
  力道一紧,他再次调整方向。
  “可以了么?”
  “我觉得还是旁边那个可爱点。”
  “现在呢?”
  “唔……再前面一点吧。”
  江见疏却不动了。
  “老婆,”他叫她,长指缓缓从她指缝间挤进去,“虽然明白你舍不得我松手,但币总不能白花吧?”
  第一次听他这么叫自己,乔柚心脏猛跳两下,妥协了:“那就这个了。”
  钩子沉下去,捞起一只小狐狸玩偶。
  她看着玩偶颤巍巍移向出货口,就在最后关头,钩子猛地一停,惯性一甩,玩偶滑出来,在出货口边缘一砸,就这么掉了回去,与它众多的兄弟姐妹重聚。
  “……”
  短暂的沉默后,江见疏开口:“可惜。”
  他的手没松,说完顺势牵着她的手从娃娃机摇杆上拿下来,紧了紧。
  “算了,”乔柚笑说,“回家吧。”
  -
  第二天江见疏仍是一早就要出门,乔柚也要回报社开始工作了,一周休一天。尽管不用起太早,但她还是定了和江见疏同步的闹钟。
  饶是如此,她起床时对方已经洗漱完毕,正对着浴室的镜子系领带。
  乔柚边刷牙边从镜子里看他,直到他系完领带,抬眸和她的目光对上。
  他们就像一对共同生活了多年的夫妻,仅仅这样的一眼对视都使这个早晨平淡而温馨。
  乔柚很喜欢这一眼的温馨。
  她想,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早餐江见疏烤了吐司,煎了两个蛋。
  一杯咖啡,一杯牛奶。
  “我今天值夜班,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明早回来。”
  “特殊情况?”
  “手术、临时急诊,”江见疏说,“明早交班回来后我能休一天,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就告诉我,我陪你去。”
  乔柚想了想,问:“你值夜班的话,我能去吗?”
  江见疏笑了声:“想陪我?”
  “晚上家里就我一个人,我有点怕,”她眨了眨眼,“不过……也有点想陪你。不行吗?”
  “当然行,”他缓慢搅动着咖啡,有些感慨地说,“难得我老婆这么黏我。”
  “我以前对你很冷淡吗?”
  “你说呢?都提出跟我分房睡了。”
  “……”
  这事儿,还是乔柚理亏了。
  她想说什么,嘴巴张了又张,直到和江见疏在小区门口分开也没把话吐出口。
  报社一早就开始忙碌,乔柚现在做不了太复杂和重要的工作,赵松冉说她之前的工作也都分发给别人了。
  但她还是有事做的。
  “杭巧今天要出个采访,你跟她去吧。”赵松冉说罢叫来杭巧,是昨天最热情的那个短发姑娘。
  乔柚记得她出事那段时间的群聊记录里,杭巧也是关心她最多的人。
  路上杭巧跟她说了很多报社的事,最后感慨万千地说:“当初我进报社,还是你带的我,没想到有一天咱们俩会反过来……”
  出租车在一家写字楼前停下,杭巧说他们今天要采访的是位律师,年纪轻轻便在业内享有盛名,拥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近几年他打赢的官司更是拥有广泛的社会关注度。
  这家律师事务所叫做“天麒”。
  乔柚觉得有点熟悉。
  很快她就知道这股熟悉从何而来了——被采访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江临舟。
  看到江临舟时她不由一愣。
  对方也有些意外:“柚子?你怎么也来了。”
  杭巧:“咦?你们认识?”
  乔柚简单解释了一下。
  “我怎么有一种走了后门的感觉呢……”杭巧自言自语,接着拍拍脸,进入工作状态,“那么,江先生,采访可以开始了么?”
  江临舟颔首。
  采访有条不紊地进行,江临舟一身黑西装,和他的性子一样泛着自律克己的冷。他很会抓重点,每个回答都逻辑清晰,给自己和杭巧都减少了许多麻烦。
  乔柚负责在一旁做记录和拍摄。
  采访顺利结束,杭巧过来收三脚架,乔柚对她说:“杭巧,可以让我跟江临舟单独待会儿吗?我有点事想问他。”
  “没问题。”
  杭巧背着设备离开会客室,厚重的磨砂玻璃门合上,密闭空间里霎时只剩下两个人。
  江临舟直接道:“要问我什么?”
  乔柚斟酌了一下语言,问他:“我和江见疏是因为什么结婚的?”
  “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乔柚沉默下来。
  江临舟看她片刻,道:“我和宋酒前年七月结的婚,我们婚礼结束半个月后,你们就结婚了。至于这中间发生了什么……除了你们,没人知道。”
  也就是说,乔柚想知道个中缘由,还是绕不开江见疏。
  “想起什么了么。”江临舟语气笃定。
  “嗯,想起了一点高中时的事情……”乔柚迟疑地问,“我和江见疏是不是没有谈过恋爱?”
  “是。”
  “就连结婚前也没有?”
  “你们结婚前那半个月我不清楚,但在此之前——没有过。就我所知,大学后你们联系就变得很少,”江临舟冷静道,“直到去年,阿疏来临城工作。”
  “那他是两年前来的?什么时候?”
  “六月。”
  前年六月江见疏才来临城工作,按江临舟说的,他们来往变多也是在他来到临城后。七月,江临舟和宋酒举行婚礼,半个月后乔柚便和他登记结婚。
  那半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乔柚正凝眉苦思,便听江临舟又说:“说起来,你们大学联系变少,也跟一件事有关。”
  “什么?”
  “我和阿疏高三的时候,你打听过我们的志愿,”江临舟指尖搭在沙发扶手上轻敲,“你当时说,你的志愿和阿疏一样。”
  “不过显然,你最后没有去他那里。”
 
 
第7章 瑰芒沙砾   “所以跟谁结婚,都一样。”……
  江临舟说,江见疏在帝都医科大本硕连读七年,三年前毕业,当时帝都那边好几家医院都想让他留下,他也确实留在那边了。
  直到江临舟和宋酒结婚前一个月,他才来到临城。
  “那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考到临城来了吗?还是说你知道原因?”乔柚问他。
  “不知道,你对这件事闭口不谈,”江临舟起身,整理着袖口,“不过你刚上大学那段时间心情很差,也是你找我的频率最高的一段时间。”
  “我都找你做什么了?”
  “什么也没做。”
  这么朴实的答案反倒让乔柚呆了:“啊?”
  江临舟重复一遍:“什么都没做。”
  “总不至于连话都不说吧?”
  “有,但是在我看来都是些无意义的没话找话,提取不出任何有用信息。”
  “……”
  男人将茶几上的笔拾起,“不过我想,大概是那段时间你只是需要身边有个可依靠的人陪你,而放眼周围,恰好只有我。”
  他顿了顿,将笔放入她掌心,说:“我还没心肠冷到,看见关系还不错的学妹每天笑得比哭还难看,也能不管不顾。”
  临走前,乔柚认真地盯着江临舟那张和江见疏几乎没有区别的脸瞧了许久。
  江临舟:“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就确认一下,”乔柚说,“你怎么看都不像是我会喜欢的类型。”
  江临舟推了推眼镜:“那就谢天谢地了。”
  离开律所时正值中午,报社那边也到了中午下班的时间,杭巧盛情邀请道:“柚子,一起去吃饭吧?”
  “我还有事要办,下次吧,”乔柚掏出手机打开地图导航,“杭巧,你知道哪里有修手机的地方吗?”
  她那部被海水泡坏的手机里说不定有许多关于海洋黑产业链的信息,昨晚她仔细看了那份报告,正如兆溪警方所说,她也愈发笃定自己受伤并非意外,而最后可能是“凶手”的,毫无疑问是黑产业链的相关者。
  那对渔民夫妇说救起她时她是趴在一块礁石上的,看上去是自己爬上去的。
  如果她是被谋害,那么凶手为了置她于死地,定然会把措施做到万无一失——比如先将她杀害再装入密闭空间沉入海里。而不是给她留一个可以逃走自救的余地。
  更何况,她还带着手机。
  在“凶手是黑产业链相关者”和“谋杀”这两个假设同时下,她的手机是不可能保住的。
  而基于前一个可能性较大的假设下,乔柚倾向于她受伤的确出于“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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