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柚恨恨地拿脑袋撞了他一下,眼泪一下就流不出来了。
他们这一趟是怀着“度长假”的目的回来的,要住挺久。乔柚在这边是没地方住的,只能跟着江见疏回家。
这是第二次去他家了。
江父江母还在异国他乡“过冬”,房子自从上回她和江见疏回来住过一晚,到现在都还空着。
这回进屋,乔柚就大方多了,去江见疏房间放东西的时候经过装饰柜,想起什么,停下来仔细地搜寻。
江见疏看着她的举动挑眉:“找什么呢?”
乔柚:“找你呢。”
然后她视线定格在几张照片中间,非常明显的缺口上。
上回这里摆着张江见疏和江临舟的童年合影,穿炫彩镭射小百褶裙的。可惜,这张照片被江见疏拿走了,还没摆回来。
乔柚遗憾地叹了口气。
知道她想看什么,江见疏不咸不淡地笑了声,说:“别想了,没收了。”
“哪儿有自己没收自己照片的道理,”乔柚说,“那张多可爱啊。”
“谁可爱?我还是阿舟。”
又来了。
这个问题他上回也问了,不过问的是谁好看。
想起上次他提问时微妙的语气,乔柚忽然悟了,问他:“你上次,该不会因为这个吃醋了吧?”
江见疏现在已经能很坦然地面对了:“是啊。”
他这么坦然,反而让乔柚一下子噎住。
她不说话,他反过来不依不饶上了:“说说看,我和阿舟,谁可爱?”
乔柚:“你还小吗?”
江见疏诱哄:“那你就宠宠小孩子。”
他眉眼含笑,带着让人明知是故意也难以拒绝的服软,乔柚心痒难耐,踮脚一口亲在他唇角的痣的上:“你最可爱。”
江见疏受用地眯了眯眼,总算放过她。
家里没有食材,两人一起将屋子简单收拾完,时间也不晚,正是饭点,便商量着出去吃。乔柚馋淮中附近那条步行街的小吃馋很久了。
“我先洗个澡,然后再出门吧。”打扫卫生出了身汗,她嫌身上黏腻。
江见疏当然没异议。
乔柚从行李箱里捡出套干净衣服,忽然想起上一次的遗憾——江见疏拒绝和她发生点什么的事儿。
思及此,她把刚刚捡出来的内衣文胸放回去,拿了另一套。
黑色丝绸小吊带,没什么花纹点缀,简单普通却不失小性感。
非常完美。
乔柚拎着这套贴身衣物,晃出房间。
她靠在墙边,清清脆脆地叫了声:“学长。”
江见疏抬眸看过来。
乔柚眨巴着一双纯真的杏眼,晃了晃手里的小吊带文胸,发出邀请:“先后洗太占时间了,要不一起洗吧?”
暗示意味很明显。
都不能说暗示了,明示都快怼到他脸上。
江见疏收了手机,起身走过来。
乔柚满怀期待,又带点矫揉造作的小羞涩,看着他靠近。
男人在她身前停下。
他一手扶在墙上,微微俯下身,修长的指搭在她勾着吊带的手指上,边说话,指尖边勾过那根吊带,动作很暧昧:“这次没烧烤,你打算跟我做个什么味儿的爱?”
指腹擦过,带起一股瘙痒,酥酥麻麻地往上爬,乔柚手指动了动,仰头要去亲他:“那得看你家沐浴露是什么味儿的了。”
她记得是,樱花味儿的。
气氛一触即燃。
两人的唇愈来愈近——
“咔哒”。
乔柚睁眼。
面前的人也顿了顿。
两秒后,玄关处传来一句:“哎呀。”
第56章 瑰芒沙砾 “这不还是早恋么。”(一更……
这个声音对乔柚来说很陌生, 但对江见疏来说并不。
紧接着的是另一个声音:“怎么不进去?”是个男声。
“急什么,里头没完事儿呢。”女声说着,把大门又关上了。
乔柚:“……”
就是个智障,都该知道门口的两个人是谁了。
她退开, 抬头望向江见疏。
江见疏也看着她。
沉默几秒。
刚刚的旖旎气氛就像小孩儿吹出来的泡泡, “噗”一下破了个无影无踪。
他有些头疼和无语地扶着额角叹了声气:“你先洗, 我去开门。”
乔柚哦了声, 攥着她的黑色小吊带钻进浴室。
江见疏打开门, 女人的惊奇的声音同冷风一起灌进来:“啧, 这么快?”
江见疏:“……”
他当没听见, 帮他们把行李箱拿进屋:“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
江母:“我回我自己家还得跟你打招呼啊?我还没问你突然跑回来干嘛呢。”
“……”江见疏扯了下唇, “行, 不用。”
“那你问什么问。”
“……”
江母站在客厅环顾一圈:“你媳妇儿呢?我刚刚那么大个儿媳妇哪儿去了?”
“就您刚刚那架势, 把人吓跑了。”江见疏说。
江母瞪他一眼。
扳回一局的江见疏心情好了不少:“洗澡呢。”
江父去倒了杯热水递给他老婆,问他:“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今天, 没回来多久,刚打扫完卫生。”
江父:“那是挺巧。吃饭了没?”
“没, ”江见疏扫他妈一眼, “这不是正准备洗个澡出去吃么,您二位就回来了。”
江母眯眼:“你这意思,是怪我们回来得不是时候?”
“哪儿敢,”江见疏平静地说,“横竖这是您家,您想什么时候回不就什么时候回么,也不用跟谁打招呼。”
“就一段时间不见你是越来越会气人了,”江母啐道,“怪脾气跟谁学的?”
江见疏:“不是您就是我爸, 你们掷个色子决定吧,省得打起来。”
江母忍不住骂了句“臭小子”。
-
乔柚这个澡洗得格外磨蹭。
隔着水声,她隐约听见外面江见疏和他父母说话的声音,具体说了些什么没大听清。
好尴尬啊。
他母亲应该没太看清吧?但愿没有。
从尴尬中缓解,乔柚又开始纠结称呼:对江父江母,是该叫叔叔阿姨呢,还是叫,爸妈?
她和江见疏已经离婚了,但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他也好像没跟江父江母说。在外界眼里,她和江见疏还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但是她没见过江父江母……当初结婚仓促,她和江见疏似乎都遗漏了“见父母”这个步骤,婚后她有想到,但一直没提。
因为她觉得那样的一段婚姻,就算她提出要见他父母,也只会显得这段婚姻更可悲。
虽然现在不同了。
乔柚还没纠结出一个结果,澡却是不能再拖了。
她洗了太久,江见疏来敲门,担心她是不是晕倒在浴室里了。她匆匆回了句没事,关掉花洒。
江见疏没走,在门外站了几秒,低声问她:“乔乔,你害羞了?”
乔柚迅速擦干水穿好衣服,凑到门边,打开一条缝儿,对他说:“你弯腰,我个问题问你。”
热气混着沐浴露的香味从缝儿里涌出来,江见疏弯腰凑近。
乔柚贴在他耳边小声问:“我该怎么叫你爸妈啊?”
江见疏扬眉,没想到她在浴室里磨蹭这么久,居然是在纠结这个问题。
他问:“你想怎么叫?”
“我……”乔柚正要作答,忽然刹住,恼道,“你不要把问题抛回来给我。”
没下套成功,江见疏轻笑两声,捻起她颊边被水浸湿的碎发,指尖不可避免沾上水渍,他将水渍轻轻往她下唇抹,说:“我妈刚刚一进门就在问,她儿媳妇去哪儿了。”
答案很明显。
乔柚和他含着笑的眸短暂对视,压着嘴角的弧度哦了声。
走出浴室,客厅里已经响起电视播放的声音,江母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嗑瓜子儿。听见脚步声,她转头。
乔柚步子一下就停了,莫名开始紧张。
江见疏的手掌托在她后背,带着安抚的意味拍了拍。
她心定了些,给自己壮了壮胆,尽量自然大方地打招呼:“妈。”
女人顿时喜笑颜开。
她拍拍身侧:“是乔柚吧?来,过来坐。”
乔柚下意识地看向江见疏。
江见疏说:“别怕,我妈要冒犯到你了你可以直接不理她。”
江母:“少把你那套教给你媳妇儿。”
江见疏:“夫妻同心,您不懂。
江母气得翻了个白眼。
乔柚还是第一次见江见疏和除了江临舟以外的家人相处,和他平时给人的感觉,又有些不太一样。
她感到新奇有趣,有种发现宝藏的惊喜。
“别理他,过来坐,”江母剜儿子一眼,“洗你的澡去,别在这儿碍我眼。”
江见疏扯了扯唇,勉勉强强说了声行。
没有江见疏在旁边,乔柚又忍不住局促。
江母似有觉察,语气温和下来:“抱歉,让你害怕了。”
还是第一次从长辈那里收到道歉,更别说这个长辈还是她男朋友的母亲,乔柚怔忪片刻,忙不迭摇头:“没有的事儿,您言重了。”
江母笑笑,端起茶几上洗干净的草莓:“吃点儿水果吗?我和你爸回来路上顺便买的。”
听出对方表露出的把她当自家人的亲昵,乔柚紧绷的肩线松懈了些,从盘子里拿了两颗草莓,才发现始终没看见江父的身影:“爸……不在吗?”
如果说一声“妈”她叫得还算自然,那么“爸”这个称呼,就是完完全全的僵硬和不自然。
甚至叫出口的时候,还带着些许犹豫。
就连乔柚自己都听出来了,登时有些不太敢看江母的脸色。
人家都这么和颜悦色了,她这样显得既冒犯又不得体。像是伸手打了笑脸人一巴掌似的。
江母自然也听出来了,却没多说什么,笑意未减:“我让他出去买菜了。你和阿疏都还没吃饭吧?听他说你们本来打算出去吃的。正好我和你爸路上也没吃呢,就别出去了,外头挺冷的,我和你爸做饭,你好好尝尝我们的手艺,怎么样?”
乔柚当然是答应。
“我听阿疏说,你也是宣江人?”江母问,“哦,你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毕竟我们之前没见过,我好奇我小儿媳妇已经好奇很久了,就当是增进一下了解,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可以向我提问。”
在对方充满善意和真诚的态度下,乔柚渐渐放松下来:“嗯,我从小在宣江长大的。”
“那怎么没回宣江?你现在在临城工作吧?”江母解释道,“我看过你写的新闻报道,新知报社,对吗?”
乔柚点头:“因为大学在临城读的,毕业后正好被新知报社要了,就干脆留下了。”
她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说谭冬的事情。
……不说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思及此,乔柚心生忐忑。
她知道自己该诚实一些,可是愈是对比她和江见疏的父母,她就愈是……自卑。
她究竟是生在一个怎样的家庭啊。
一个控制欲强烈得快要逼疯她的母亲,一个赌博成瘾最后为了钱替别人绑架亲女儿的父亲。
而她呢?作为一个女儿,和母亲决裂,把父亲亲手送进警局。
换了任何一个健全的男方家庭,大概都不会愿意儿子和这样一个姑娘结婚。
一团糟。
乔柚如坐针毡,愈发煎熬。
她实在不敢问江母,到底对她是什么印象。
在这样的煎熬中,她听见江母说:“临城啊……临大对吧?是跟阿舟一个大学吗?阿舟应该也是临大的吧?”
乔柚回神,对上江母反过来对她充满疑问的眼神。
她愣愣地答:“嗯……对,是的。”
之前听江见疏说,江父江母对他们兄弟俩施行的是放养教育,她还没觉得有多严重,以为就像江见疏说的那样,童年时期孤单了些。
……所以实际是放养到连儿子上什么大学都不知道的吗?
乔柚略受震撼。
“哦,”江母点了点头,放心地说,“那还好,你没跟阿疏一个大学。”
乔柚:“……啊?”这是,对她不满意吗?
她又开始紧张。
江母:“就阿疏那臭性子,跟他一块儿不得天天受气啊?你这丫头,瞅着乖乖巧巧的,怎么就看上他了?没少被他欺负吧?”
乔柚呆了好半晌。
她眨眨眼,又眨眨眼,才想起给她男朋友辩护:“没有,学长对我挺好的。”
“行了,你不用替他说话,他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我这个当妈的都没少挨他气,更别说你了。还是阿舟好,少说话少气人,”江母一副“你不必多说”的表情摆了摆手,“听你叫他学长?你们大学不是没一起吗?”
乔柚回想了一下高中时期和江临舟的相处,心说您家阿舟说起话来也挺气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