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来，虽不安心但好歹理智还是告诉楚宁，就算康熙驾崩，皇位十有八九是要落在四爷头上，自家定是无事。还剩二一哪怕真给了太子，到时候要乱也是大家一起乱，自家还有太后做靠山应当也没大事。想通了这一关节，进不进宫去也就没那么要紧。
没能去成宁寿宫，楚宁回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关了府门，采买的奴才今儿也谁都不准出去，府里有什么先吃什么，实在没有那就饿着。毕竟若是真到了病危的时候，要紧的关头也就一两天，只要这一两天不出事也就行了。
要不说夫妻做久了总会有些默契呢，宫里养心殿被胤祺守得铁桶一般，宫外恒亲王府也一样，孩子们老老实实在自己院子里待着，家塾的先生也没让回去，甚至一天下来连府的狗都没能从狗洞下边跑出去撒欢。
直到到了傍晚就要吃晚饭的时候，宫里才突然传出一道圣旨来：二废太子。圣旨写了一大堆，说得都是些虚话，什么太子不堪重用不敬父母不慈兄弟，但具体的罪名确实一条都没有。
这圣旨一传出来，各家都吓了个半死，尤其没被召进宫的皇子这会儿更是焦躁不堪，胤祐想出门又不敢出头，急得在王府门房上直转悠。
胤禩没想到自己临了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要不是有何焯拉着，恐怕就要去闯宫门，老九老十知道自己本就跟那位子没关系，这会儿也只紧闭府门不出，任由外边怎么闹只当听不见。
下边小的没出宫建府的更是躲在阿哥所不敢冒头，九门也突然接到旨意把城门都给关了不许出不许进，整个京城竟然一时之间就风声鹤唳起来。
废太子的圣旨下了就没了旁的动静。之后又等了两天，这两天总算陆陆续续又有些大臣宗亲被召进宫去，皇上病重的消息也慢慢在城里传了开来。
楚宁在府里没收到胤祺一点消息自是吃不下睡不着，胤祺统管着养心殿里的护卫更是不敢睡也不敢放松，两天的功夫熬瘦了一大圈，可他却宁愿一直这么熬着，都不愿里边再传出什么消息来。
只不过生死有命，哪怕是九五之尊也是如此。就在第三天晚上养心殿到了各处换岗的时候，胤祺刚要起身去前后转悠一圈以防万一，就被连滚带爬出来的太监扯进了暖阁。
暖阁里还像那天那么闷热，味道也不甚好闻。胤祺晕乎乎的跪在四爷后边，还没来得及捋清楚脑子里的事儿，突然屋里就爆发出一声声的哭喊，随之而来的便是梁九功传到自己耳朵里的声音：皇上驾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碎碎念：好的，老康今天就算是领盒饭了。
老规矩，本章掉落红包~（好像也没什么前缀，那就是单单纯纯的红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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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丧钟一声一声从皇城里传出来的时候,楚宁正领着府里几个孩子围坐在一起。这钟声宛如敲在每个人的心头，除了还只会吃neinei睡觉觉的三儿，就连沐安此时此刻都板着一张小脸,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一句话都不敢说。
“额娘,咱们准备准备进宫去吧。”钟声停在九极之数上,停了许久屋里都没人说话,最后还是弘晊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才把屋里诡异的沉默给打破。
“好，你和你哥去换身衣裳,在前院等我。”府里胤祺不在，就只能楚宁带着两个大的先进宫去。再低头看看沐安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睡得正香的小儿子,楚宁左右思量了好一会儿，才让苗管事赶紧去把秦宁请过来。
如今皇上驾崩各家都忙,娘家人多些肯定忙不过来。秦宁那边谢筠还在任上没太多要准备的，家里又有婆母顾着,把她叫过来帮忙看着两个小的倒是还行。
秦宁嫁给谢筠之后头两年住的房子是她的陪嫁隔得远，好在谢筠是个脑筋活泛又不拘泥的人,不过几年就拿下工部好几个对外的供应，瞧着不打眼但一年下来银子真不少赚，前几年便换了个离王府不远的宅子,宅子不算大但他们一家人住着且够了。
秦宁来得快,到了也没什么多话,只说让姐姐放心进宫去，两个孩子她看着自是出不了差错。这几年秦宁跟着谢筠过日子，很是沾染了些谢筠的习气，比起以前讨喜了些，这两年姊妹两人关系也好了许多。
既是能叫她来便是信得过她,楚宁点点头把早就准备好府里的牌子和钥匙都交到她手里，叮嘱她有事就赶紧去宫里报信，说完这些便赶紧上了马车往宫里去了。
既是报了丧自然就得去奔丧，一时之间京城里往皇城走的车马多得不得了，好在有九门的人在维持秩序，到底哪家先走哪家得等着都有规矩。
恒亲王府的马车是必须走在前边的，一路上只在一个岔道口堵了一小会儿，便一路无阻的到了宫门口。原本到了楚宁这个爵位进宫也是可以用撵的，只不过这裉节上谁也不会这么没眼力见，把抬了轿辇来的小太监全轰走之后，便紧赶慢赶的往宁寿宫去。
楚宁刚拐进去宁寿宫的宫道上，就有太后跟前的嬷嬷一路小跑着迎上前来，“福晋，福晋您可来了，这是怎么话说的，这可怎么得了。”
以往最是稳重不过，一脸看破红尘俗世世间风雨的大嬷嬷看到楚宁过来如同见了救星一般，急匆匆的走到楚宁跟前紧紧拉着楚宁的手，好似这般才能有些许依仗一般。
“前两日就打算进宫来瞧太后，无奈宫门进不来消息也不肯传递，就只能回去等着。皇阿玛那边也不知到底为何，怎么才几天的功夫天就塌了。”两人一边往宁寿宫里走，楚宁一边几句话的功夫把前几天怎么没进宫来的事给解释了一番。
“福晋放心，太后都知道的。前几天太后想传个信给您都没能传出去，就知道宫里定是不让进出了。”大嬷嬷拍了拍楚宁的手，“咱们各宫之间也不让走动，也不知道宜妃娘娘那儿现在如何。”
“嬷嬷放心，额娘那儿我让弘昇和弘晊过去了。”进宫路上楚宁就想好了，宜妃那头有恪靖公主和额驸在乱不起来，董鄂氏动不了但老九应该也会派人过去，太后这边却是门庭冷落这会儿大家且想不起这老太太。自己要是不来，过后万一有什么差池自家头一个就得被口水淹死。
“楚宁，来来来，赶紧到哀家跟前来。”一路走到大殿门口，楚宁和大嬷嬷基本就把眼下能说的该说的都进行了友好交流，一直悬着的心也落下来大半。
说实话，皇上驾崩，对于楚宁和宁寿宫的嬷嬷来说是大事，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伤心事。比起伤心两人更多的是考虑这段时间该怎么样才能平稳度过。
但太后不是，这辈子她一个人在深宫里过得难，皇上对她这个嫡母的好是她在宫里难得能抓住的温暖。现如今她老人家还在皇上却走了，叫她心中如何不恓惶。
“皇玛嬷，孙儿来了。”楚宁紧挨着太后坐下，来时想好的一肚子安慰的话这会儿一句也说不出来，她真的没法感同身受眼前这个老人此时该是如何无助，所有那些花里胡哨的话，说出来都太无力了。
“皇玛嬷别怕，孙儿就在这儿陪您。”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礼仪规矩，一老一少就这么紧紧依偎着，就这么过了好一阵太后才戚戚然落下眼泪滴在楚宁的手背上。
刚刚一进门楚宁就看出来老太太神思不太对，明明到了塌天陷地的时候，老太太却连眼睛都没红。既不是不伤心那就只能是被憋住了，痛到极致时强拧着不是好事，这会儿她哭出来反而叫人安心了许多。
皇上驾崩得太突然，到底因为什么众人还说不出个道道来，宫里外边更是一点准备都没有。这会儿整个宁寿宫里也只能把颜色鲜艳的摆件东西都先收起来，连宫里一应要用的挂孝的物件都是直到下午才送来。
宁寿宫里除了太后，奴才们都得赶紧把送来的麻布白布裁成衣裳的样式穿上。这几年皇上虽不如壮年那会儿但也且没到要预备后事的时候，这会儿内务府实在是忙不过来，连孝衣都得各宫自己动手。
楚宁一边领着宁寿宫里的奴才布置，心中也一个劲的犯嘀咕，中午的时候只有翊坤宫那边递了消息过来说一切都好，让楚宁专心顾着太后这边，旁的什么都不用管。但胤祺那冤家却一直没一点消息，明明人就在养心殿，偏生还联系不上了。
楚宁也想过打着太后的幌子去养心殿找人，可还没凑近养心殿外边就被御前侍卫给轰了出来。直到下半晌各宫都准备得差不多，康熙皇帝最后一道遗诏才从养心殿里传了出来。
遗诏一式三份汉语满语蒙语，四个御前重臣一起出来宣读的。没有后世戏说的那些十四皇子改成四皇子的屁话，四爷就这么不出所料有理所应当的继位了。
宁寿宫里接到消息的时候楚宁和太后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明白四爷继位就是此时此刻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至少胤祺下半辈子的安稳眼下是保住了。楚宁更是忍不住心中暗暗庆幸继位的事没再出什么幺蛾子，随即连走动时的脚步都轻松了一点。
圣旨发出去，不光养心殿外边的人松了口气，殿里边的人也跟着松了口气。这会儿在养心殿里的人，除了四爷叫进来的亲兄弟们，其他的都是那天晚上就进了宫的。这些天说是守在圣驾前，但先帝醒的时候几乎没有，就是吊着口气儿罢了。
好在遗诏是早就准备好的，等先帝驾崩之后四爷把所有弟弟都叫进宫来，等人到齐了才让几个当初立遗诏时就在场的大臣，当着众人的面把遗诏再次拿出来。
要不说老爷子到最后还是偏心胤礽呢，他知道胤礽这辈子所有臂膀都被自己砍了，再把他拱上皇位那就是害了他，自己活着的时候老四老八或是能当个好儿子，但自己走后他们却绝不可能给胤礽做个好弟弟。
所以遗诏不止一份，一份是给四爷的还有一份是留给废太子的。留给四爷那份梁九功宣读出来，底下一众兄弟甭管是不是心服口服，都没人敢置喙半句。
以前私底下喝多了酒也说往后皇位搞不好怕是老四的，但真到了这一天，大家心里头还是各有各说不清的滋味。毕竟以前贵皇阿玛那是天经地义，现在变成跪哥哥那其中的微妙差别就只能自己细细的品。
留给废太子的那份宣读之后，众人却半晌没敢给个反应。遗诏里先帝不光没再计较废太子的一系列罪名和过错，竟然还给废太子留了个亲王的爵位。这么一来，刚被选为新帝的四爷的态度，就很要紧了。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毕竟只是遗诏嘛，若是新帝真不愿接受，早晚都有法儿把废太子折腾死。这会儿四爷不先表个态，底下这些弟弟们还真不好领旨。
胤祺这几天已经被折腾得够呛了，一天到晚能有一个时辰去角房里打个盹都算好的，胡子拉碴的跪在下边且没什么耐心。尤其好几天没换衣裳，更是觉得自己都快臭了。
这会儿兄弟们一个个的又木桩子一样跪着不说话，他拿手戳一戳三爷，胤祉跪在胤祺身边只当自己是块木头什么都不知道，屁都不敢放一个。胤祺再抬眼看了看面无表情自己琢磨不出到底怎么个想法的四爷，干脆一咬牙哐哐哐仨响头磕完，率先把这旨意给领下来。
胤祺这仨头磕的干净利落脆，上首的四爷也多少缓了些神色，都是皇阿哥都是人精，瞧着这架势还能有什么不懂的，只顿了一瞬便紧跟着都把旨意给接了。
遗诏都接了接下来就好办了，内务府钦天监早早的就候在外边，看着紧紧关闭的养心殿大门再度打开，该准备该开始布置的流程也就十分顺畅的筹备起来。
“老五，皇阿玛的灵堂还得要点时间才能布置好，你先去太后那儿看看，等这边都好了朕让人去叫你。”要说四爷这会儿是个什么滋味恐怕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高兴吗自然是高兴的，但如今皇阿玛把皇位传给自己，以往对皇阿玛那些不满又都成了不舍与哀痛，好些情绪交织在一起，要不是四爷天生能忍脸上够黑，这会儿还真没法摆个合适的表情出来。
心中迷茫便只能放眼打量身边的人，可打量仔细了却发现一道遗诏已经在自己与兄弟们臣下们直接划下了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也就是直到此时此刻，四爷才真正体会什么是高处不胜寒。
只有这会儿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的胤祺，许是脑子实在转不动了，见四爷看向自己竟然还下意识的像以前一样冲自家哥哥递了个你放心的眼神，看得胤祐在他身边差点把他衣裳都给扯破咯。
可偏偏就是如此，四爷却觉得是难得的好。所以瞧着他勉力支撑的样子，干脆找了个由头让他先下去打个盹再回来。
要说太后那儿胤祺这会儿其实不太操心，他知道楚宁肯定会先紧着太后伺候着，只不过他实在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儿，也顾不上这会儿被四爷单独提溜出来显眼不显眼，从养心殿出来便直奔宁寿宫去了。
胤祺一回宁寿宫，整个宫里的郁气都散了少许，太后才不管胤祺说自己身上有多臭烘烘的，只搂着孙子上上下下仔细检查过，确定这几天胤祺在养心殿里没受委屈没被折腾才算放心。
“快，快烧水给阿哥洗澡。”这么多年了，不管胤祺爵位成了什么，私底下胤祺还是太后眼里宁寿宫中唯一的阿哥，“你皇阿玛没福分，我这老太婆都还活着他就走了，玛嬷如今就剩你一个人了，你可得好好的，听见没。”
“玛嬷您这是说得什么啊，我好着呢。”胤祺知道太后这是触景伤情，便故意装出一副大喇喇的样子，好似她担心的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好好好，玛嬷的小五最好，什么都好。”偏生老太太就是吃这一套，胤祺越是这样她反而安心。刚刚一屋子人劝她去歇息她不肯去，这会儿见着胤祺回来心绪放松不少，一下子就觉着乏了往后殿休息去了。
胤祺刚进门就被太后占得严严实实，也就这会儿水烧好什么都准备好了，楚宁才捞着个跟他独处的时间来。原本有一肚子话想说想问，可看着他泡在浴桶里疲惫得睁不开眼的样子，就觉着什么话都可以往后再放一放。
两人成亲这些年，感情再好楚宁也不太上手亲自伺候他，这会儿好不容易伺候他洗一回澡，胤祺也把紧绷了好几天的心神给松了下来，就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这一睡可算睡了个天昏地暗，再醒来的时候胤祺只觉着外边一片漆黑，却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时辰。“醒了啊，醒了就赶紧的起来，再过会儿就得去前边守灵了。”
胤祺这一觉直接从傍晚睡到了第二天凌晨，前边该布置的灵堂都布置好了，之前宜妃还专门绕道过来了一趟，说是来看太后其实还是奔着儿子来的。楚宁原本想把人叫起来宜妃没让，如今养心殿解禁，前些天到底是谁把着养心殿和紫禁城大伙都知道，宜妃只心疼儿子累着了，哪里舍得叫醒他。
“哟，怎么不早点喊我起来。”四爷登基了，直郡王还没出来，之前的废太子现在里理亲王也被暂时请回毓庆宫去了，老三是个不顶用的，那就剩了自己顶在前头。这下可好，自己倒是在这儿睡得痛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