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无业,那家里条件还好,兴许是爷爷奶奶那一辈儿出息啊?
受了老祖宗保佑吗?
“你接着说,他上班以来的事情做派都要说,我要去拿着他说话,总要保证他清白的,不然他一身黑的话,我再去为他说话,岂不是自己打脸自己了。”
接着翻档案,又想着,“应该喊他爱人在这里的,一边看一边问,不知道的就问清楚。”
办公室主任想想也是,“我打电话喊她来?”
“她家里电话你有吗?”
“有,但是不一定在家里。”
领导就笑了笑,“你去单位门口看看去。”
办公室主任也笑了笑,“我去看看,不一定在。”
结果到门口,没看见人,左右走两步,也没看见人,觉得失算了。
“您找什么?”
西爱推开门卫室的窗户,露出来一张脸。
这人,竟然没走,就在门卫室的了。
门卫室一间小屋子头,里面都是黑黢黢的,从外面玻璃不仔细看都没看见里面情况。
就一个糟老头子吃住都在里面的,平日里也少有人过去,不是很明亮。
“到办公室来一趟吧。”
“行。”
西爱跟着就去了,她没走。
她肯定不会走的,而且还得看着呢,你说话不算话怎么办?
你怕远怕难变卦了怎么办?
又或者直接下午不来避而不见怎么办?
所以她得看着啊,看着人别出去了,看着人到底往哪里去,到底要干什么。
领导看西爱进来,心里是真的服气了,“在哪里来着?”
“门卫室那边,养了一盆花,我路过觉得好看,就在里面看了一会儿。”
领导也不戳穿她,真聪明啊,没想到她仔细到这种地步了,原本也是想着她要是谨慎的话,肯定不走,就在单位周边心急如焚的,没想到人家是在门卫室,看着来往人动向的。
“您家里什么情况?”
主任拿着那档案,指给西爱看,“您家里什么政治成分的,家里几口人,是不是党员,什么工作的,都要说清楚,这上面我看就是乱写的,是要出问题的。”
西爱拿着看了下,上面父母行就是空的,什么信息也没有的。
“我爸妈,先前从事的保密工作,还没到脱密期,因此那时候写的信息就是不全是空的。”
“保密工作?”
“我爸妈先前留学欧美,响应建国号召归国,我妈妈黄梅如进入了北京二所,从事核武器爆破研究,后牺牲,我爸爸张爱国去了地质研究所,后来抽调集中从事核物质铀矿搜集,后聘用为地质研究所主任,前些年退休,又被单位返聘。”
办公室主任一愣,仔细看了看上面的那名字,难怪觉得眼熟,黄梅如。
先前每年红色记忆的时候,他带队清明扫墓,瞻仰烈士纪念馆,十一国庆的时候党员宣誓,去过几次二所那边,里面看过黄梅如的照片,我们的596多亏了这一位爆破科学家。
“我爷爷先前是铁路工程师,后响应号召应征抗美援朝铁路后勤工兵,二等伤残后归家,我奶奶,任北京大学图书馆图书管理员,前身是京师大学堂藏书楼。”
“我大伯……”
满门有志之士。
西爱坐在那里,娓娓道来,直到此刻才觉得,这是先辈的光辉啊。
她小时候性格怪异偏执,多有不足,每天鸡飞狗跳不曾想过这些,只觉得来这个世界上就是天大的委屈。
她恨过很多人,对很多人都不满意,整个童年时期到青少期,都在怪罪着她的父母。
可是现在,她能安稳的坐在这里,在温暖的办公室里,在这个太平盛世里,能说着祖辈的荣光。
不由得不感恩,不由得她不觉得愧疚,她错怪很多,年少轻狂。
她从没跟人说起过她的家庭,她的家人,她的祖辈们。
这是第一次。
内心的感觉,无以言喻。
梅如曾那样的看着她的眼神,“如果你长大了,如果你经历了我所经历的一切,你会做出跟我们一样的选择,我们不后悔,你也不会后悔。”
她只冷笑着反诘,“不会,我永远不会跟你们一样走着一条路。”
去当个瓦片当个泥巴,凭着一己之力拼着姓名也要去得到西爱觉得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东西,是不是傻呢?
可是她现在突然就懂了,是的,也许她再回到过去,跟梅如一样站在同样的位置,她会跟梅如一样,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觉得,人生,虽不过如此,百年之年罢了,放之历史中,放之星河浩瀚之中,不过是尘埃一粒,终究消失。
可生生不息,即便百年也可得到很多,为值得的人,值得的事儿。
她以为世界皆苦,命不好才生而为人。
可是人人都说世道苦,人人哭着来世上的,依旧是人人都要来,大概是一定要来着世上,为了那个人,为了那件事情,所以才来。
办公室一片寂静。
这家世背景,大可不必来找我,领导心想。
脚上的黑布鞋簇新,阳台上的花蕊吐丝,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雪落的寂静。
真是低调啊,这样的人在单位里,竟然口风都不漏一句,没说一个字儿。
“那你……”
西爱吸了吸鼻子,室内越来越暖了,“我有自己的实验室,从事植物学跟农学研究。”
办公室主任诧异的看了一眼,真没想到,不像是种地的,这样的人去种地,大概是赔钱的。
西爱又加上四个字,“家财万贯。”
家财万贯,盈利颇丰。
我有钱。
第310章 没有好心眼(锁文已修)
办公室主任很隐晦的看她一眼,笔尖在手心里转了半圈,然后继续低头写着,他负责写陈述报告材料的,然后领导拿着去说,里面一定要包含入职以来的事迹材料,最好把求学经历也写进去。
西爱说她有钱,确实能看出来,有钱人的气息如此独特,但是他就很想问一句,做实验室怎么能有钱呢?
都没有好意思问的,“事迹材料你说一说吧,我来的也晚,他前面还有一个主任在的,只不过现在吃空饷了,这次也给查出来了。”
材料里面很少见的有一张彩色照片,属于荣誉嘉奖,在东北的时候,一群办公室的人跟领导拍照的,办公室主任看了很久,才用食指点了点,在第二排倒数第二个,人很温和的笑着,能看得出来刻意挺起来的胸板儿,双手倒背在后边。
看起来是极为温和的样子。
还显得极为的年轻。
黑布鞋端着茶杯,自己一句不说,茶叶沫子在漂浮着,他喝进去然后再吐出来一点儿,手里不时的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人真是千面多样的,最后他站在窗户边上,看着楼下西爱走到门口,雪下的紧,地上是白茫茫的一片,天□□晚。
也算是有情人了。
没想到夫妻如此恩爱,人家这一家子,瞧瞧,不知道的觉得就是一般的家庭,平凡人一辈子都是这么过的,可是你如果听他们有机会说一说,才知道终归是不一样的。
大家都想照着书里的样子活,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可是最后都是鸡飞狗跳,事与愿违。
“您看看?”
“派车。”
办公室主任便把稿子打印出来,然后派车,两个人走了。
西爱回家去,坐在沙发上,已经吃过晚饭了,屋子里面暖洋洋的,只穿着袜子都觉得热。
“哦,加班,年底加班写材料去了,晚上不一定回来,不用等。”
“我下午等他下班来着,他跟我说的。”
王红叶便当真了,去睡去了。
一直到十点钟。
西爱接电话,办公室主任打的。
“明天早上六点,来这边看一眼吧。”
西爱一下子就笑了。
“行。明天早上我过去,在清风苑是吧,那边人能进去吗?”
“给你写好申请了,你要送被褥可以送进去,问题其实也不是很大,只是现在案子在调查,从严处理。”
“您辛苦。”
外面下了雪,过一夜去了,车子是没法子开的。
别说车子了,就是路也不好走。
在山上的清风苑,哪里是那么好走的呢。
谁也没想着这一点,就是黑布鞋也没想到,只觉得这事情他办成了,要说的话也说了,人家态度也还可以,允许家属探视。
送点东西换洗衣服进来看看,但是其余的,他说了不算,他已经尽力了,作为领导,能做到也就这些了。
西爱爬上去的,她能喊着谁呢?
谁也喊不着。
打包一个背包,里面是衣服被褥,吃的用的,衣服捡着最朴素的穿着。
老棉裤老棉鞋,她自己起来把牛肉跟鸡肉蒸着,然后带着就走了。
这都是熟食,在冰箱里面的,厨房里面都是肉的味道,西爱开着窗户,内里关着门。
自己开门就走了。
门刚关起来,王红叶门就推开了,她自己站在门口看半天。
眼泪呱嗒呱嗒的,张平躺在床上开了灯,“走了?”
“走了,我就说不对劲,她一直瞒着我,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
西爱那是什么性格啊,她能让人家去蒸桑拿,然后自己回来吗?
不是的,她不是那种性格和善的人,不是那么好心眼的。
我不想蒸桑拿,不能蒸桑拿了,那小刘肯定也不能去。
哪里能她回来了,伸伸在哪里玩一晚上呢。
谁养的闺女谁知道,她没有那个好心眼。
又连续几天不见人,她更睡不好了。
晚上睡得浅浅的,西爱外面动她能听得到,晚上就闻到味道了,肉香味儿。
张平就叹气,“等明天回来问问什么事情吧,她不肯说,肯定是大事儿。”
“你养的好姑娘,什么事情也不说,平时叽叽歪歪的,一不如意就跟翻脸一样的,每回到了这时候了,用人的时候了,就一声不吭的。”
王红叶哭着说张平,没地儿撒气,就跟张平说。
“又不见人,还拿着东西出去,说不定就给人关起来了,去探监的呢。”
越想越没谱。
张平拉着被子,“你睡你的,天塌下来的大事高个子顶着,你别着急,着急也没用,人家也不跟你说,再说了,说不定是误会了,她出去带着吃的喝酒去了。”
“她傻啊她,下着雪出去喝酒去。”
人又懒又馋的,自己养的姑娘还是知道的,下雪的时候从小推开窗户看看雪,从来不出去玩,最会享福了。
张平挨着一顿骂,说什么也是错,不说话了。
心想,也不是我养的,你养的才对。
憋在嘴边咽下去了,何苦来哉,大晚上的受气。
那山是真不算小啊,西爱开着车到山脚下,雪已经冻上了,轮胎一直在打滑,索性路上没有人。
她在山脚上,握着方向盘,到底是没敢上去。
自己拎着东西往上。
她穿的很厚很厚,带着帽子跟手套。
可是走一会就热了。
她十二点爬,鼻子冷冷的。
月色亮亮的,下雪后整个世界都是银色的,那么清辉,那么美丽。
她抬眼看看月色,抬眼看看雪色。
再抬眼看看山上那一点点光亮的地方。
还有灯,山顶还有人在问询。
人最有力气的时候,是拼尽全力去为自己为别人的时候,肩膀上背着人的选手,其实才是跑的最快的,而不是最慢的。
因为他要带着别人一起跑啊。
雪天走路都难,更何况爬山。
凌晨六点,西爱准时在门口。
两个人见一面。
伸伸还不知道,“谁?”
“家属。”
“哪个家属?”
“你爱人。”
他出门口,踩在院子里去前面,脚底下的雪咯吱咯吱的,半个鞋面都进去了,这么大的雪。
院子里有人在扫雪了,刷刷的慢慢出来一个小路。
天气晴朗,太阳东出见红。
空气清冷,伸伸腿酸的很,昨晚上雪大,他也怕冷,在房子里面没有暖气火炭,冷的人腿脚都舒展不开,盖着被子衣服的,勉强睡一会儿。
现在脑袋一片的空白,看着西爱坐在那里的时候,眼泪刷一下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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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案中案
“你放心,不是你的事情,你就不要认,我一定拉你出来。”
这是第一句
“你如果里面不舒服,就闹。”
这是第二句。
旁边的人就已经不耐烦了,有这么说话的吗?
还不满意就闹腾,这是跟组织对着干?
西爱知道没几句话的时间,“你照顾好自己,我照顾好家里,大不了回家。”
伸伸眼泪八叉的,没这么哭过,他这人怎么说呢,从小命不好。
人家老话儿不就说了,从小没了娘,到老也了了。
打小没妈的孩子,平白的就是命苦。
那伸伸可真的是这样的,他看着挺和气的,但是命比西爱苦很多。
没了妈,跟着姑妈长大的。
有个后妈,死了多少年了都活在后妈的阴影下,备受迫害,生活工作处处受影响。
好容易结婚了稳定下来了,结果就自己想不开去外调下乡去了,有起色了回来遇上变革领导换了。
好容易新领导来了工作上手了,结果审计又牵扯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