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法子治疗发烧,就是高度白酒加点温水,对着人身上用手来回的擦,多早晚擦的皮子红了,多早晚捂起来人睡一觉就好了。
但是这法子,自小对张西爱没有用,顶多缓解一下,这孩子身体底子就在那里,你甭指望她能打倒病魔,那种吃个退烧药睡一觉起来就好的人里面,不包括她这样的弱鸡。
“瞧瞧,平日里瞧着高高大大的,身架子也大的很,结果就是看起来壮实,这虚得很,平日里喊着多吃饭多吃饭,就是不听。”
西爱听得耳朵起茧子,还能贫嘴,“您这话儿说的,那胃口就那么大,要是撑坏了不也是难受,我吃的也不少,就是有营养的东西少。”
“什么叫有营养的东西?”
“各种高蛋白,补血的养生的啊,吃了保管好。”
“喝,那家里是亏着你了。”
“那可不是。”
王红叶气的一块手帕子给她扔脑袋上去了,能一天天的给西爱气死,家里几口人,她能轮流气。
人起来刚要出去,结果就乌拉拉来了人了,西爱眼睛亮了一下,全是她的同党们。
她拉着其中一个女同学的手,虽然是昨天刚建立的友谊,但是私以为真挚无比,“没事儿,不用过意不去,我昨天晚上心里难受,又淋了雨,心里却是舒服了不少。”
“我早就应该加入你们的,我要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最好的革命事业当中,其余的,我也不想了。”
说着说着,眼角里面带着泪光。
女同学也被感动了,同学们也被感动了。
说干就干,西爱愣是爬起来了,那脸还是通红的呢,给王红叶拉着,“你干什么去,还发烧呢。”
“你莫管。”
西爱人劲儿劲儿就走了,趁热打铁知道吗?
她忙着斩草除根去呢。
刘小兵那样的,你不掐死他留着过年啊。
西爱干别的不行,但是出坏主意,那是当仁不让的啊,她虽然是后勤的,但是革命的一块砖。
凭借自己巧舌如簧的小嘴加上心狠手辣的小心肝儿,再加上上坟烧报纸糊弄鬼的厚脸皮,一跃成为团体当中的活跃分子,极为受器重。
当天就出来了一沓子的大字报,她发着三十八度的高烧顶着大太阳,晕晕乎乎的贴在了刘小兵家附近。
然后连夜开大会,她发现,大家伙儿都喜欢晚上开大会,晚上的时候抄家。
刘小兵现在干什么呢,他躲在家里去了,“爸,她想弄死我。”
老刘什么人啊?
老谋深算,他是第一批从里面获利的人,西爱那点心思瞒不过他,当年两家就有过节,他给张家的人列个单子,想着找个下手的地方。
瞧瞧张建国,留学回来的,但是刚梅如刚走,报纸上还有讣告,不好动手。
上面有指示了,科研领域要把生产研究放在第一位,要搞运动,但是不能以运动为主,最高指示,所以说不好下手。
再看看张平,首钢那边的保安处处长,都干多少年了,他自己手底下就带着一帮人,铁磁铁磁的,也不好下手。
再找找,再找找,就更不好找了。
最后圈起来了一个王红叶,资本主义大小姐,娘家是开绸缎铺子的,这个可以有。
圈起来了,笑了笑,真真假假的,挂上点边就行,然后再去找点神不知鬼不觉的蛛丝马迹,帽子就给戴上了,只要有个帽檐儿,想要多高的帽子就有多高的帽子了。
端着茶水,训刘小兵,“在外面惹是生非的,你没事去招惹她干什么,早些年胡同里有名的无赖,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现在更是破鞋一双。”
“也不知道什么病,当年家里人都给送走了,我看啊,这病一点都没好,活该送精神病院里面去。”
打了刘小兵的头,老刘就不高兴了,他疼儿子。
眼神里面发狠,刘小兵听进去了,眼神一亮,“对,爸,咱们可以说她有病,给关到精神病院里面去。”
他也想起来了,早年的时候,好像是有病来着,也不知道治好了没有,但是看现在张西爱那疯狗样,根本就是有病。
哪个女的说自己被耍流氓了啊?
呕死了。
老刘穿着拖鞋端着茶杯,乐呵呵的,拿着筷子捡起来一口炒鸡蛋,喷香。
这是刘小兵吃不到的了,老刘自打成了领导,每晚上都得来这么一口,家里老婆孩子都挨不到,就他自己个一个人享受一下。
家里面他赚钱养家,外面奔波最辛苦,可不就是地位最高的。
甭说是他了,就是这胡同里面,十个有九个男的都是这样,家里好吃好用的,都得先给当家的用。
一口接着一口的,最后拿着一块煎饼,给盘子都擦得干干净净的,塞了一嘴,嘴巴上都沾着油光。
西爱打先第一个冲进来,她眼睛多好用啊,“竟然吃炒鸡蛋,全国多少人吃不饱。”
老刘差点没噎死,给气的,看着那些进来的人,他就没想到自己有这么一天,一口咽下去了,要说话,给西爱几个人推着到了厨房里面去了。
家里人都给推搡到厨房里面去,然后门反锁着。
作者有话要说: 张西爱;只要有点火光,就赶紧泼水。
第135章 圈套
老刘您说委屈不委屈,西爱拿着锁头,轻轻的咔嚓一声捏起来,心里就觉得雀跃。
这个天儿,厨房里面可算是舒服了,又是闷热又是潮湿的,还带着一股子油烟味儿,一家子跟绑小鸡仔一样的捆起来,然后扔在潮湿呼呼的地板上。
老刘在那里鬼喊着,小刘也在喊着,声音里面不免带着惊慌,又带着一些气势与笃定。
老刘的背后是谁啊?
是那一位老佛爷。
那一位老佛爷的背后是谁啊?
据说在会议上,老佛爷的讲话太优秀了,所以得到了江女士的表彰。
自那以后,那可不得了了,这一位真的成了老佛爷了。
耀武扬威的,在这一片区域内不可一世。
走到哪里都是呼风唤雨的,群星围绕着。
不过据说这一位老佛爷,自己立身不正,男女关系方面有一些问题,当然谁也不敢在明面上说这个事情。
心眼大概小的只有芝麻粒那么大小,老刘就是她的人,手底下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个芝麻粒的官儿,因为时代的原因,姑且就把老刘当个七品芝麻官吧。
并且刘小兵也成为了官二代,跟他老子一样的路。
西爱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她现在不太想听到别人的声音,她有点兴奋,大概是高烧到一定温度了,她觉得自己有点飘飘然。
你既然还在叫嚣,那么一定是我的手段还不够,所以才给了你脸了是不是?
要你们怕我,这就是西爱的想法。
因此外面乱糟糟的抄家一样的找证据,她自己拿着那么大的盘子,哗啦啦的扔在厨房的门上,摔得稀巴碎。
就跟打开了身体的开关一样的,西爱兴奋,她觉得舒坦,你这时候仔细看她的眼神,里面带着莫名的狂热,带着那种不可阻挡的希冀,让人看的着迷,也看的害怕。
里面有人惊呼,大概是老刘老婆,压抑的害怕的声音,西爱听了,满意了。
然后转身,拿着盘子,全部摔碎了。
渐渐的,外面声音越来越大,厨房里面老刘也闭嘴了。
西爱看着一地的杂乱,有人拿着照相机在那里拍照,大家寻找的是蛛丝马迹的证据。
“西爱,你那边有没有?”
“哦,还没看到,不过我想都是比较隐蔽的,这样的人,心机很深的。”
她站在卧室外面,很犹豫。
微微歪了歪头,“哪个呢?”
到底要把哪个送地狱里面去呢。
老刘还是小刘呢。
然后愉悦的走进去老刘的卧室,她拿出来一张相片,上面抹着已经干涸的口红,照片上的女人,瞧着漂亮妖艳极了。
她弯着腰翻看被褥,然后一下子扔到床底下,然后顺手把一只口红,扔到了床垫子底下切。
一切都是那么的迅速,跟着一起的人都没看到。
她也吭声,就在那里继续翻找。
因为不会有人放过一点蛛丝马迹的。
“快看——”
后面有人惊呼,西爱就笑了,她自己扯了下自己的面皮,觉得人得善良一点,最起码要表现得很善良。
等她挤过去的时候,已经围起来一圈儿了。
“就说是破鞋,大家都说是破鞋,要不是破鞋,怎么就有她的照片在家里呢。”
“瞧瞧,嘴巴上的是什么啊,竟然是口红,两个人指不定是什么关系,呸。”
西爱终于挤进去了,紧跟着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就说一家子父子俩不是好东西,都是臭流氓。”
很好,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照片是她从报纸上剪下来的,随手可见。
口红是她拿的自己的,那个颜色不是很喜欢了,买的时候也便宜的很。
一切,都是张西爱的构陷。
她看不惯照片上的那个女的,也看不惯老刘。
照片上的那个女的,就是那一位老佛爷,是西爱的老熟人了。
老刘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定下来他的罪名,可不能就只是因为一个小刘啊,撬不动的,要弄就得找点实实在在送命的证据。
所以,就是先抄家,再定罪,寻找证据,这叫出其不意。
老刘就是想破脑袋了,也不知道这一群人里面,是谁在搞自己呢。
看着张西爱,觉得这丫头有这么恶毒吗?
能想出来这样的主意吗?
西爱瑟缩的往后一推,紧紧的拉着旁边男生的胳膊,男同学瞪了老刘一眼,一拳打上去,绑着人就走了。
老刘一家,就这样居家隔离了,暂时成了案板上的里脊肉,肥美可口的很。
西爱,垂涎已久。
她自己眯着眼睛,觉得权力真是个好东西啊。
刘江坐着小马扎,大刀阔斧的脚岔开踩在那里,看外面月明星稀,星辰旷野。
热风似浪,整个麦场带着暑期的余温在发酵。
墨色沉沉里面,颇有长坂坡的悲凉。
他从没想过,一个女孩子,妖气成这样,他对于西爱的定位,三个字。
从今以后是三个字。
野心家。
一个出其不意的野心家。
却是一个天生的野心家。
有的人,天然的,不用动脑子,就会想到一切,她稍微转一下脑子,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变得那么的简单。
三天后,刘江结束农场工作,回到城里面继续接受改造。
西爱依旧在发烧,她烧一开始耽误了,当晚回去挨了一顿骂,晚上退下去,早上起来便又开始烧起来。
人已经烧几天了,王红叶已经深更半夜静悄悄的开始求神拜佛烧纸了。
拿着个陶瓷盆子,然后拿着叠好的金元宝,银元宝的,难为她现在还能从家里找出来烧纸,自己狗狗祟祟的爬起来,张平皱了皱眉头,“干什么去?”
“睡你的,管我呢。”
端着盆子就出去了,找了个犄角疙瘩,背着人,不敢让人看到了,不要要命的事儿。
然后你就看,她微微闭着眼睛,嘴巴里面絮絮叨叨的,像是真的说给老神仙听的一样,正常人听不太懂的套话儿。
那是相当的虔诚,拿了我的值钱,就得保佑我家里小孩是不是?
想法天真的很。
“碰——”
后面响了一声,王红叶麻溜的蹦跶起来,心都要跳出来了,“啊——”
头也不回的就跑,可不能让人抓住了。
张建国想拉她来着,结果看她吓坏了,也不敢去追,只喊着,“是我,大嫂——”
王红叶听着不对劲,突然扭头,一看是张建国,那心啊,就气死了,多好的脾气都想把手里的金元宝摔他脸上了。
“你来干什么的啊?”
“不是,我睡不着,出来散散。”
你散什么散啊,大晚上的,王红叶就想一口花露水喷他脸上。
但是一想到他失眠,说不定是想梅如了,蹲下来,安慰自己说不定文人都这样,半夜睡不着出来散散呢。
便紧闭着嘴,然后就瞧着张建国拿着打火机继续在那里烧,王红叶眼眶子都快出来了,“不是,你不是不信这个吗?”
“嗯,不信。”
“那你烧纸干什么?”
张建国抬眼看她一下,温吞吞的那个死脾气啊,就急死人了,慢声慢气儿的说一句,“给梅如烧的。”
我可去你的吧。
我这里给西爱烧呢,你来找什么茬儿你。
赶紧滚。
王红叶给暴躁的。
端着盆就走了。
后面张建国微微张嘴要说什么,也沉默了。
得,不给烧就不给烧呗。
他寻思着给梅如顺便烧点,万一这事儿要是真的存在怎么办?
想的倒是挺美好的。
他是绝对想不到烧纸是不能一起烧的。
你这给神烧的,能旁边有鬼等着领钱不?
第二天一早,西爱又烧起来了,王红叶深以为是张建国坏事儿,打算晚上重新烧一场。
西爱眯着眼睛起来,她人气若游丝的,真虚,“嗯,我有事儿出去,您忙着。”
“发烧了哪儿去,在家里休息,我看你天天不好,就是因为出去玩儿的,就不能消停会儿,平时也不见你出门,唯独生病了天天邪乎了一样的。”
西爱摆摆手,“你莫管。”
劲儿劲儿的就走了。
王红叶给气的,手上帕子就摔桌子上去了,“我不管,我这也不管,那也不管,你就能死了。”
张平就点头,“那可不是,就不管她,饿——”死她算了。
话没说完,就看见王红叶着急忙慌追出去了,窗户外面传来一声,“先别走,饭一会儿就好了,早上起来给你煮鸡蛋吃了,伴着韭菜花酱,你不是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