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是第一次坐在他身上了，但南汀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她回避着法涅斯的注视，默默坐进了后者的臂弯。
身形颀长的神明悠闲起身，鸦黑的长发披落至腰际，一对华美的羽翼在身后展开。
“……为什么不搂住我的脖颈。”
法涅斯的声音低得像幽暗墓地的风声。
南汀沉默了一下，反问：
“为什么要？”
黑暗神单手推开华丽繁复的窗格：“……如果你不想掉下去的话。”
法涅斯的话让南汀觉得，如果她拒绝的话，或许他下一秒就能将她扔下去。
在南汀探头看向建筑下方黑暗的深渊时，黑暗神忽然轻笑了一声：“你想下去看看？”
南汀显然是误会了黑暗神的意思，连忙抱紧了他的脖颈。
骤然被如此热情对待，法涅斯有些不解地歪了下头，高挺的鼻梁轻轻掠过少女银白的发丝。
他旋即展颜一笑，眉眼华丽，怀抱着圣女从窗格跳下。
南汀：！
下坠的速度太快，她只能尽量将他抱得更紧。
深渊中涌动着噬人的黑泥，还有一双双属于恶魔的猩红眼睛。在二人坠入其中之前，神明的双翼瞬息张开，沿着冰冷的渊面飞向了黑暗深处。
南汀按捺住加快的心跳，倚在法涅斯的怀里低低地抱怨道：“每次都要来个蹦极……”
“蹦极，”黑暗神饶有兴味地追问，“那是什么？”
“就是像你刚才那样。”南汀懒得解释，也怕暴/露来自异界的身份。
黑暗神微微眯起眼睛：“我认为这很有趣。”
南汀：对我来说就是刺激。
“不过。”黑暗神将清冷的薄唇抵上了她的耳尖，“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会克制。”
“倒也不是不喜欢，”南汀惊讶于神明温和的态度，也好声好气地商量，“嗯……下次如果要从哪里跳下去，提前告诉我一声好不好？”
闻言，神明的唇角翘出愉快的弧度。他微微启唇，幽红的舌尖轻舔了一下她的耳背。
精灵的耳尖立即敏/感地颤抖了一下。
南汀愤愤回眸，双手捧起黑暗神的脸颊，将他推远了一些。
“……这算什么回答啊。”
“这当然是回答，我的圣女。”神明嗓音典雅，仿佛古老神殿里空旷的回声，“下次心血来潮的时候，我会考虑你的感受。”
南汀忽然又搂住了神明清透如玉的后颈，将他稍微拉近一些，奖励般地快速在他的脸颊边缘落下一吻。
法涅斯暗红的瞳孔微微扩大，内里倒映出少女银白的长发和秀美的脸颊。他无师自通地托起她的后脑，微微低下头，抵住了她的前额。
靡丽的月光被华丽的哥特式尖塔切割成一道道深红之影，神明怀抱着圣女，舒张羽翼掠过层叠锁链。
被搅动的气流拂动银发与黑发，他们的长睫轻颤着，几乎要触及彼此，而瞳孔中也只有对方的倒影。
“你想吻我？”南汀轻声。
“当然不……”
法涅斯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银发少女再度开口。
“人类之间只有确定了亲密的关系，才会彼此接吻。”以繁复的尖塔和黑暗的深渊为背景，少女眸中流淌的碧绿愈发迷人，这让她看上去像一位熬制着蛊惑人心的魔药的女巫。
黑暗神没能听懂圣女话中的暗示。
他垂下羽翼般的长睫，轻声：“果然，我无法理解人类。”
南汀有点想放弃了。
有这工夫，她去攻略一个听话的骑士不香吗？
这时，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掌忽然捧起了她的脸颊。
“但如果你想吻我，我愿意和你更近一……”
“……不想。”南汀别过脸去，远处深红的月光勾勒出她姣好的侧脸，“冕下，我并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和他接吻。”
“……可你却吻了我。”法涅斯的神情有些遥远，狭长幽红的眼眸中仿佛盈满了盛开的蔷薇。
“您是我的神明，”南汀一字一句地说，“我当然愿意吻您。”
黑暗神狭长惑人的眼尾轻颤了一下。
“这就是你所理解的虔诚？”
“难道我没有取悦您吗？”南汀反问。
神明唇瓣微动，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你不用……”他缓缓开口，脸上的闲适自持全然不见，“南汀，为何要将你置于低于我的位置？”
“信徒和神明之间，原本就不平等。”
少女垂下银白的睫羽，眸色晦暗不明。风拂过她皎洁的长发，恍如清冷漠然的霜雪。
“如果是这样，”法涅斯的指尖轻柔拂过南汀的眼尾，“我拒绝接受你的信仰。”
“你以为我是自愿的吗？”南汀抬起眼睫，定定地盯着他，“还不是因为那张契约……”
“哦？”黑暗神语调微挑，眸色忽然染上愉悦，“你在说契约么。”
他抱着她落在一片漫无边际的蔷薇花海里。
“在契约上，我可是你的仆从。”
南汀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你说反了吧……”
晦暗的天幕上，暗红色的血月靡丽绮艳，就好似神明遥远的瞳孔。
朦胧的月光洒落蔷薇花海。微风拂过，繁花涌动，这深渊中开出的花朵却有着致人死地的美。
“你想看看吗？”
黑暗神托住南汀的腰肢，小心翼翼地将她放置在花丛中央。
他后退两步，手中垂落两张用深渊语书写的卷轴。
南汀摇了摇头：“……我认不全字。”
黑暗神低低地哼笑一声：“过来，我给予你启示。”
南汀警觉地盯着他。
黑暗神不以为意地迈开长腿，来到了她的身前。他用翅膀从身后笼住她，羽翼的尖端蹭到了她的掌心里，引导着她点在了卷轴上。
南汀忽然发现她能认得这些文字了。
第一张契约是她刚刚穿越过来时，和黑暗神签订的。只是要求她对黑暗忠诚，并没有规定她一定要信仰祂。
至于第二张契约……
南汀：“可我根本没有签过啊！”
“你再想想。”黑暗神极有耐心地开口，“口头上的契约也算是契约。”
“以吾血为名，以黑暗为证……于此缔结契约。”
熟悉的回音涌上心头，南汀一瞬间明白了一切。
“就是那次……和魅魔契约的时候。”她睁大了绿宝石般清透的眸子，“可是，墨卡托明明也是我的仆从？”
黑暗神扶着南汀的肩膀，止不住地笑了起来：“啊，我的圣女，你不会以为这点手脚我都动不了吧，那你可低估我了——你的仆从怎么能那么没用。”
“所以我们之间还是不平等。”银发少女忽然翘起了唇角，月光为她的面颜镀上了一层血色的光芒，“所以你就把之前的吻，当作是对你的奖赏吧。”
黑暗神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若是被别的恶魔听见你的话，它们会将你撕成粉碎。”
“你在威胁我？”南汀扯住了法涅斯的衣领。
“契约对于我来说无关痛痒。”神明轻声，狭长红眸在月影中愈发幽暗，“你不该踮起脚抓住我的衣领。需不需要我把你抱起来？”
南汀松开了法涅斯绣着华丽银线的法袍领口，愤然后退两步。
“……我不会再吻你了。”她低下头，银白发梢柔顺垂落，半遮住清丽眉眼。
黑暗神逼近一步：“……那我是否有亲吻你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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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chapter 27
“那么,”银发少女微微仰起头，眼眸澈如翡翠，“你是在以什么身份请求着我的吻？”
如果他回答“恋人”,或者“追求者”,也许她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修长手指摩挲着她的下颌。神明微微歪了下头,眸中倒映着漫无边际的花海。
“你的恶魔仆从,不是么。”
南汀摇了摇头：“……冕下,别再和我开玩笑了。”
黑暗神的唇畔漾出浅叹，但他旋即展开笑靥：“这些蔷薇,是我亲手栽种的。”
南汀抬眸望向这片绯红的海洋：“这么多都是？”
神明垂下眉眼，低低一笑：“我只种下了第一枝。”
他微微旋身，朝她伸出了一只手：“跟我去看看吗？我从没带别人来过这里……嗯，恶魔也没有。”
南汀迟疑了少顷。这时，法涅斯却已径自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跑向蔷薇花丛的深处。
深红的花海里，背生双翼的神明牵着黑裙银发的少女,仿佛在完成一支圆舞曲。
不知跑了多久。
南汀的呼吸有些急促,脸颊也泛上薄红。裙摆更是被蔷薇上的刺划破，难以遮掩少女笔直修长的小腿。
花海的尽头是一处悬崖，更远处则是一片幽光闪烁的海面。绯红的弯月不知何时已经落下，在海面上拖出波光粼粼的倒影。
“真开阔。”南汀不由赞叹，“没想到深渊里，还有这么美的地方。”
黑暗神含笑摩挲着她的发梢：“我的圣女，你怎么能对深渊抱有偏见。”
南汀碧绿的双眸弯成一对月牙，朦胧的红光轻柔覆上她白玉般的脸颊：“可以带我飞过去看看吗？”
黑暗神一怔。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掠过南汀的眼尾，低低的浅笑被风送来：“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南汀侧眸，对上一双瑰丽至极的眼睛：“……你的心思这么好猜。”
这句话刚落下,南汀的脸颊便被轻轻捏了一下。
修长的指尖夹住一小块白皙的皮肤，惩罚般地扯了扯。
她瞪他。
黑暗神掀起长睫，笑意疏懒，将她拦腰抱起。黑翼展开，他带着她飞向了远处绯红的弯月。
南汀：！
“为什么要这么抱？”
法涅斯垂眸看她。
深黑的长发被风卷起，拂过她的脸颊。
“你的裙摆烂了，”他将手指伸进去，轻柔捧起她的膝窝，“都是那些蔷薇的错。”
“这和怎么抱有关系吗？”南汀反问。
也不等黑暗神回答，她径自伸出手，将那些累赘繁复的荷叶边给撕开了。
裂帛之音华丽动听，空灵的风声成为应和。
宽大的裙摆从大腿间坠落，变成了魔女的小礼裙。少女修长匀停的双腿被血月抹上朦胧的光晕。
法涅斯移开眼神，指节微微收紧。
“为什么捏我？”南汀盯他。
月色正浓，神明苍白的脸颊也被红月照亮，勾勒出缱绻迷人五官。
“……没有。”
南汀抓住了法涅斯的手腕：“咦？你的手怎么有些不稳。”
法涅斯的眼尾轻跳了一下：“……南汀。”
南汀仰头去看他。
这只神下颌的线条，真是如刀削般好看，活像神殿上那些大理石雕像。
“你脸红了。”仔细观察了一番，她轻声说。
黑暗神面不改色：“……你也脸红了。”
南汀立即伸手去捂脸，一对碧绿的眼珠从指缝间露了出来：“那、那是因为月光是红色的！”
“你也知道啊，”黑暗神好整以暇地开口，“所以我没有脸红。”
南汀“哼”了一声，便不理他。
二人落在了绯红的弯月上，下方是波光粼粼的海面，更远处则是一片虚无的迷雾。
南汀揉了揉脸颊：“没想到月亮居然真的就是……弯的。”
在心底默念了几遍，前世的天文常识在这里不适用之后，她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法涅斯唇角微翘：“还喜欢这个玩具吗？”
他们此刻正站在弦月的弯钩里，南汀环视四周：“这么大的月亮……你称呼它为‘玩具’？”
黑暗神歪头想了想：“好像是‘傲慢’制作出的装饰品，献给我之后，我便随手挂在了深渊的天幕上。”
南汀：“……”
“会不会觉得太亮了？”神明的眼眸在深红光影中愈发撩人，“我可以调暗一些。”
南汀警觉：“难道你打算睡在这里？”
“我们当然也可以回去睡。”黑暗神慵懒地倚在弦月的弧线上，以漂亮的指节叩了叩身侧的位置。
月亮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温柔如一盏夜灯。
远处的天幕上，也亮起了点点钻石般的星辰。
“不要告诉我，那也是‘装饰品’。”南汀悄悄坐到了法涅斯的身侧，抬眸看向远处的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