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大院糯团子——柚子水豚
时间:2021-03-15 09:09:27

  “我回泰城的姥姥家,也没去爬泰山,我们去赶大集了,姥姥给我和楚尽买了好多小玩意儿,”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儿,糯团子噗嗤一声笑出来,在丁淼耳边说悄悄话,“我姥姥买了好多花,给我头上带了,她以为楚尽长得这么漂亮肯定是小女孩儿,差点给楚尽头上也插上花!你说,好不好笑?”
  丁淼配合地笑笑,还是清清淡淡地开口,“嗤,你怎么说什么,都能聊到楚尽身上。”
  这句话,倒是把宋乔曦给问住了。
  是呀,为什么,不管聊什么话题,最后都绕到楚尽身上去?
  “曦曦,淼淼,前面有舞龙舞狮,想去看吗?”
  宋爸爸喊她俩,宋乔曦答应着,拉着丁淼的手往后面的台子方向走。
  舞龙舞狮的动静贼大,敲锣打鼓,叮咚隆咚呛,几只红红黄黄的大狮子上下飞舞,像真的要飞起来了一样。
  只是,宋乔曦看的多少有点心不在焉。
  脑子里还想着楚尽。
  他自己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很孤单啊?
  今天晚饭吃的早,不到4点多就吃完了,现在已经晚上8点多了,他会不会肚肚饿了呢?
  大院儿里别人家都是热热闹闹的过年,他如果不小心看到,会不会觉得伙伴们抛弃了他呢?
  她和丁淼挤在人群的最前排,身后是自己妈妈和丁妈妈。
  两个妈妈都把手放在她们肩膀上,妈妈们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敲锣打鼓的声音太大,宋乔曦听不清楚。
  舞龙舞狮结束,下一个节目是杂耍,“狮子们”退场的功夫,宋乔曦玩着小兔子灯笼的开关。
  一开,一关,小白兔一亮,一暗。
  猛地听到妈妈的声音,“要不是建国和我说,我都忘了,孩子也是可怜,不想出来玩也不应该勉强他。”
  “是啊,要不是你对象和我们说,我也记不清了,一细想,还真是两年前的正月十五,这......这以后可怎么办啊?那还能一直都不过正月十五了?”
  丁妈妈附和着。
  糯团子皱起眉头,没敢动,悄悄瞥了眼丁淼。
  丁淼用手推推眼镜,看了她一眼,抿抿嘴,没吱声,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口。
  宋乔曦就安安静静看着台上杂耍班子的人,来来回回搬大缸、大石块、长条板凳等等道具,竖起耳朵敏锐地捕捉两个妈妈的只言片语。
  妈妈和丁妈妈还在咬耳朵,人群声音小点的时候,她听到妈妈一声叹息,“哎......难为小楚尽了,慢慢来吧,急不得,今天真带出来了,看别人都有爸爸妈妈跟着,怕是惹他更伤心。”
  “老楚和小孙多好的两口子,当年那个酒驾的男的真是挨千刀的,正月十五毁了好好的一个家......”
  一瞬间,宋乔曦耳畔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了,整个人像是陷入了真空世界一样,鼻子酸酸的,眼睛胀胀的发烫。
  手里小兔子的灯笼,“吧嗒”一声按掉开关。
  小白兔变暗了。
  就像她那颗小小的心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酸痛到不能自已,心疼到恨不得立马飞回大院儿,一秒钟都不想待在趵突泉灯会现场了。
  原来,今天是楚尽爸爸妈妈去天堂的日子。
  糯团子现在只有一个念想。
  想抱抱他。
 
 
第32章 消失不见的小兔子灯笼?……
  齐州1997年元宵节的冬夜特别冷, 白天有太阳还好,到晚上真是要冻掉耳朵了。
  孩子们全身上下裹得只露出双眼睛,和小半张脸, 又一直跑来跑去, 没一个崽崽喊冷,倒是大人们最先受不了了。
  看完杂耍, 三家十口人的大部队,在李清照故居附近汇合了。
  宋乔曦拿带着厚绒线手套的手, 轻轻摸摸王妈妈身上深紫色、油光水滑的貂皮大氅, 发出艳羡地声音, “阿姨, 手感好好呀,滑滑的。”
  王妈妈头上带着一顶同色的貂皮帽子, 脖子上围着雪白的狐狸皮围巾,脚底踩着一双时髦的漆皮皮靴,可还是冻得嘴唇都发紫了。
  她带着一副小羊皮手套, 摸摸糯团子带着毛线帽的小脑瓜,哆嗦着问:“侬冷不冷伐, 曦曦?”
  “阿姨, 我不冷啊?妈妈说我热得像个小火球一样呢!”
  宋乔曦眼瞅着王妈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嘴巴更紫了。
  小姑娘是不知道, 自己这回答差点让王妈妈当场晕过去。
  还是妈妈替她解了围, 只听宋妈妈赶紧说道:“行了, 在外面疯了两个多小时了, 你们几个小孩儿不冷,大人快要冻死了。8点多了,回家收拾一下该上床睡觉了, 这没两天就开学,上小学不比幼儿园,几个崽都给我收收心。”
  听妈妈说要马上回家,糯团子恨不得当场举双手双脚赞同。
  刚才,她看王君洋和丁一都还在兴头上,俩男孩拿着两只灯笼当“武器”互相打来打去,还嚷嚷着要去看最大的牛牛灯。
  本想着,依了他们快点让看完了就可以回家了,现在妈妈的提议,得到了所有大人们的一致同意,这就省得她操心了。
  乖巧地点点头,抱住妈妈大腿,仰脸道:“我们快走吧,妈妈,楚尽自己一个人在家呢,他要是饿了想吃宵夜怎么办?”
  “嗯,咱们快点回去吧。”
  爸爸一把抱起糯团子,扛到肩头,抬手招呼其他人跟上,往公园门口走。
  一辆红色桑塔纳和一辆白色捷达,把几家人从趵突泉公园载回大院儿。
  停好车,妈妈把宋乔曦抱下来,问她:“饿不饿?回家煮个元宵当宵夜?”
  “饿饿饿......”点点头,糯团子是真饿了,但心里还一直惦记着一个人,忙不迭地说,“妈妈,我去叫楚尽也来吃元宵吧?”
  妈妈的面色明显带着一丝犹豫,停顿一下,轻声叮嘱她:“行,你去问问,小楚尽要是没睡就叫他来,要是睡了就不打扰他了。你在门口的时候,先看看窗户边上灯亮着吗?灯要是暗了,就不叫他了。”
  “好咧,我去看看他睡了没?”
  答应了妈妈,宋乔曦手里还攥着那只小兔子灯笼,撒开丫子往锅炉房方向跑。
  老远看着,在大院昏黄的灯光下,有一团小黑影和一盏小白灯在移动,闪烁在寒冬的夜晚。
  “哼哧哼哧”跑到锅炉房门口,小糯团撑着膝盖,大口喘了会气儿,才迈上平房的几节台阶。
  刚准备敲门,记起了妈妈的嘱托,停下手,先移动到窗户的位置,扒拉着窗台往里面看。
  窗户上贴着红红的窗花,窗帘拉得死死的,连个缝都没留,一点光都看不到。
  楚尽,真睡了?
  刚才在桑塔纳上,进大院门的时候,车里的广播刚报时晚上21点整。
  现在最多晚上9点零几分,按照楚尽的作息,这时候还在看书或者练字,不应该睡这么早的呀?
  宋乔曦提着小兔子灯笼,踱步回锅炉房的大铁门前,抬手了好几次,都没敲下去。
  她把耳朵凑到门缝,想听听里面有什么动静。
  可惜,四周一片寂静,什么都听不见。
  思前想后,决定还是不要叫他了。
  如果真睡着了被吵醒,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开门时吹了冷风,很容易感冒的。
  而让小姑娘没想到的是,自己在门口排徊的脚步声,和窗台上小脑袋忽上忽下的剪影,都被坐在椅子上的楚尽听在耳边,看在眼底。
  他没开灯,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只小小的相框。
  相框里是楚尽一家三口的合影,那时候的他还很小,三、四岁的样子,被爸爸抱在怀里玩“开飞机”,妈妈护着他的身子。
  一家人都笑得灿烂,相机把他们三口人最幸福的时刻定格下来。
  连续三年的正月十五,无疑是楚尽短暂的人生中,最难过的一天。
  两年前的中午,父母出门的那一幕还深深印刻在他脑海。
  爸爸刚从所里回来,换掉一身带着寒气儿的警服,套上冬天经常穿的那件很厚的皮夹克,拍拍他肩膀笑呵呵地说:“儿子,爸爸和妈妈出去一趟,晚上带你去趵突泉看花灯,猜灯谜!”
  皮夹克的皮革味儿他记得清清楚楚,混合着剃须水的辛辣味儿,就是记忆中爸爸的味道。
  妈妈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呢子大衣,在门口围上雪白的厚围巾,捏捏他的脸蛋笑得格外美,“尽尽,爸爸妈妈一会儿就回来,少看会儿书,也看看动画片什么的,打电话叫小朋友来家里玩也行。”
  “走了老楚,早去早回,回来咱们早点去趵突泉。”
  “好咧,走了啊儿子,你算好时间,俩小时之内爸爸妈妈就回来。”
  爸爸妈妈的动作、表情、语气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可自己是怎么回答他们的,那段记忆像是被清空了一样。
  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一丝一毫。
  甚至不记得,最后自己是不是有对爸爸妈妈笑过,对他们说过“注意安全”......
  他有什么反应,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那天,自己坐在客厅沙发上,盯着电视屏幕,时不时看一眼墙上的挂钟。
  后来,时间早就超过了爸爸妈妈承诺的两个小时,肚子已经开始有点饿了,可他还是倔强地坐在客厅。
  窗外的光线,从明到暗,直到家家都点亮灯火。
  窗外的每一盏灯,都象征着一个家庭的团圆。
  尖利的电话铃声在昏暗的室内响起。
  从沙发上跳起来,抓起听筒,而挂掉电话后,楚尽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
  从那天起......
  6岁的楚尽知道了一件事,他没有家了。
  同样身处昏暗的室内,两年后的元宵节,楚尽没有打开锅炉房的顶灯,甚至连小台灯都没拧开。
  今天,他不想学习,不想做题,也不想看书。
  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放任自己的情绪,放任自己在黑暗中沉寂,在不见底的深渊中越坠越深。
  寄养在舅舅家时,埋藏在心中的恶和狠,在此时像饿了多日的豺狼虎豹,恨不得撕碎了自己的五脏六腑,再让这个世界一同跟着毁灭。
  要变得强大,只有强大,才不会被人欺负,才能替爸爸妈妈报仇。
  楚尽紧紧抱住自己颤抖的身体,死死咬住嘴唇,嘴里满是腥甜的味道......
  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他的思绪。
  是宋乔曦。
  一听就知道,是她两条小短腿“吧嗒吧嗒”的声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姑娘在门口哼哼唧唧喘了半天,才顺过气儿来似的,接着像个“小贼”一样来回踱步,先是在窗台上冒冒头,楚尽看到屋外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小脑袋的剪影落在玻璃窗上。
  她手里拿了个小灯笼吗?亮亮的,在窗口一闪而过,接着又回到门口停了一会儿,应该是在听屋里的动静。
  自己现在的样子,不希望她看到。
  这世界上所有光照不到的地方,宋乔曦都不应该见到。
  她是那么纯净的一个小人儿,纯净得像通体雪白的小白兔一样,理应生活在暖烘烘的爱中,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轻轻把手中的相框,放到书桌上。
  一声非常小的“咔哒”声,理论上来说,屋外的人不可能听到。
  可宋乔曦却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似的,总感觉刚刚锅炉房里发出了一点响声。
  楚尽醒了吗?
  正准备回家的糯团子停住脚步,趴回到门缝,两只手做成传声筒的形状圈在嘴边,“楚尽,你睡了没有呀?”
  再侧耳听听,屋里一片安静。
  “楚尽,你想吃元宵吗,热乎乎的元宵,黑芝麻馅儿的?”
  “你饿不饿呀,西红柿鸡蛋面想吃吗,是炝锅的那种?”
  “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呢,加一个鸡蛋?”
  “鸡蛋炒馒头?”
  依次反复,说一声,侧耳过去听一听,说一声,再去听一听......
  直到屋里依旧任何声响回应自己,她才彻底死了心。
  唉,好吧。
  想抱抱他,安慰安慰他的念头,就这么落空了。
  糯团子轻轻叹口气,小幅度地跺跺脚,在屋外站这么久,脚丫丫有点凉凉的。
  想了想,她又一次趴在门缝上往里轻声说了句:“我把小兔子灯笼留给你,这样你就不怕黑了。”
  宋乔曦最怕黑了,入夜的大院儿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好多地方是暗暗的,总让她想起福利院做错事情被罚关的小黑屋。
  有一盏小灯笼在手,是满满的安全感感。
  可今天,她觉得自己是可以克服掉怕黑的恐惧。
  因为糯团子认为,楚尽比她更需要这盏小兔子灯笼。
  她捻手捻脚走到窗户边,把小兔子灯笼板板正正摆在窗台上,来回摆弄了好几次那根红色把手才让小兔子站稳,又“啪嗒啪嗒”按了几次开关。
  想着,是让灯笼亮着呢,还是暗着呢?
  最后,还是让小兔子亮亮的趴在楚尽锅炉房的窗台上。
  团子心里是抱有一点侥幸的。
  如果,如果一会儿楚尽醒了,一眼就能看到窗台上有一盏灯,心情肯定很好。
  就算不会醒,等他起床的时候,一出门也能看到这只小白兔。
  他总说自己像只小兔子,应该能猜到是她留给他的吧?
  在小脑瓜里为自己的绝妙想法热烈地鼓掌好几次,“自己太棒了”的情绪完全替代了不能抱抱楚尽的愧疚感。
  借助大院儿昏黄的路灯,一步三回头的往家属楼的方向走。
  只可惜,这条大直路走到头,远远看回去,锅炉房窗台上的那一点微弱的光芒,也还亮在那儿。
  而她走进楼栋的一瞬间......
  锅炉房的门,“吱呦”一声开了一条缝。
  几秒种后......
  窗台上,小兔子灯笼发出的那一点微光。
  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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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家后,爸爸替她脱掉厚重的棉服、摘掉手套、围巾,换上烤在暖气上热烘烘的粉色小兔子棉拖鞋,宋乔曦一下子就头到脚都暖和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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