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住了。
是谁在说话？
她正想细究，却一点也听不见了。可她知道那并不是幻听，的的确确有声音在她脑子里。
水夷瑶吗。
“大公主，进来吧。”
河洞中，一声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
黄夷瑶跟着人鱼小妹妹游进去了。
入目的场景令人不太舒服。
这是个窄小的洞穴，漆黑昏暗，几十个人鱼挤在一起。她踏进洞口，就有几十双眼睛朝着她看了过来。
而且水中有一股难闻的腥味儿——过期的食物、腐泥、鲜血、烂鱼烂虾的味儿。
呛鼻得不行。
黄夷瑶忍不住开始咳嗽起来。
“雅贝，你怎么能直接把大公主带进这里来？”有个老头走了上来，皱着眉头，骂那人鱼女孩。
黄夷瑶正想说她没问题，多大点事儿，忍忍不就行了，但还没说出口，她就开始头晕眼花，头闷闷的痛。
甚至想吐。
不就是环境差了点，至于吗？
人鱼身体这么娇气的？
不对。
她强忍着反胃的恶心感，抬眼看向其他人鱼，他们都没有反应。
可是她就真的有一种难以呼吸的感觉。
她这个身体是不是有病？从进来开始，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老头道：“快把净水珠给大公主！”
话音刚落，就有人给她递了一枚金色的水晶。她伸手接过，周围的空气和水立马就清新起来。
她呼吸缓过来，低头看着手上的珠子，这东西还挺神奇的。
这是一块颜色干净的黄水晶原石，棉点很少几乎看不见，结构纯净，一看就是天然无烧无处理，要是用来雕个黄财神，价格得起码得翻两番。
不过，虽然水晶雕刻和玉雕一脉相承，但水晶更硬更催，费工时。
老头走了过来站在黄夷瑶面前，他手中的权杖在地上一震，声色威严：“大公主！叫你回来的是老夫，恕我直言，您的计划已经失败，与其继续浪费时间在人族娱乐圈周旋，不如回来领导我们人鱼族，让我们种族不至于亡在这一代！”
黄夷瑶愣了愣，然后点头。
大长老看见黄夷瑶点头，眼睛一亮：“既然您也赞同，那您这一趟也不必回去了。留下来吧。”
原著里虽然没有写这个部分，但是黄夷瑶可以从剧情走向推测到，水夷瑶并没有回到人鱼族，她待在娱乐圈，直到死。
黄夷瑶确实不想待在娱乐圈，毕竟她只是个老老实实的手艺人，唱跳俱废，不配待在娱乐圈。
但娱乐圈可能是水夷瑶的梦想，现在她只是鸠占鹊巢暂时霸占了水夷瑶的身体，不能给她乱做决定。
换位思考，如果某个人穿到她的身体里，然后又宣布退出玉雕圈去搞别的事业，那她会疯的。
刚刚在她老子里出现的那道声音，并不是幻听，如果水夷瑶还在这具身体里，她是要把身体还给她的。
黄夷瑶想定后道：“我觉得您说得对。不过这是件大事，我要想想。而且我在人类世界还有一些没有解决好的事情。”
那老爷子眉头一皱又要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您现在还知道要考虑，这已经很好了。”
“给大公主搬椅子过来。”大长老吩咐后面的人，又转头看着黄夷瑶：“大公主，我要给您汇报一下族内近况。”
黄夷瑶：“椅子就不必了。您只管说，我听着。”
根本没人听她的，族人还是把椅子搬了过来。
椅子还没搬过来前，黄夷瑶还在想这人鱼又没腿没屁股，要怎么坐，等到“椅子”搬上来时，她才清楚，那是一张大大的贝壳，人躺进去就行了。
大长老站着说话，她躺着？
她清楚地记起了原著小说中水夷的一大黑点，就是矫情爱摆架子，曾经在好几档采访节目中，她把腿横着放到了椅子上。
在综艺节目中，大家都站着，就水夷瑶说站着累，要节目组给她椅子或者是床。
这也不怪水夷瑶作，人家就是这样的成长环境。
本来黄夷瑶时不打算躺着的，但是她神奇地发现，椅子还没抬过来，她已经就开始腿酸了。
她微微蹙眉，觉得这有点不太正常。
【金鳞人鱼，血统纯正，极罕见。然性情娇怯，敏感易折。】她的脑中，那个声音又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黄夷瑶马上在脑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那声音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娇气，爱哭。】爱哭？自从爷爷去世后，她就没掉过眼泪。
“啪！”两只人鱼把那巨大的蚌壳放在黄夷瑶背后，她正在想事，没注意周围动静，冷不丁被那蚌壳落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那一瞬间，黄夷瑶对这个“娇气”有了非常真切的体验，就是这么一瞬间，她感觉地动山摇，仿佛整个天都要塌了，都塌来压到她身上了。
“你们俩怎么笨手笨脚的！大公主！没什么，您别哭啊！”
旁边的人忽然着急地出声安慰。
黄夷瑶：“？”
哭了？
她低头，从眼眶中滴出金色泪珠。她下意识伸手去接。
那金色珠子落到她的手心，凝结成固体，像是一颗珍珠。
【金色鲛人泪，价值千金。】
那声音又说道。
鲛人泪？这个东西她看见过野史和神话传说中都有记载。
还没穿书前，她就因为要雕刻水夷瑶这个人鱼形象，去查了很多有关鲛人的资料。
鲛人泪是很珍贵的宝物，价值千金，但正因为这怀璧之罪，鲛人们常常遭受大规模猎杀，因此这个种族总是濒临灭绝。
黄夷瑶一脸懵地看着手心的金色珍珠。
原来，真的有鲛人泪这玩意儿啊？
她又抬头看了看着河洞中所有的人鱼，看起来不到五十只，这是快被猎杀光了吗？
“大公主，您先坐下，听老夫慢慢给您说。”
黄夷瑶还是躺到了蚌壳中，听大长老说人鱼族的情况。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从海里逃出来了。
从鲨鱼族的地盘逃出来的。
鲨鱼族想把人鱼族抓起来，当做生育机器，人鱼族不愿意，找机会逃进了河里。
但是人鱼本来就是海生物，老在河里呆着，人鱼们已经多多少少开始生病。但是海里又回不去。
境况艰难。
大长老道：“此事还需徐徐图之。本来海里已经被污染，就算我们此刻回去，也会生病。”
“就算要回去，我们也要先找到海水净化器。”
黄夷瑶一直安静地听着。
总之，现在人鱼族处境很艰难，大长老说的人鱼族会亡在这一代，还真不是危言耸听。
总结就是，人鱼族，弱且穷。
第4章 换魂
她总算知道水夷瑶为什么死也要待在娱乐圈了，就这个环境，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虽然大长老说着让她留下来，但汇报结束之后，还是派人把她护送了回去，说等他们找到海水净化器后，再接她回来。
拳拳爱护之心展露无遗。
回来的时候有四条人鱼护送她，还有大长老也在身旁。
出了那条洞，黄夷瑶才感觉好了些。外面的河水干净多了，呼吸舒畅了许多，那种胸闷气短的感觉减轻了。
游了十来分钟，快接近河面了，大长老道：“十天前，月星的宝宝夭折了。”
他语气沉重，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悲痛。
黄夷瑶抿唇，不知道怎么回答。
半晌，她问：“……是离开海水的原因吗？”
大长老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就算是在海水里，现在的污染程度，幼年期人鱼也活不了。”
“我会好好打听海水净化器的。”黄夷瑶看向大长老道，“我们只要不放弃，肯定能找到。”
大长老勉强笑笑，点了点头。
“快出去了，大公主，一切小心。这边的事情老夫会及时汇报的。”
黄夷瑶点头：“您也是，珍重。”
【谢谢你帮我安慰了大长老。】
黄夷瑶的脑子里又出现了那个声音。
她试着问道：【你是水夷瑶？】
她的头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清晰的人鱼身形。
那俏模样正是水夷瑶，她静静地站着，一双眸子微动，轻轻晃动着极长的金色鱼尾。她垂下眸子，眼中滴落出泪珠。
“是我。”
“你先别哭啊。你知不知道现在咱俩是什么情况？”
“黄老师。”
水夷瑶双眸微抬，她的眼瞳是浅浅的琥珀色，流光潋滟。
黄老师。
她身边的人就是这么称呼她的。
水夷瑶知道的话，就是去过她那儿了。
黄夷瑶看着她，问道：“你是不是和我交换身体了？”
水夷瑶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确实和你交换了身体，但是你死了。你猝死，没抢救过来。”
“是谁给我主持的葬礼？”
“一个叫蒋局长的人。”
文化局蒋局长，她没有亲人，只和文化局之间合作颇深，由文化局的友人给她主持后事并不意外。如果她只是生病住院，不会是蒋局长这种高层直接出面。
蒋局长出面，说明她真的死了。
水夷瑶没骗人。
黄夷瑶捏了捏太阳穴：“你是不是知道怎么把身体换回来？”
水夷瑶皱眉，不可思议：“你想把身体换回来？可是你已经死了。你不想要我的身体？虽然我现在名声不太好……但总比死了的好？”
黄夷瑶：“我不抢你身体。你放心。”
水夷瑶摇摇头：“不，我和你做笔交易，如果你能达成我的愿望，这具身体就是你的了。”
“……什么愿望？”
黄夷瑶有些迟疑，按照原著人设，水夷瑶就是个恋爱脑，不会是要她去追原男主吧？她在原著中唯一的愿望就是和男主在一起。
水夷瑶：“我想要，人鱼国富起来。”
这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黄夷瑶：“你为什么不自己来？”
水夷瑶：“我做不到。”
黄夷瑶：“你怎么就相信我能做到？人鱼族这个情况……我怕我真的无能为力。”
水夷瑶：“不管你能不能做到，只要你尽了全力，任何时候都把人鱼国的生存放在第一位，这具身体就只属于你了。”
她紧紧地盯着黄夷瑶：“你答应吗？”
黄夷瑶认真起来，坚定地点了头：“好。我定会尽全力。”
水夷瑶：“你发誓。”
黄夷瑶对着水夷瑶，按照她的要求立了誓言。
水夷瑶坚定道：“你既然已经立下了誓言，我也立下誓言——决不再出现和你抢夺身体。”
黄夷瑶看着瞬间变得透明的她，不禁皱了皱眉：“你……”
水夷瑶看着她，笑了一下：“我很有诚意的。从今天开始，我彻底消失。希望你不要违背誓言。”
黄夷瑶：“你放心。”
见她答应，水夷瑶笑了起来，有几分轻松下来：“……我来人类世界，原本是要为我们人鱼国谋出路的。可是……”
她神色黯然下来：“我失败了。”
人类世界太繁华，娱乐圈诱惑太多，她逐渐被迷了眼，把人鱼国忘在了脑后。
身为人鱼国继承人，她知道这是错的，族人们疼爱她，她应该错了应该要改正。
可是改不了，欲望就像是无底洞，她已经彻底被吞噬，再也爬不出来。
可黄夷瑶和她是不一样的人。她在葬礼上听见了黄夷瑶的生平事迹，她是指刀玉雕的传承人，从小便继承了祖先传下来的事业，而且她做得很好。
如果是她一定可以。
看着水夷瑶就要消失，黄夷瑶又忙问道：“大长老说让你退出娱乐圈回人鱼国。你什么想法？”
水夷瑶摇摇头：“水夷瑶的身份卖给你了，你定。只是，我有个请求——”她的身影渐淡，声音也朦胧起来，“能不能不要告诉大长老和族人们，水夷瑶变了个人。就让他们以为我改好了，行吗……”
“行。”黄夷瑶很利落地回答道。
“谢谢。”
话音一收，水夷瑶的身影彻底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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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老把黄夷瑶送到了她落水的不远处的水面。
水面微荡，还有人声。应该是那些工作人员还在找她。
“就送到这儿吧，前面有摄像头了。”
他们躲在大石头后面告别，黄夷瑶劝大长老回去。
“大长老你放心，我从今天开始，一切将以人鱼族为重。不会再胡来了。”
大长老看着黄夷瑶，眼眶微微泛红。
黄夷瑶把手中那枚黄水晶塞到大长老手里：“这个我上了陆地用不上了，您带回去用着。”
留在她身上说不定她赶明儿就倒腾出去卖掉了。
没等大长老推拒，黄夷瑶便褪去鱼尾，朝着人声最大的那边游了过去。
“救命啊！”
她不断地喊着，没多大会儿就有人听到了她的声音，朝着这边游了过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大长老已经带着那几条人鱼往回游了。她放下心来，朝着那边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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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夷瑶的经纪人张哥来了。
现在是正午十二点，距离水夷瑶落水已经三个小时。大家都以为水夷瑶要没了，就连经纪人也赶来收拾后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