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这是松口了？忽然约她去看铁玉作坊？
孙老：“走吧，就在院子后头。”
他对众人道：“赏脸一起去看看？”
元老爷子松了口气。
这是愿意了。他朝着孙老手中那块拿着就不愿意松手的藏线刻关公玉雕看去，他大概知道孙老爷子改变主意的原因。
许是觉得看到希望了。
水夷瑶能学会藏线刻，那学成融嵌铁玉的成功率至少是非常高的，不说水夷瑶了，他们此行的玉雕师，都是基础功底到位的，基本不用担心教不会学不会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之前老爷子或许觉得，在藏线刻里融嵌铁玉，有出路，能让铁玉更好，也能让藏线刻更好。
这人，什么都不怕，就怕看不到希望。
只要能看到希望，谁不想奔一奔呢。
敖厉推着水夷瑶的轮椅跟在孙老身后，往后院去，元老爷子三人也在后面跟了上来。
铁玉阁的后院比店面更大，后院是个大棚，走进后院的门，入目之处就是一座巨大的锅炉，锅炉旁边还放着一些工具。
热。
锅炉应该还开着，整个后院的温度比外面高了一大截，十分闷热。
大棚的四壁也是黑乎乎的，可以看出是后期被烟雾熏黑的。
孙老进来就先把外套脱了，放到旁边架子上，他朝着锅炉走去，挽了挽袖子：“要融铁，所以一直是高温作业。”
众人也跟着他走了过去。
锅炉旁边有个大筐，里面都是一些黑乎乎的金属料，或大或小，一块块的堆在一起，一堆金属黑块堆得比人还要高。
孙老指着道：“那些都是炼废的铁，杂质太多不能再用了，得再提纯。”
水夷瑶四周打量，看了看后院的布置。
她打量后，指了指锅炉旁边的其中一个大筐：“那装的是铁矿石。”
孙老点头：“没错。”
她又看了看别的大筐：“那里是融铁剂？”
“是。”
水夷瑶看了看，揣测道：“那是铁矿石混合融铁剂，进锅炉化成铁水，取出锅炉来，冷却成铁泥，在定形前直接上玉。”
“进水，融铁剂蒸发，留下铁矿石。”
“打磨抛光。”
“成品出炉。”
孙老听得连连点头：“没错。没错。”
虽然过程是这么几步，但水夷瑶进来就一眼看清，也很有领悟力了。
水夷瑶：“我想试试。”
孙老看了看她，捏紧手中的那块藏线刻的关公玉雕，又看了看旁边的大锅炉，点了点头：“那你就试试吧。”
敖厉顿时低头看向了水夷瑶，看了看她手上的脚。
“锅炉边太热了，你伤口还没愈合，会疼。”
水夷瑶不在意：“没事，就一会儿。”
就一会儿？
敖厉看了看她的脚。这会儿当然是就一会儿，但如果孙老真决定教授技艺了，就不是一会儿的事儿了。
她会在这里长期学艺，在脚伤还没愈合的情况下。
但是没办法。
这就是她。
敖厉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把水夷瑶的轮椅推到了离锅炉很近的工作台边。
他站在旁边，尽量挡在水夷瑶和锅炉中间，遮挡那从锅炉散发过来的，一股股烫人的热气：“你要什么跟我说。”
第124章 学艺
看着敖厉特意挡在锅炉面前,水夷瑶抬眼，笑着看他：“敖院，你回前面去呗。这里太热了。”
其实,敖厉这么一挡着,她还真不怎么觉得烫了。不过……不太习惯。
敖厉不动：“我看着。”
水夷瑶：“我一会儿就好了。”
敖厉：“那我等你一会儿。”
敖厉说完,就真站着一点儿不动了。
水夷瑶看着他,带着笑：“那就谢谢你了？”
“不客气。”
水夷瑶从工具台旁边的箱子里拿过工具，便要直接上手开始做。
孙老也不多说,就站在旁边看水夷瑶弄。
看到这些工具,随便是个资深玉雕师就知道该怎么上手，难度并不在此。
水夷瑶看了看，旁边有待加工的，已经堑刻完成的玉雕们。
她从中选了一块便宜的金丝玉,刻痕最宽的,难度最小的一块。
她需要做的，应该是在铁矿石模具中加上融铁剂,然后把铁水放在冷却池中,等它稍稍冷却成泥状,涂上玉料，之后进行打磨。
水夷瑶按照自己定好的程序一步步做。
“你得用这个手套。”
在水夷瑶打算把铁矿石盒子放进锅炉里面时,孙老从旁边递来一双手套：“这是特制的隔热手套,等会都用得上。”
手套是特殊材料制作的，防烫隔热。因为原材料稀有，孙老就定制了这么一双。在制作铁玉的过程中，在把铁矿石拿出来，把它堑刻到玉料上时，都需要用到隔热手套,不然手会被高温灼伤。
“好的。”水夷瑶接过手套戴上。
水夷瑶按照自己的节奏等了一会儿，用工具把铁矿石盒子从锅炉里取出来，放到冷却池中。
按道理，在冷却池中成泥状，就可以往玉上放了。
她把玉雕提前固定在工作台上的凹槽内，放好后，盯着冷却池中的铁矿石煅烧盒，看着里面通红的铁水慢慢变暗。
她估摸着差不多了，便用工具从里面取了一点还带着红色的铁泥，往固定在工作台上玉雕上涂。
“咦。”
她看着玉雕上变成黑色的铁矿石，挑了挑眉：“失败了。”
她的铁颜色不对，黑得像一块炭。没有一点金属光泽，非常丑。
不过，失败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孙老在旁指导：“冷却剂比例多了点。冷却时间太长。”
水夷瑶点了点头，把废掉的玉雕放到一边。
孙老：“再来一个。”
水夷瑶又拿起了一块料子。
·
铁玉制作和想象中一样，是难。一天下来，没有一件勉强成功。
难的地方在于把握火候，铁矿石的熔炼多一分钟少一分钟，都会对成品有很大影响。
但这些东西都没有很明确的数值，只得自己把握。
得练。
第一天结束，孙老虽然没有明确说要教授她制作铁玉，但却让她第二天也早点过来。
水夷瑶自然答应。
从铁玉阁离开，水夷瑶回到了住的地方。
她原本打算是住酒店的，但敖厉把她带到了他的一座房子。
“你房子挺多。”水夷瑶被敖厉带着进了一栋别墅。
才进房子，她看着别墅大厅就忍不住开始感叹。
房子挺多，还都不小。
“我常来楠阳，需要有落脚处。”
敖厉推着水夷瑶到了卧室。
水夷瑶点了点头，不意外。
敖厉：“孙老这是答应了。”
水夷瑶：“应该是。”
看孙老的态度，他们在这里学艺是没问题了。
敖厉看向她的脚踝：“伤口怎么样？”
水夷瑶没怎么犹豫：“没感觉有什么问题，挺好的。”
水夷瑶还是说：“敖院，你回去吧。”
“嗯？”
“你在这儿办公多麻烦啊。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多大人了我都，不需要你来操心的。”
今天虽然她自己也一直在忙，但是敖厉在做什么她也看到了，全程站在她的面前帮她挡住火炉的炙烤，手里还拿着一块平板在办公，太忙了就是这样，毕竟事情总要做的。
他事情那么多，实在没必要在这里耽搁了。
“我不放心。”敖厉道。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
敖厉：“我公司的余驰加你知道吗？”
“嗯，你聘请的公司总裁？”
敖厉点头：“他侄儿今年刚研究生毕业，来公司实习。他不放心，整天盯着，生怕他侄儿出什么问题。那小伙子比你还大两岁，余驰加还一日三餐都盯着。”
“这是当小孩看呢。”
“你本来就是小孩。”
水夷瑶看着敖厉，顿住了，心跳漏了一拍。敖厉说得轻描淡写，理所应当。
本来就是……小孩？挺久没听到这话了，就她这样的，谁会把她当小孩？
只有爷爷。后来爷爷不在了，她也再不是小孩。
“哪来那么大的小孩。”她轻轻念叨了一声，又抬头看他，重新笑了起来：“敖院，小孩现在想喝水。”
“好。”敖厉去旁边的饮水机倒水。
水夷瑶坐轮椅上，侧头看着他，道：“铁玉阁太热了，今天喝了好多水，但还是口渴。”
敖厉端了水杯过来，走到水夷瑶面前递给她：“给，小孩。”
“谢谢。”水夷瑶接过水杯，杯壁温温的。
她喝了一口水，入口温热，非常舒服。
“不然我们等伤口好了再去学艺。”敖厉又再次提议。
那里是真的很热，锅炉内部的温度高达2000度，人在旁被炙烤会很难捱。不过，在那个工作棚里面的时候，敖厉一句也没听到水夷瑶抱怨热，全程都在埋头苦干仿佛没有任何不快。
“不用，很快会好的。”水夷瑶端着杯子，自己推着轮椅到饮水机旁。
伤口痊愈要半个月，时间本来就紧，两个月联赛开始，半个月能做很多事情了，耽搁不起。
水夷瑶接了一杯水，把自己推到了敖厉面前，把水递给他：“给，小孩。”
“……”敖厉看着她，“嗯？”
水夷瑶：“嗯，你也是小孩。”
她看着他的手：“今天一直站在锅炉面前，不热吗。”
“不热。我有很坚硬的鳞片。”敖厉伸手接过了水杯。
热热的。
水夷瑶：“那又不能防烫隔热。”
敖厉忽然转移话题，问：“你要在这里学艺，那薄胎玉炉怎么办？”
水夷瑶：“我可以双线进行。”
她在铁玉阁的流程是不需要学习的，她需要的是掌握铁玉那部分的火候程度，这和她弄薄胎玉雕不冲突。
她道：“不耽搁。”
只是会更忙了。
敖厉：“如果太累。就停一停，不必急于一时。”
水夷瑶想了想，歪着脑袋看他：“不对啊，你不应该鼓励我说年轻人就是应该这样，要有冲劲儿才行的？”
之前她做《青年才俊》，看了往期视频，里面第一期就有敖厉的采访，她看过了，敖厉就是这么说的。
敖厉道：“你现在做得已经够多了。”
水夷瑶：“那也就是你这么觉得。”
敖厉还想说什么，就被一个电话打断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
“视频会议。”敖厉看了看，跟水夷瑶汇报：“我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悠着点啊，敖院长。你也早点休息。”
“好。”
敖厉拿着手机走出了房间。
·
早上7点，水夷瑶准时到了铁玉阁。
这是她和孙老约好的时间。
本来她是想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就行的，但她到了一楼，见敖厉也早就准备好了，在一楼办公。
于是就一起过来了。
孙老年纪大了，起得早，水夷瑶和敖厉过去的时候，老人家正在铁玉阁门口的梧桐树下打太极剑。
见两人来了，老人家打了两招，收了剑。
“水老师，敖先生。两位早啊。”孙老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敖厉把水夷瑶轮椅推了过去。
“孙老。”
水夷瑶也打上了招呼。
敖厉：“孙老先生，早。”
水夷瑶：“元老先生和陆姐赵哥还没过来吗？”
还没见他们人，但他们住的地方应该不远。
孙老先生看了看时间：“应该是快了。”
“不等他们了，你来了的话咱们先开始。”
孙老带着水夷瑶敖厉进了店铺，直接往后院工作棚走去。
“锅炉已经烧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到了后院工作棚，水夷瑶直接到了工作台前，问孙老：“锅炉是每天烧的吗？”
锅炉旁边已经很烫了。
孙老：“是，早上五点起来就是烧火。”
“明天我也来试试。”
听见水夷瑶这么说，敖厉就盯着她脚踝上的纱布看。
水夷瑶反应过来，改口：“我缓两天，伤好了再来烧火。”
孙老：“行，都行。”
敖厉满意地移开了眼神。
水夷瑶开始拿起了铁矿石煅烧盒子，开始兑融铁剂。
她问：“孙老，我想开直播，你觉得怎么样？”
“直播？”孙老眼睛一亮，点头：“可以啊！”
他欣然：“是不是可以把我们这个技术让更多人看到？”
水夷瑶把煅烧盒子放进锅炉：“是的。”
孙老又担心：“有人看吗？”
“有的。”
“我也想直播，但是有点不会操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