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我忘了。”叶茯苓口风一转,突然停了下来。
如果说,刚才大家都惊叹于叶茯苓的记忆里,此时每个人的眼里都实打实出现了敬佩。不是谁都能做到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说出最后一个视频的内容打脸背头男很容易,难的是不和人计较的气度。
这个行为和背头男形成鲜明对比,叶茯苓不但让他哑口无言,还顺便占领了道德制高点。
叶茯苓这次没忘记拔掉U盘,她从会议室里离开,留给所有新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
傍晚的时候,叶茯苓收到了纪司南的微信。
她起初是以为纪司南问她上午在会议室讲课时发生的冲突,刚想随意糊弄过去,结果出乎她意料,纪司南让她晚上六点来他家别墅一趟,有东西给她。
叶茯苓第一反应是——不会又来一块小天才电话手表吧。
她自从和纪司南换回来后,就再没回过别墅,此时再来到这个地方,感觉又陌生又熟悉。叶茯苓用密码打开门锁,没看到纪司南。
她喊了一声,从书房里传来了纪司南的声音:“我在这。”
叶茯苓走过去,发现纪司南正在拿一块手绢仔细擦着酒柜上摆着的各种各样的麦当劳小玩具。
“听说你上午和人辩论起来了。”纪司南将擦好的小玩具放回原位。
“都传到你耳朵里了?”
“嗯。”纪司南好奇地望向叶茯苓:“传得挺神奇的,都说你是业界良心。你真能记得一年前的都做过什么视频?”
“哈,就连纪总都信了。”叶茯苓从一旁的茶座上坐下:“怎么可能啊。我就骗他们的,想到什么说什么。只要我说得足够快,就没人能揭穿我。又没有人会录像,没有人能无聊到记下来去比对,只要我足够自信别人就会信。”
纪司南:“?”
他走到叶茯苓旁边,看她翘着脚笑得像只狐狸,再次问道:“那你第三十个故意没说也肯定不是像他们说得一样宽宏大度了,这四个字就跟你不沾边。”
“纪总懂我的。”叶茯苓挑眉:“这就是基本茶艺啊。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我换个说法你就懂了。”
她捏着嗓子:“虽然姐姐做错了,但我不怪姐姐,哥哥也不要怪姐姐。”
纪司南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哑着嗓子说道:“你再来一次。”
“再来什么?”
“就再喊一次哥哥,我想听这个。”纪司南理直气壮,东西也不擦了,就直愣愣看着她。
“你别想,这是另外的价钱。”叶茯苓无情拒绝了他:“你叫我来就是问这个?”
“不是,就是突然想到了。下午的时候,听王哲说了这件事,我就让王哲查了查他的直播回放。这人说话没有什么底线,王哲说他有几次口无遮拦说了不该说的东西,涉及到军政,按照合同里特殊情况可以解除合约的条例,我让他走人了。”
“哈?”叶茯苓没想到纪司南做事如此果断。你要说他不掺私心,也不尽然;你要说他全是私心,他还总能给你找出合适的理由。
“不说这个,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叫你来是想让你帮我个忙。邵悠至姐姐结婚,明天邀我过去,和我一起吧?”纪司南怕她不答应,补充道:“没有女伴太尴尬了,会被认识的长辈询问。”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我去给你拿明天的裙子,你试试合不合身!”
纪司南好像怕她下一秒就说出拒绝的话,忙去拿衣服了。叶茯苓见他走了,站起身背着手,想好好看看架子上摆着的玩具。
她不小心踢到酒架下面的小柜子,感觉鞋上撞了一下,蹲下身仔细看看配饰有没有撞掉。
这下踢得很重,但好在鞋无碍。叶茯苓又去看柜门有没有被她踢出痕迹,当她把柜门拉开,想好好看看的时候,透过柜子的缝隙,却看到了双女鞋。
纪司南怎么可能会有女鞋?!
叶茯苓知道不该乱动他的东西,但还是拉开了柜子。三双女鞋和一些小首饰摆在柜子的深处,就好像是故意藏起来的。
这些东西她太熟悉了。女鞋是她在万都城救场后,邵悠至给她的谢礼。手串和戒指是她在泰国和那些老板赢来的,纪司南给她估了价。这些东西她都放在咸鱼上,挂上去后很快就售出了。
原来买家一直都在她身边。
第六十章 带你去坐过山车
叶茯苓没有声张, 悄悄将柜子合上。当她站起身,纪司南刚好拿着一个纸盒回到房间里。
纸盒里放着一条白裙子,叶茯苓记得这是二人第一次见面她所穿得那一款。
“我不懂礼服, 又不想王哲替你挑。”纪司南把裙子拿出来:“你当时不是没有机会穿它上台领奖吗, 就当是补偿你。”
叶茯苓意有所指:“你补偿我的够多了。”
纪司南并未多想, 他还不知道叶茯苓已经看到了那些被他精心藏好的东西。
她发觉自己的情绪有些波动,为了掩饰,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半开玩笑说道:“没想到就连纪总也有被相亲的烦恼,我以为足够有钱就不用面对这些了。”
“和有没有钱没有关系。”纪司南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堪的回忆:“我直言拒绝过很多次,但每次都还是会被相熟的长辈约谈。”
“你怎么拒绝的?”叶茯苓好奇。
“以事业为重。”纪司南回答。
“难怪呢。”叶茯苓教他:“你不能这么拒绝别人啊,你越是这样, 那些长辈越觉得你和别的妖艳晚辈不一样;他们越喜欢你,下次还是会给你介绍对象。”
“你可以这么说,我有心仪的人了。”
“嗯, 现在我就可以这么说了。”纪司南突然凑近了,和她双目对视。
叶茯苓慌忙把目光移开,一只手横在胸前:“那我用不用给自己虚拟个身份?”
“什么身份?”纪司南疑惑地看着她。
“我可以化一个浓妆,号称是来自外省的某集团董事长独生女。”叶茯苓撩了一下头发, 单手掐腰:“我特别会演。”
“那你就要看看宫容、邵悠至和祝子晋明天带不带眼睛来。”纪司南一本正经。
他说到祝子晋的时候, 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最近倒是安静了很多,没有再找我了。我真的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大概是吊桥效应吧。”叶茯苓说道:“绿茶心理学重要的一课就是善用吊桥效应。当一个人提心吊胆过吊桥时,会心跳加速,这时候另一个人经过,他会错把这种情景引发的激动当成爱情。”
“所以说,如果你想捕获一个人的心,你可以选择和他一起去坐过山车。”
纪司南想到祝子晋的脸, 毛骨悚然。
“做你自己就行了。”纪司南努力把祝子晋的脸从脑海中抹去。
叶茯苓翻动礼服,又听到纪司南问:“周末有时间吗?”
“不一定,有可能要出户外活动。”叶茯苓打开备忘录,看着日期上的标注:“什么事?”
“带你去坐过山车。”纪司南认真说道。
......
叶茯苓还是第一次参加户外婚礼。
婚礼的场地是豪华庄园的一角,粉白色的蔷薇花装点着每一处,巨大的草坪上摆放着长条桌,上面陈列各种甜品饮品。
他们来得很早,典礼距开始还有很长时间,衣着华丽精致的男女在庄园中攀谈着,叶茯苓跟在纪司南左右,好奇看着四周的人。
“刚才和你打招呼的那个硬汉,上次在东山酒店嚎啕痛哭,躲在自己女伴身后,让女伴给他挡枪。”叶茯苓挽着纪司南的手臂,眼里闪过一抹嘲弄。
“还有那个,那个戴眼镜的。你看他很清高的文人雅客样子,其实在小黑屋里骂人比谁都难听的。”
纪司南听着她说话,见她裙角粘上了几根草,掏出自己带着的手绢蹲下身替她将草抚落。
他从前最不喜欢参加这种推脱不掉的宴会,觉得和别人相互恭维费时费力又费心。但此时有叶茯苓跟在他身边,他又觉得时间过得那么快。
她不需要做什么动作,他仅仅看着她就觉得很满足。
“你快起来,我自己弄就好了。好多人都在向这边看。”叶茯苓用手拢着头发,低头对他小声说道。
“你蹲下不方便。”纪司南抬起头,仰望着叶茯苓。
“邵总看到你了,向这边过来了。”叶茯苓将他拉起来。
邵悠至是替家里长辈请纪司南过去说话的。纪司南想带叶茯苓一起,但叶茯苓看出邵悠至的为难,主动提出自己想在花园里待一会。
纪司南怕她谁都不认识,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会觉得无助,再三犹豫。
叶茯苓轻轻推了他一把:“赶紧走吧。”
直到纪司南消失在她的视野内,叶茯苓在长桌旁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位置,拿起一块点心。这里的点心和饮料比她想象得还要好吃,叶茯苓吃吃喝喝一通,突然想去卫生间。
她问了一下附近的侍者,根据侍者的指引顺着鹅卵石铺的小路向东走,绕过几个小花坛。等她从卫生间出来,发现有一处的玫瑰花开得很盛,跑过去看个仔细。
就在她看花之际,突然听到了一个小女孩的哭声。
叶茯苓好奇望去,就见进入花园的铁门旁,有个衣着普通的小姑娘捂着脸哭,她面前站着个穿着黑西装,头发半白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身材并没有发福,举手投足间带着上位者的气势。他用手扑了扑自己的裤子,神情非常不悦。
中年男人身后跟随着两个随从,其中一个匆匆上前,小声询问男人是否被冲撞了,然后走上前去问小姑娘:“你是跟谁来的?哪家的孩子?”
“我没跟谁来,我家就在这。”小姑娘在大人的逼问下唯唯诺诺。
“你母亲是?”随从听她这么说,腰弯得更深了些,眼神滴溜溜转,似乎在思考邵家哪个晚辈是这个年纪。
“我妈在院子里干活呢!”小姑娘没什么心机。
她话音刚落,不论是随从还是中年男人还是偷听的叶茯苓都了然了。这个小姑娘应该不是邵家的晚辈,是在庄园里干活的人带来的。
那随从一下就变了脸色:“谁让你从这里乱跑的?”
他一把抓住小姑娘的手臂:“管事的呢?叫管事的来,什么小孩都可以在这跑来跑去?这是游乐园?”
就连叶茯苓都震惊于这人变脸能如此之快,那小姑娘显然更没料到。她被吓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但那个随从并没有松开手。
叶茯苓眉头皱起来。她期待那个中年男人会喝止手下的这种行为,但是那个中年男人没有。他只是扑着自己的裤子,面色平静问旁边的人:“我裤子脏了没有?”
“没有。”旁边另一个随从看着手表:“时间来得及,您要是特别在意我们可以回去换一条。”
他好像听不到女孩的哭声,和随从叫管事的声音,那个女孩在他眼中没有他的裤子有价值。
叶茯苓想,大概是和纪司南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她都忘记了真正的有钱人大多是什么样子的。可怕的不是天空之上的人无法理解天空之下的人的艰辛,而是天空之上的人将天空之下的人单纯视为生产资料和工具。
她虽然穿着昂贵的裙子,站在自视昂贵的人中间,但她无法麻痹自己完成同化并和中年男人共情。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叶茯苓绕开玫瑰花坛,用右手捂着左手,低着头装作寻寻觅觅的样子。她走向几人,好像才看到中年男人,直起身面带微笑向其问好。
中年男人见她从园里出来,衣着得体落落大方,就知道她是婚礼来宾或者来宾的女伴,回以笑容。那笑容很绅士,目光里还带着看小辈的慈祥。如果叶茯苓没看到刚才的画面,大概会真以为这是个不错的人。
叶茯苓把目光投向小女孩:“我不是让你到这边帮我找戒指吗?找到了吗?”
她和小女孩说话,随从就松开了拉着小女孩的手臂。小女孩受了惊吓,跑到叶茯苓身后。
叶茯苓顺势带着她离开。那小女孩吓得不轻,叶茯苓摸摸她的脸,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去吧,找你家大人吧,别再撞到别人了。”
小女孩怯怯生生点了点头,拿着纸巾跑远了。
叶茯苓不知道的是,在她给不相识的小女孩解围的时候,一直寻找她身影的不是纪司南,而是宫容。
宫容得了祝子晋的授意,知道纪司南被邵家长辈绊住了,特意寻找着落单的叶茯苓。
她今天穿了条白色的短裙,将头发挽在脑后,戴着一套珍珠首饰,这些装扮刻意营造出淡雅、卓然不群的知性感。
她和两个女伴聊着自己的诗集,自然地接受着二人对她的称赞和追捧。宫容脖颈一扬,看着远方的天空:“过几天有英国著名交响乐团的巡回演出,我要了几张票,要一起吗?”
两个女伴相互对视,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不情愿。她们虽然向往和崇拜宫容的气质和风格,但她们实在是不能忍受在音乐厅衣着繁复端坐四个小时,时不时还要装成欣赏的样子卖力鼓掌。
其中一个女伴略微机灵一点:“你为什么不找纪司南一起呢?你们怎么样了?”
宫容收回了自己缥缈的目光:“我还在试着了解他。我很在意感情的开端,往往开端就决定了此生余光。”
就在这时,宫容终于看到了回到园中的叶茯苓。她不得不承认,叶茯苓比她好看很多。她的竞争对手也穿着白裙子,可就是比她身段窈窕,引人注目。宫容在心中将叶茯苓比作只有皮囊拿得出手的戏子,回忆起自己从小时就被众人感叹艺术天赋卓绝、文学素养一流的经历,重新恢复了自信。
她想,总要先将叶茯苓一军,让她在气势上就输给自己。
宫容指着叶茯苓,对自己的两个女伴努嘴:“那位就是他这次带来的女伴。”
“她是?”果然,有人给了她继续发挥的话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