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璐抿了抿唇,挣扎了一下,还是凑了过去,指尖闪烁着淡蓝色的光晕,不一会儿,指腹上凝聚了一滴小水珠,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凝成的酒精小心地给伤口消毒。
边消毒边嘀嘀咕咕道:“一喝醉就这样,等你酒醒了,又要耍傲娇脾气,不理人。”
说着还气愤地拍着大腿道:“嘿,你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嘴上不停,但是动作十分轻柔,如同她现在擦拭的不是伤口,而是一个易碎的泡泡。
擦一下,陆璐手抖一下,而昏迷的苏舜玉连呼吸都未曾乱一分。
玉灵龙撑着脸看着陆璐给苏舜玉擦洗伤口,想跟陆璐说你现在就是捅苏舜玉一刀,他都没反应,但又看见陆璐满眼的心疼与认真,便将脱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人家小情侣干什么,她管什么闲事呢?
消了毒过后,陆璐这才将布料撕开,就算有酒精的擦拭,撕开的时候,还是扯掉了几块皮肉。
昏迷中的苏舜玉皱了皱眉,陆璐立刻用嘴给伤口呼呼吹气。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苏舜玉的眉头又渐渐舒展开。
赵锦凌在外驾着马车,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往车厢里一滚,“用这个止血更好。”
陆璐立即放下自己的药瓶,拿起赵锦凌滚进来瓷瓶,倒出白色的药粉,小心地将药粉撒在苏舜玉的伤口上。
玉灵龙坐在一旁,看着两人,突然有些羡慕。
以前她觉得谈恋爱没有意思,但是现在看着陆璐和苏舜玉两人,她又突然觉得身边有一个知暖知热的、还体贴的小夫君好像也不错。
可她上哪找跟陆姑娘一样会疼人的小夫君呢?
总不能让她去抢吧……
玉灵龙陷入了沉思,陆璐和苏舜玉是打小定下的婚约,唉,看看人家长辈,多么的有远见啊!
她爹怎么就没给她定下个娃娃亲什么的呢?
但凡她爹靠点谱,她也不用单身三十几年啊。
就在这时,一只黑色的长颈小瓶滚到她的脚边。
赵锦凌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这一瓶是给你的,我特制的回春液,回补精血,最是有效。”
玉灵龙拿起长颈小瓶,一打开,浓郁的灵气与木之灵蕴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深吸一口,面露惊喜。
小锦鲤的制药功夫竟然到了如此境地!
这一瓶回春液宛若极品,里面蕴藏着的浓厚生机,正应了它的名字,如春之盎然,生机勃勃。
就是她玉氏一族里最好的大夫,都不敢保证,能炼化出这样的一瓶回春液。
玉灵龙撩开车帘,看着赵锦凌的后脑勺的眼睛都在发绿光。
能干。
想偷走!
正赶着马车的赵锦凌突然打了个哆嗦,有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他惊慌地往后看去。
玉灵龙赶紧收敛自己闪烁着欲/望的眼神,笑盈盈地看着赵锦凌。
“小锦鲤,还是你贴心。”她笑了笑,笑容祥和,仿佛一个正经的长辈。
赵锦凌看到这样的眼神,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少男心被丢进了狗嘴里,他扯了扯嘴角,露出格式化的假笑。
“玉家主喜欢就好。”
玉灵龙道:“这回春液简直是极品,小锦鲤你真是厉害。说起来,我雪山昆仑上有无数珍稀草药,常年生长在雪山上,竟无人去采摘,真是可惜了。”
赵锦凌嘴角一抽,假笑都差点维持不下去。
玉灵龙想拐他回家,都不找个好点的借口再来。
玉氏一族那么多名医大夫,雪山昆仑上的珍稀草药都实现种植规模化了好吧,还无人去采摘,扯谎都扯不出一个像样的。
赵锦凌眼睛一眯,笑得像只狐狸,“那些珍稀草药就放在那里,实在可惜。”
玉灵龙眼睛微亮,笑道:“是啊,那些小草药呆在雪山上,没有人去采,多可惜啊。”
赵锦凌:“……是啊。”
玉灵龙微微一笑,看着他们此时前进的路线,皱了一下眉头,“醉仙楼不是走这条路啊。”
按照他们原来的计划,是从密道里直接回醉仙楼,先躲一段时间,等赵家主来时,和城内百姓一起出城。
赵锦凌没有回头道:“计划有变,老爷子现在已经到城门口了。”
玉灵龙一愣,旋即笑了笑。
这样也好。
躲进醉仙楼,也只是无奈之举,呆在京都,就想往自己头上悬一把剑,提心吊胆,不得安稳。
贪吃和懒做曾经是顾家的疾风兽,从小就在京都长大,走的道虽然狭窄但却是离城门而去最短的路线。
玉灵龙看着两只拼命奔跑的疾风兽,突然笑道:“我记得你曾与我说过,这两头疾风兽是顾家的。”
赵锦凌笑道:“可能顾谅死都不会想到,自家一手养大的疾风兽,到了敌人手里这么能干吧。”
恰在这时候,贪吃和懒做驾着马车跑到巷子里,一个白衣男子从巷子上空飞下来。
风将他的衣袍吹得鼓鼓的,像是一个巨大的蒲公英落在马车车顶。
什么人?!
赵锦凌一惊,立即站起身,露出尖锐针头的折扇朝着不速之客一击。
来人动作也十分敏捷,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他一手挡住折扇,一手抓住赵锦凌准备洒毒药的手。
那人狠狠拽住赵锦凌的手,慢慢往下放,露出自己的脸,“赵公子,别太紧张。”
待看清来人,赵锦凌面色稍缓,“白老板,你干嘛吓人啊。”
白老板翻身坐到车辕的另一边,道:“我也不知道赵公子的反应这么迅速啊。”
玉灵龙看着钻进马车的白老板,问道:“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
白老板敛了敛容,道:“依您的吩咐,兄弟们各分八路,将巡防卫引走。还有重伤的缁衣卫,已经按照计划潜进事先准备好的粪车之中,如果今天不出意外,就能随我们出城。”
赵锦凌点了点头,又突然问道:“陆行之怎么样了?”
苏舜玉在王府行事用的是陆行之的脸,若是让巡防卫发现真正的陆行之在醉仙楼,顺藤摸瓜摸到玉灵龙的头上是早晚的事。
只见白老板的脸色变得有些捉摸不清,他笑道:“陆公子他,也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忙……”
玉灵龙微微皱眉。
“喂,你们抓我干什么呀!”
陆行之一醒来,就看见自己被几名蒙面大汉绑着,惊得汗毛倒竖,连自己也被换上了一身黑衣都没发现。
“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柏溪陆氏的少家主,是苍元王府世子妃的亲哥哥!绑架我,你们不想活了?!”
蒙面人根本不管陆行之的哭嚎,跑了两步,想到了什么,突然一个转身,手上凝起一根冰柱,往陆行之胸口一捅。
“噗嗤。”
冰入骨肉。
蒙面人的准头很好,那伤口刚好距离心脏只有一厘米。
陆行之呆愣了一瞬,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尖叫,“嗷——”
蒙面人的同伴纷纷凑上前,看了一眼陆行之的伤口,冲着动手的人竖起大拇指,“像!”
说着又把鬼哭狼嚎的陆行之抬起来。
被捅了一冰柱的陆行之紧紧咬着唇,不再吭声,生怕这群人又给自己捅一个冰柱。
陆行之沉默望天,他记得自己喝醉了酒,然后去醉仙楼闹事,想把醉仙楼买下来,让醉仙楼的那群骚女表子们给自己□□,后来……
对啊,后来发生了什么来着?
陆行之越想越觉得脑壳疼。
他娘娘的,醉仙楼怕不是个卖假酒的吧?!
就在陆行之仰着脑袋,生无可恋地被蒙面人们抬起走的时候,几名巡防卫突然出现在前方,手已经抽出了大刀!
蒙面人们停下来,转身往后走,身后却已经被其他的巡防卫堵住。
陆行之从来没有觉得巡防卫如此亲切过,面露惊喜,捂住鲜血横流的胸口,喊道:“官爷,救我!”
巡防卫上下扫视了陆行之一眼,目光落在其被冰柱贯穿的胸口,嗤笑一声,“装,你还装!”
陆行之:“……?”
蒙面人挡在陆行之身前,道:“主上你先走,我等断后!”
“……??”陆行之愣了两秒,咆哮道:“谁他娘的是你们的主上,有拿冰柱子捅自己主上的胸口的吗!!”
蒙面人们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立刻卡住陆行之的脖子,凶狠道:“陆家大公子在此,还不快快退开,不然我掐死他!!”
巡防卫:“……你们能演得像一点么?”
脖子被卡得死死的,陆行之脸涨成了猪肝色,额头冒出青筋,舌头都吐了出来,“救……救我!”
“看看,这才叫演技。”
陆行之:“……”
蒙面人们立刻本上前,也抽出大刀与巡防卫缠斗起来。
双方厮杀得十分激烈,陆行之这个修为低的弱鸡缩到边边,捂住鲜血横流的胸口准备遁走。
一名巡防卫冲破蒙面人的包围,一把抓住陆行之。
大刀抵着陆行之的脖子,“夜袭王府,重伤世子,你知道自己该当何罪?”
陆行之抬起头,眼神迷茫。
喝了假酒的他这么勇猛?
他怎么不知道!
陆行之摇头,拼命摇头,“官爷,这是误会,我怎么可能伤害自己的妹夫呢。”
“还装,你装陆大公子上瘾了是么。”
“我真的就是陆大公子啊!”
巡防卫拎小鸡仔一样将陆行之拎起来,“有话,跟我会巡防处说去。”
陆行之:???
巡防卫抓住陆行之往前奔,蒙面人在身后追,逐渐体力不支,痛失“主上”,这就是二话了。
听完事情经过的赵锦凌和玉灵龙:……
赵锦凌笑道:“还……挺物尽其用。”
白老板抽出扇子,扇了扇,笑着不再说话。
马车离城门越来越近,看着仍然紧闭的城门,赵锦凌眉头一跳。
阿父竟然还未打开城门。
出岔子了?
陆璐见马车停了下来,也走出了车厢。
“若是不行,我们先折返回去吧。”陆璐提议道。
方才白老板的话她也听到了,陆行之被抓,顶了苏舜玉的罪,他们现在回去,虽然仍旧有风险,但是却情况稍好一些。
赵锦凌摇摇头,“再等等,我相信我爹。”
城门另一处。
守卫看着城墙脚下的赵家主与翘首以盼的百姓,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帝君下令封锁城门,现在昭贵妃的亲爹到城墙脚下,他是该将人赶走呢,还是该将人请进来呢。
因为封城之事,城中百姓已经怨声载道,别的不说,京都的菜价是一天比一天高。百姓的生活受到严重影响,每个人脑子都绷着一根弦,而且,这根弦越崩越紧。
现在,京都百姓的眼睛都盯着他们呢。
只要他们为了赵家主打开城门,京都百姓就会蜂拥而上,挤出城门去。
这时候与他们讲京都混进了歹徒,都已经无用了。
百姓眼中,京中有匪,那就是官兵该管的,是巡防卫的事。现在都几天了,巡防卫几千人,连个歹徒都抓不到,百姓非但不信,还会怀疑巡防卫的能力。
这种情况下,看守城门的守卫进退两难。
不敢得罪圣眷优渥的昭贵妃生父,更不敢轻易打开城门,让京都陷入混乱。
“阿父。”赵锦月走出车厢,抱住赵家主的手臂撒娇道:“这守卫怎么还不开门呢?我们在这里都呆了多少时辰了。”
赵家主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虎目往上一瞧,笑道:“守卫不敢轻易开门,等阿父过去看看。”
赵锦月闻言撅着嘴,道:“父君为了他,都跑死了好几头疾风兽。到处惹祸,若不是父君你帮着他擦屁股,兄长不知道要闯多少祸呢。”
赵锦凌小时候体弱多病,又是赵家主盼了多年才盼到的男孩儿,得到的关注从小就比她的多。
赵锦月只比赵锦凌小一岁,她打小就不喜欢自己的哥哥,只要在赵家主跟前,她就会见缝插针地给赵锦凌上眼药。
当然,上眼药是一回事,在赵锦凌面前怂成包子,那是另外一回事。
“哎呀,小月月你说什么呢,”赵家主看着自己的小女儿,仿佛没听懂似的,“你哥哥现在在金昭州养病,没与我们一同来京城啊。”
赵家主见赵锦月眼里闪过一丝不快,皱了皱眉。
自从大女儿被帝君强要去做妃子后,老妻就把小女儿宠得无法无天,在家里还好,有自家人兜底。但到了外面,不顾家人利益的这些行为,就有些欠妥了。
明明他早就与她说过,他们是因为听说天宫着火,担心昭贵妃才疾行至京都。
唉。
赵家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赵锦月的背,对赵锦月道,“乖囡囡,去马车上休息休息。”
赵锦月撅了噘嘴,但看着赵家主不容置喙的眼神,鼓着脸颊回了车厢。
看着赵锦月进入车厢,赵家主笑了笑,扯出赵家的招牌假笑,走到一个守卫头领面前,亲热地搭上他的手,一阵称兄道弟,然后往他手里塞了一块金锭子。
“小哥儿,你看看我,一个年迈的父亲,为了女儿,不辞辛苦地跑到这里。你就通融通融,让我进去吧。”
守卫头头看着老狐狸一样的赵家主,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金锭子往袖中一塞,义正言辞道:“赵家主,不是我不想让你进去,而是帝君有天令,这几日封城,寻常人等不能进出京都。”
赵家主狐狸眼一眯,笑道:“我还算是寻常人?”
守卫头头笑道:“您当然不是寻常人,但贵人也要遵纪守法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