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她近年都忙于工作及事业,除此之外很少跟异性相处。
不过楚月怡看到蜂拥而来的工作人员又挺直腰身,配合地让他们安装收音设备,恢复到稳定的录制状态。她对周围环境和新同事都感到陌生,也不太适应综艺节目的节奏,却在面对摄像机时镇定下来。
这是一场虚构的表演,观众只会看到镜头内的浪漫情节,她却能看到镜头外的无数工作者。
她是演员,她能演好。
楚月怡思及此,她的步伐顿时平稳起来,刚下车时的惶惶也随之消散。她缓缓推开餐厅的木质门,只听一声清脆的风铃响,餐桌边却空无一人。
时光桦还没到。
楚月怡微松一口气,她率先将包放在座位边,开始自如地环视起环境,又随手翻了翻桌上的菜单。
屋内的灯光柔和昏黄,空气里流淌着舒缓音乐,木制餐桌上陈列着两副餐具,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雅致。
楚月怡跟服务员交流两句,她刚刚回到桌边还未落座,便听到一串惊心动魄的风铃碰撞声,吓得手心差点冒汗。
门口,进屋的编导慌张地双手合十,对方又连连鞠躬致歉,这才让楚月怡回过神来。她原以为是时光桦进门,却不想仅仅是工作人员。
总导演察觉到楚月怡的紧绷,小声道:“月怡,麻烦你稍等一会儿,他们可能还有二十分钟才到。”
楚月怡闻言,她下意识地露出满分笑容,柔和地应道:“好的,导演,不着急。”
楚月怡是优秀的打工人,二十分钟足以缓解焦虑,使她进入表演状态。
门口的风铃再次撞响,楚月怡顺势礼貌地起身,望向进屋的修长身影。她总觉得现实中的时光桦比节目里要高,他着一身休闲的黑衣,戴着纯黑的口罩,进门时微微地低头,气质比镜头里还出众。
时光桦的出现仿佛携来湖畔微凉的风,他抬眼时正撞上她的视线,眸色漆黑、濯如深潭。
有的人天生气场就强,出场便让人难以忽视,瞬间镇住全场。
当然,时光桦不仅仅是由于气场使人难忘,还有他在门口静立三十秒的缘故。
没错,他在进屋看清楚月怡后,一、步、都、没、有、动。
楚月怡原本微笑着等他进来,然而她脸上的笑容都要僵硬,新同事却像冰雕般立在大门处,而且是顽固的哈尔滨冰雕,可谓死死地黏在冰面上!
周围的工作人员们同样面面相觑,他们诧异地望着此幕,无声地用唇语交流“什么情况”。
楚月怡还算心理素质过硬,她眼看场面尬住,索性上前迎几步,主动地伸出手来,笑道:“你好。”
时光桦终于缓缓地动了,但他并没有马上回握,只是向前迈两步。
楚月怡作为演员,她就势将手一扬,直接使握手化为引导入座,丝毫没有透露出尴尬,和气道:“座位在这边。”
然而,两人各自落座后,冰封般的窒息及沉默仍在蔓延,连自诩交流能力出众的楚月怡都救不起来。
“外面是不是有点冷?”楚月怡关切道,她见时光桦没有反应,又自然地笑着补充,“啊,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楚月怡,是一名演员。”
时光桦:“……”
楚月怡怀疑对方不认识自己,所以干脆重头自我介绍,但依旧得不到任何反馈,犹如对着木头人自说自话。
她其实不太理解时光桦的沉默,她确实知道他在节目里挺高冷,但现在未免有点高冷过头,比在音乐节目里还寡言数倍!
“好的,设备有点问题,我们停一下啊!”总导演适时地打断录制,又忙不迭朝两位嘉宾致歉,“月怡,光桦,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们稍等片刻。”
虽然总导演使用的说辞是“设备有点问题”,但明眼人都清楚被调整的设备是谁。
果不其然,总导演直接走向时光桦,同时跟其团队交流起来。
楚月怡没有听墙角的兴趣,她还对刚才的状况满头雾水,一边伸手关掉腰间的小蜜蜂,一边走向角落里的经纪人,两眼发懵道:“他不是歌手么?为什么不说话?”
李柚严谨地纠正:“准确地说,他是音乐人,并不是歌手。”
楚月怡颇感离奇:“你的意思是音乐人可以做哑巴?”
李柚同样感觉此事莫名其妙,她完全不懂时光桦的冷脸反应,出言安抚道:“你没生气吧?”
“没生气,是我的问题,我要早知新同事不说话,就该提前学学手语。”楚月怡轻松道,“这样起码能看懂他的比划。”
李柚还怕突发状况影响楚月怡的录制状态,现在听到对方调侃的语气,反而被逗乐:“不愧是专业的打工人。”
楚月怡:“是,打工人遇到不顺是常态,工作顺利才是有古怪。”
李柚闻言,她又望向时光桦及导演等人的方向,微微皱眉道:“待会儿听听导演回复,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月怡嘀咕:“无非是紧张、生疏、经验不足,我已经能拟出官方借口。”
楚月怡深知时光桦的异常表现有原因,但她最后听到的必然是最无关痛痒的内容,这就是圈里人的套路。
李柚将信将疑:“这说法未免太假了,他在上档节目可不这样……”
果不其然,总导演没过多久就走过来,他无奈而歉意地解释:“月怡,实在是对不起,光桦说他有点紧张,还不习惯上综艺节目……”
楚月怡回想时光桦在音乐节目里的孤傲及睥睨,心想此等冷面冰山会紧张才有鬼,但她在此刻却只字不提,佯装不知地笑道:“是吗?我还以为他刚进门觉得冷,所以暂时没缓过劲儿来。”
李柚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却被艺人的目光无声制止。
总导演并不是没瞧见李柚的脸色,他见楚月怡如此善解人意,轻轻地叹息一声,恳切道:“月怡,你是好演员,带带时光桦,他原来是圈外人。”
楚月怡就像被委托带实习生的公司老员工,她只能忙不迭地应声:“好好好,没问题,我王者带青铜。”
总导演离开后,李柚语气复杂:“你可真是好脾气。”
楚月怡淡定道:“大局为重,要掰扯也不是现在,我没有让别人在片场等我的习惯。”
时光桦是圈外人,他可以拖慢录制进度;楚月怡是圈里人,她自然要专业而效率。
李柚收工后可以跟总导演及时光桦团队掐得天翻地覆,但楚月怡不希望事情波及到现场的普通工作者,谁也不愿今日无功而返。
录制重新开始,楚月怡和时光桦回到各自的座位,一切又重归正轨。
尽管总导演已经找过时光桦谈话,但他看上去并没有半分改变,脸上依旧戴着黑色口罩,仍然一言不发地坐着,既像是魂不守舍,又像是痛苦受刑。
楚月怡静候时光桦许久,然而他都不肯让两人视线相触,时不时就会睫毛轻垂,低头看看桌上的手机。
时光桦的状态让一旁的总导演都有点黑脸,谁也不想大晚上浪费时间拍默片,但男嘉宾至今都没有破冰的表现。
楚月怡强自忍耐数秒,她望着对方漂亮的睫毛,内心涌现出一丝暗黑的念头,甚至想要将其一根根拔掉。
当然,她面上却笑得灿烂,提议道:“不然我们交换报告吧?”
时光桦抬眼看她,似乎略感不解。
楚月怡半开玩笑道:“交换核酸报告,或者出示健康码,好让你能放心摘口罩。”
时光桦:“……”
楚月怡没有直说他戴口罩、看手机不太礼貌,反而风轻云淡地笑着带过。毕竟当前的气氛就足够生硬,再僵持下去恐怕只会更糟。
她怀疑目前的录制都没法用,播出去估计也是事故现场。两人尴尬的初遇完全摆在台面上,观众们能嗑得下CP才是心大。
总导演已经脸色不佳,楚月怡决定想想办法。
必须找机会逆转。
时光桦闻言一愣,他停顿数秒,这才伸出手来,摘下脸上的口罩。他的手指干净修长,随手将口罩放在一旁,终于露出俊美的五官。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这是楚月怡对新同事的第一印象。
她在圈里见过无数相貌出众之辈,却仍在此时倒吸一口凉气,惊讶于他的气质卓绝,可谓面如玉粹、凛若寒雪。
艺人总在追求镜头中的完美,镜头之外常常显得单薄,但时光桦暂时不算合格艺人,真人竟比屏幕上要出彩。
楚月怡开始理解网友对其热火朝天的追捧,长得帅的人挺多,帅得有灵魂很少。
她忽然福至心灵,这其实就是好的转机,可以推翻前面的情节。剧情陷入绝境并不可怕,关键是要留出一线生机,不能将路封死。
楚月怡眸光微闪,索性直直地注视着时光桦,婉声道:“真不容易,终于看到你的脸。”
时光桦回望楚月怡,只见对方的眼眸在柔光下宛如夜空的星,盛着盈盈笑意,脸上还绽放小小的酒窝。她身着一袭白色连衣裙,在窗外夜色湖景的映衬之下,犹如一颗熠熠生辉的珍珠。
“看完气消了一半。”
她眨了眨眼,语气既似嗔怪又似调侃,笑起时连酒窝都浸满蜜意,有种说不出的甜。
总导演紧盯着楚月怡的表现,他如今总算是长舒一口气,松开一直紧绷的神经,抬手向身边人无声地示意:前面的素材可以留。
第3章 第三炒
楚月怡说自己完全不生气,那就假到观众都不相信。她要留一点余地,还显得合情合理,所谓不破不立,只要说破就行。
在楚月怡眼里,时光桦现在是毫无演技的糟糕拍档,他有没有反应无所谓,完全不会影响她的表演及发挥。
楚月怡:现在都不能称之为新同事,仅仅是搭戏的新道具罢了。
桌上僵硬的氛围终于松动,楚月怡将一份菜单递给对方,又看起自己面前的单子,开口道:“你想吃点什么?如果没有想法的话,服务员刚刚也有推荐。”
楚月怡提前跟服务员交流过,她早就摸清餐厅的特色菜,又询问起时光桦的忌口及偏好。
“我都可以。”时光桦没有翻开菜单,而是第一次开口说话。
楚月怡原本正低头点菜,她听到男低音眉头一跳,暗道他居然真不是哑巴,面上却没显露半分惊涛骇浪,以及自己内心的UC体吐槽。
楚月怡:震惊!当红音乐人竟能开口说话,十四亿中国人听完后沉默了!
楚月怡点完菜,她将菜单递还给服务员,又确认道:“你还有想要的吗?”
时光桦迟疑片刻,他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低声道:“海鲜炒饭。”
楚月怡望向服务员:“请问有海鲜炒饭吗?”
“有的,那就再给您加一份海鲜炒饭。”
“好的,谢谢。”
点餐结束,楚月怡总算不用绞尽脑汁地尬聊,节目组适时地进行规则引导,为两人分配漂亮的信笺纸。
总导演:“现在想请两位写下对彼此的第一印象。”
两人面对面坐在桌边,看不到对方写的内容。
楚月怡下意识地在纸上写出“哑巴”二字,但她总感觉真实想法过于失礼,索性又在前面补上一个“大”字。
大哑巴。
不错,真不错,不但透出一丝女生撒娇式的责怪,还变相夸他长得高。
楚月怡相当满意,她感觉自己该做甜宠剧编剧,或者言情小说作者。虽然综艺节目没有现成剧本,但她临场发挥的能力着实不错,刚刚那波丝血反杀的操作也还行。
两人各自写完初印象,将信笺纸上交给节目组,又收到新道具。
楚月怡和时光桦都拿到一只典雅的小木盒,木盒内装着三枚做工精致、造型独特的银质小棍,既像是弯曲的火柴,又像是DNA螺旋链。
总导演介绍道:“这是约定之匙,每人拥有三枚,使用后可以向对方提出一个要求或约定。对方完成约定后,约定者要将用完的约定之匙交给履约者,用过的约定之匙不能再次使用。”
“如果想要婉拒对方的要求,同样可以使用约定之匙来抵消,互相抵消的两枚约定之匙会被我们收走,不归于任何一方。当然,手里没有约定之匙,也就不能拒绝对方的要求,请两位把握机会好好使用。”
楚月怡听完恍然大悟,她感觉就像游戏骗技能,谁先把对方技能消耗空,便能在最后时刻进行绝杀。如果时光桦率先将道具消耗完,那她就能提出他无法拒绝的要求,例如让他穿女装在德云社讲相声等。
楚月怡思及此,她心头萌生一丝愉悦,原本还对时光桦的冷脸略感不适,现在却又觉得那都不算事儿,连带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切。
片刻后,服务员将几道佳肴逐一摆上桌,美食使陌生的两人产生缓冲空间。
楚月怡时不时会抛出话题,尽管时光桦的回答言简意赅,完全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但相比刚开始的默片现场,简直是可喜进步。
服务员最后将海鲜炒饭端上桌,木盆里热气腾腾的米饭颗粒饱满,其间弹性十足的虾仁、鱿鱼若隐若现,搭配着时蔬及葱花的嫩绿,堪称色香味俱全。
楚月怡好久没吃海鲜炒饭,她看到此景莫名心动起来。这家餐厅的炒饭不是一人份,而是配有分餐的小碗,正中她下怀。
因为海鲜炒饭是时光桦开口点的,所以楚月怡不好表现太明显。她主动拿起旁边的餐具,先给新同事盛满一碗,还在顶端点缀淡粉的虾仁,看上去相当可口。
楚月怡将小碗递给对面的人,笑道:“你的海鲜炒饭。”
时光桦沉默数秒,他还是伸手接过,低声道:“谢谢。”
楚月怡招呼完他就没有顾虑,直接拿勺给自己也盛一碗,大大方方地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