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脸色有点太……太差了,”程灿还是一副担忧的神态,“你不会是发烧了吧?”
谢盛闻言,安静了一两秒后,忽然头朝程灿那儿一歪,“那你摸摸看?”
“……”程灿收回目光,有些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衣摆,没管他。
谢盛又把头歪了回去,闭着眼轻轻道:“我真的没事儿,你不用那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睫毛轻颤了几下,最后在额头上那冰凉的触感收回去时,才缓缓地睁开眼。
额头上还有一丝凉意,他看着已经恨不得把头送到车窗外的程灿,还有一点儿没回过神。
就在他找回自己神智的间隙,听见程灿闷闷的声音:“我觉得好像有点烫,你要不让季延光先送你到医院吧。”
谢盛回过神,看着她的肩膀道:“你觉得烫是因为你的手太凉。”
程灿猛地回过头,谢盛被她吓了一小跳,但面上的表情管理还在线。
“我刚刚同时还摸了我的,你的就是要比我烫一点!”程灿看起来像个在争辩的小学生,情急之下继续道,“不信你自己摸!”
话落,空气安静了几秒,程灿正懊悔的想咬舌自尽时,谢盛幽幽地道:“你这个对比体温的方法和我妈小时候跟我对比体温的方法有出入,我觉得我妈的更直观一点。”
“嗯?”程灿不服,“用手也挺直观的啊。”
谢盛看了眼两人之间的距离,挪着身子坐直了,然后对程灿道:“你来。”
程灿疑惑地挪过去了一点儿,结果谢盛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她,她又往他那靠了一点。
谢盛看距离差不多了,伸出一只手按在程灿的后脑勺上,把她推向自己。
程灿一下没反应过来,就和谢盛脸对脸额头贴着额头了。
谢盛这时候确实感觉自己发烧了,因为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往脑门儿上冲。
程灿确实更直观的感受到了谢盛的体温,甚至都觉得他是不是烧的不清醒了,不然这会儿怎么这么big胆。
她伸手推开谢盛,光速和他拉开距离,顺便还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让它们遮住了自己发烫的耳朵。
谢盛看着她慌张的小模样,问她:“还是比你的烫吗?”
程灿总觉得这话听起来哪里很奇怪,但她还是诚实地点点头:“确实比我的要烫。”
为了赶紧缓解一下气氛的尴尬,程灿道:“你还是去医院吧,不想去医院的话就去药店买点药。”
谢盛摇摇头:“我家里有药。”
“那你回家记得喝啊。”程灿刚说完,车子就停下来了,程灿看了一眼车窗外熟悉的景象,下了车后没直接走,先去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
季延光把车窗降下来,“拜拜啊。”
“不是,那个……”程灿摸了下发尾,“你方不方便等下看着谢盛把药喝了?他有点发烧。”
季延光打了个响指,“小事儿小事儿!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啊没了没了,谢谢,拜拜。”说完,程灿一溜烟跑回了家。
季延光把车窗升起来,右手把挡板一掀,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看向谢盛。
“没事吧,用不用去医院打针?”
谢盛看了他一眼:“不用,把我送回家然后你滚蛋就行。”
季延光哈了一声,用诗朗诵的腔调大声道:“那可不行,小橙子专门嘱咐我了,要我看着你喝药,你这么说,不是让我为难吗?我为难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小橙子要是知道你没有喝药,那得多失望、多难过啊!”
谢盛顺手抄起旁边的坐垫就照着他的脸糊了一下。
季延光立马捏着嗓子控诉他:“哎哎哎!开着车呢!挡我视线多危险呐,你个病号儿就老老实实的坐着吧,少搞这有的没的大动作。”
谢盛确实没什么劲儿了,本来在唐代还好好的,怎么一见到程灿就开始严重了。
谢盛想了想,觉得是见到程灿让他气血上涌造成的结果。
他伸出手捂了一下额头,刚刚程灿跟他的距离真的很近,但凡他稍微扭动一下,他就能亲到她。
但作为一个正人君子,他才不会做这种偷奸耍滑的事。
他要有一天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和顾忌的把她抱在怀里,做所有恋人都会做的事。
·
程灿到家后稍作休息,就拿着手机看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给谢盛编辑好微信后又不敢点发送。
她纠结的关掉手机又打开,最后眼一闭心一横——
把编辑好的内容全删了。
她把自己砸到床上,抱着被子翻滚了几圈后逐渐冷静下来。
再次拿起手机时,她发现谢盛已经给她发消息了。
谢盛:喝过药了,别担心。
程灿抱着手机,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谢盛很会照顾她的小心思,还会包容她别扭的情绪。
可她居然连简单的问候都要那么纠结。
程灿心情复杂的回复了消息后,躺在床上哀嚎了一声。
·
第二天一早,车甜一来公司就拽着程灿,悄咪咪地问她:“昨天是不是谢盛送你回去的?”
程灿心里一惊,还没说话,车甜就道:“别反驳!我昨天看到了!”
程灿干脆顺杆子爬,道:“我没要反驳啊,正好我收拾东西的时候谢盛忙完,毕竟合作过,怎么说他也喊我一声老师,送一下怎么了?”
其实照平常程灿根本不会说这么多来解释,她这么说就代表有点儿心虚了,但车甜的观察力还有待加强,她并没有多想。
程灿为了掩盖自己刚才的心虚,反问她:“你刚反应怎么这么大?我都还没说话呢。”
车甜被反将一军,支支吾吾的,她总不能说自己在嗑cp吧?舞到正主面前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
程灿本来就是为了引开她的注意力,现在目的达到了,她也没什么想知道的欲望,就让她先去忙了。
车甜如释重负的坐回位置上,喝了口水压压惊。
程灿拿着手机,犹豫了许久,还是给谢盛发了条微信。
发完之后她还不停的安慰自己,朋友之间发个问候有什么……
谢盛没回她,但是没多久人就到了公司。
程灿彼时正专心工作,也没注意别的动静,直到手机震了两下,她才分出一点精力。
是谢盛回的消息。
谢盛:已经好了。
谢盛:不信你抬头看。
程灿看完,有点呆愣地抬起了头,然后就看见赵岚和谢盛在电梯旁谈话,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程灿地目光,谢盛往她这看了一眼。
程灿立刻低下头,戳着手机键盘。
程灿:嗯,那就行。
谢盛还在跟赵岚说话,就没看手机,所以也没回程灿的消息。
程灿安下心来工作,尽量集中着注意力。
车甜每次都会被谢盛吸引走注意力,她趴在桌子上,光明正大的摸鱼。
程灿带的几个实习生也不停地往谢盛那里瞄,虽然知道是谢盛人气高,但程灿心里还是升起来了点儿不痛快。
只不过她还不够格。
过了大概十分钟,程灿的手机震了两下,她拿起来一看。
谢盛:今天有点忙,先走了。
谢盛:听赵姐说了你受邀去总台录节目的事。
谢盛:恭喜你,很棒。
看完他的消息,程灿下意识抬头,电梯旁已经没有人了,他大概已经在车上了。
程灿垂着眸失神片刻,握着手机。
许久,她回了几个字。
程灿:谢谢,你也是。
你也很棒。
第25章 chapter 25 “我把自己当作……
自从上次他来过公司之后, 就很少消息了。
他说他在忙,程灿肯定是信的。
以他现在的咖位, 年终肯定很多电视台邀请他。
不过程灿也没放太多注意力在他身上。
节目录制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当天,程灿吃了早饭就去了录制后台。
跟主持人认识了一些,对了一些问题后,程灿又去拜访了几位很有威望的老前辈。
来了后台,程灿才知道,总台不仅邀请了维语方面的人,还邀请了其他一些少数民族语言文学的研究者。
程灿跟她们都打了招呼, 坐在她们自己,程灿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挺厉害的。
这个屋子里坐的不是专家级的人物,就是领域内的精英, 程灿抽空给父母报了个信, 分享了自己的心情。
程父程母应该在忙自己的事, 很久都没有回消息。
等到吃了午饭, 程灿被导演组的人叫去一边化了妆。
剩下的时间就是对词对问题,主持人告诉她, 到时候正式录制大概会加几个新问题, 需要她的临场发挥,其实主要就是嘱咐她大概的回答方式。
程灿答应下来。
晚上九点, 节目开始录制。
她们一行人在后台等待着,等听到主持人cue到她们,接到导演的指示后, 她们整整齐齐的上了台。
台下坐着许多观众,因为是跨年直播录制,今天的观众比平常要多了好多, 摄像机也多了一点。
程灿站在台上,由于台上的灯光太强,她其实看不太清台下是什么样的,只是拿着话筒,得体的微笑着。
固定的环节结束,主持人开始提问后台没有对过的问题。
程灿作为代表,和一位同为代表的前辈站在台上,其余人都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主持人拿着台本,对老前辈提问:“郑老师,从事这个行业这么多年,您觉得,最骄傲的是什么?”
老前辈一笑,拿着话筒不紧不慢地道:“最骄傲的,就是成为了传承这个民族文化的主要力量,并且继续把它传给我的学生,我的孩子,能为我们的民族文化民族文学做这些,我非常骄傲!”
主持人看向镜头:“确实,作为传承这些文学文化的主心骨,台上这些大前辈和精英人士都是我们真正需要追求的偶像。那么,程灿老师,作为目前我们所了解到的业内最年轻的民族语言资深翻译师,你在这条道路上遇到过什么困难呢?”
程灿稍作思索,便道:“其实在专业上遇到的困难都是努努力可以克服的,但是大众对我们这一职业的不了解和漠视,让我们觉得还任重道远,更让人觉得很难过的是,一部分人对我们这一行业的轻视,觉得我们什么也没做,认为不需要我们的存在。”
“就像有一些人说,现在很多少数民族都会普通话,他们会普通话,文化文学的传播传承怎么还会需要我们呢。他们走进了一个误区,这些民族文化文学,是我们国家的宝藏,是我们全体民族的骄傲,我们不是说一定要了解的多么透彻,但至少说起来的时候知道这么一回事儿,而不是两眼一抹黑,不知道在说什么。”
“所以,关于我们这一职业所做的努力如何让大众不是一无所知或者是轻视漠视,是我认为的最大的困难。”
程灿的这一番话是用了心的,她自从学习了这个专业,了解到大众对某些地区某些民族的陌生后,她一直很难过,她觉得这些需要被更多人看到,需要被人们正视,让大家知道这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工作,而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主持人看向前辈,问道:“郑老师,您对程灿老师面对的困难有什么看法吗?”
郑老师点了点头:“她指出了我们业内的现象,并且很客观,我从事了这么多年啊,一开始也是思考她的问题,甚至一度被众人的眼光看的很自卑。”
“但后来我想通了,我做的啊,那是大事儿,是为了国家的宝藏在工作,我的职业是一份很荣耀的职业,我无需为了他们不了解的人的眼光妄自菲薄。”
“这也是我想对小程和很多同行说的,千万不要被捂住了双眼,也不要被扼住了脚步,你们正在做的,是值得被尊敬的事。你们是很多青年的榜样。”
这是一段从未对过的问答,程灿听完老前辈的话,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解开了。
这种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化开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她回到家。
她点开了微信,里面都是一串说她牛逼都上了总台的。
谢盛的消息框很安静,没有一条消息。
父母在他们一家三口的群里发了一份小作文。
【你一直是我们最引以为傲的女儿,看到你站在台上,总觉得你就是应该走到这个高度,但惊喜还是更多的,亲朋好友都发来消息说我们家祖坟是不是冒青烟了,但只有我们知道你付出了多少。】
【你不必因为多数人不认同的眼光而否定自己,或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什么,在爸爸妈妈眼里,就是天上的星星月亮,你配它们也是绰绰有余。】
后面还有很多,程灿没看完就已经红了眼,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好像忽然被全世界认可了一般。
擦干眼泪,她还没来得及给父母回复,就接到了谢盛打来的电话。
“我忙完了,你在家吗?还是在电视台?”谢盛那边有点吵,应该是刚演出完回到后台。
程灿吸了下鼻子:“我在家。”
谢盛听出来她声音不对劲儿,眉头一皱,有些紧张的问道:“怎么了?录制不顺利吗?还是电视台有人欺负你?”
程灿原本都控制好的情绪在听到他的关心后一下又绷不住了,她抿着唇,掉下来两大颗泪滴。
她不说话,谢盛更紧张了:“怎么了?”
程灿用手抹掉眼泪,深呼吸了两次后道:“没有,我没事,录制特别顺利,大家都很尊重我。”
谢盛还是没放下心,道:“我正在去你家楼下的路上,你别哭了,好不好?”
“……我没哭。”
“好,你没哭,等我过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