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咽下一口唾沫。
没有接下他的话头,而是把话题牵回了我最在意的点上。
“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实伯爵夫人与庄园女仆长共谋杀害劳莱伯爵?”
放轻松一点,不要紧张。
他应该没有证据。
伊莲恩和我做事都非常干净,他……不一定有证据才是。
这一回,帕什又轻而易举地看穿了我的想法。
“即使没有证据、无法量刑,你认为这件事就过去了吗?”他像是在耻笑我的天真浪漫,“不仅劳莱伯爵的次子、伯爵的妹妹们会想方设法地收拾你,外界的舆论,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
“如果真的那样的话……露薇尔,你的一辈子大概就毁了。”
他的语气尽是惋惜。
宛如在看待一朵即将凋零、被人肆意践踏的玫瑰花。
我也不止气得发抖了。
我,现在,气得想要杀死他。
不行,我要忍住,我绝对打不过他,还可能随时被反杀。
深深吸入又呼出了一口气。
我牢牢地盯住了帕什,观察他的一举一动,问:“你知道多少?”
“也不算太多。”他笑了笑,伸出了手,每道出一条信息便扳下一根手指,相当嚣张,“劳莱伯爵的遗体有过敏反应、与第五任夫人的婚礼上居然全是过敏物、负责安排婚礼现场的人是女仆长伊莲恩。而伊莲恩……又恰好和你同样出自红宝石学院。”
我倒吸一口凉气。
这……还不算太多?
才短短半天的时间,他究竟是从哪里调查到这么多东西的?
不得不说,他知道得太多了。
同时,我也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早知道乌卡兰那个神经病会在我新婚当夜杀了劳莱伯爵,我就不会白费心机准备那么多,导致现在反被威胁。可退一步,如果不是他杀死了劳莱伯爵,根本就不会牵扯出这些要命的事!
“收一收杀气,别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帕什的脸上写满了和善与诚恳,“我只是来谈合作的。”
放、屁。
根本就是来威胁我合作的。
看看,这就是让帝国人民自豪、坚守骑士八大精神的好骑士!
你以为威胁有用吗?
——呵,是没用的!
自问自答了一番后,我气冲冲地坐在了帕什对面的沙发上,着手准备谈合作。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突然觉得生而为人,实在卑微。
大概是我矛盾的样子取悦了帕什,他笑了出来。跟外面那些个妖艳贱货的笑容一模一样。
“谋划多久了?”他算了算,“从伊莲恩开始进猫眼石庄园的日子来看,起码也有半年了。”
我没有兴趣跟威胁我的人闲话家常。
已经不想再看到他的我决定速战速决。于是,我直奔主题。
“若我帮助你解决了禁药走私案件,你能开开心心地升官。那我呢?我能得到什么?”
身为永远向利益看齐的商人——对方能给予我什么,是我最关心的。
虽然话是这么问,实际上,我心里已经有谱了。
身为劳莱伯爵死亡案件的调查官、在人民中颇有声望的神圣骑士团骑士——他能给我什么,已然再清楚不过。
帕什捏了捏下巴,似在思考。
就在我思忖着能从下一任神圣骑士团团长的身上最大化地索要到什么好处的时候,他突然开始解起衣服的扣子来。
我很确信我的头顶冒出了一个问号。
第12章 十二 寡妇 我需要进修一下拒绝人,尤……
我一脸狐疑的神情没有能停下帕什的动作。
他脱掉了暗色的外套,只剩下纯黑的衬衫。
由上至下,在我不可思议、不明所以、不知所措的目光下,轻巧地解开了衬衫扣子。
从性感的喉结到结实的胸膛,分明的肌理让肌肉看上去紧扎又有力。
只随意一眼扫过,便让人心猿意马。
我警告自己应该立刻、马上、火速移开视线。
但是,我悲哀地发现——我真的办不到。真的。
我深深地怀疑这个男人是在诱惑我。
不,不不不,现在不是怀疑不怀疑的时候。而是要立刻、马上、火速叫停眼前试图玩火的男人,再继续下去,就该是限制级的画面了。
停!快停下!!
这、这个疯子到底想干嘛!
帕什大概听到了我的心声。
皮带解到一半,他忽地抬首,问我——
“做吗?”
“……”
没有人知道我现在正在经历多么痛苦的心理挣扎。
也不会有人知道,我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拐弯抹角地回绝。
我想,我可能有需要重新回到红宝石学院进修一下拒绝人,尤其是男人的方法。
“请阁下自重,虽然我知道自己的美貌让您着迷,但请您别忘了——我是劳莱伯爵夫人,是一名寡妇。希望您不要玷污我清清白白的名节!”
我说得信誓旦旦,可实际上有多心虚,大概只有我一人得知了。
对方则直接忽略了我加重了音调道出的‘名节’二字。
他的关注点诡异地集中在另一处——寡妇。
“饥渴的寡妇比无知的少女更棒吧。”他跃跃欲试地看着我,“伯爵大人生前可是远近驰名的高手。你可曾从他那里学过一招半式?”
“……”
我得出了一个结论:千万不要和帕什讲道理,因为那一定会让自己溃不成军。
“露薇尔,你不想吗?这可是我最能拿得出手的‘好处’了。作为渴望寻求同盟的合作者,我保证,今晚绝对不会让你费力。”
“……”
谈交易的时候,男人们惯于在餐桌上,女人们乐于在聚会中,至于男女——当然是在床上来得最快,也最高效。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既然都心怀欲/望,就不要那么虚伪了。
“好,来吧。”
——我本来是想这么说的。
但我忍住了。
无视了心头一点点,真的只有一丁点遗憾的滋味,我为自己的定力而自豪。
坦白说,如果在我眼前的不是他,而是其他拥有优秀身材、出色长相的骑士,说不定我就欣然接受了。
可倘若对象是帕什的话,那就不可以。
从一穷二白的流氓无赖,混到如今神圣骑士团的副官——帕什·拉格瓦桑,绝对不是简单的角色。
他比我还过分,是一个连呼吸都要算计人的可怕男人。
所以,我绝对不能和他沾上关系。
绝对不能。
真的只有一点点遗憾的我把披肩甩在他的身上。
又端出了传授品德教育教授一般洁清自矢的姿态,傲骨嶙嶙道:“迷途知返,现在还不晚。”
帕什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有一点像脱光了衣服躺在了床上搔首弄姿,却被客户甩了一巴掌的可怜妓/女。
我心里的那一丢丢遗憾突然变成了暗爽。
正当我以为他会好好地穿上衣服、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的时候,他却忽地朝我走来。
——被扣住了手腕、往床边带的时候,我仍是懵圈的。
干、干什么?!
这个混蛋是想霸王硬上弓吗?!
就在我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之际,帕什忽而压低了声线,俯身在我耳边道:“有人来了。”
“谁……来了?”
“大概,是想杀死你的人?”
我立马安分了。
形如被剪刀咔嚓一下剪断了喉咙的鸟,一秒禁了音。
帕什把我带到了床……边的柜子前,然后我们两个人一起躲了进去。
我也曾试图把他赶到另一个柜子里,可他却以保护我为名,死乞白赖地和我藏在了一块儿。
衣柜里全是我让劳莱伯爵给我买的小裙子。华丽又蓬松的裙摆包围了我们,留给我们的空间剩下很少。
于是,我们当前的情况有一点……不,是非常尴尬。
——可能只是对于我而言。
坐在他身前的我尽了最大的努力不去靠近他,背脊挺得笔直,几乎整个人贴在了柜子门上,神经线绷得紧紧,端坐如蒙养院里被老师训斥着的孩子们。
可他却并非如此。
他的手锢在了我的腰间,时不时把我往后拉,像极了总想要勾引良家妇女堕落的坏男人。
“露薇尔,你再向前就要掉出去了。”
“我有这么可怕吗?”
“……”
假如早知有这一幕的发生,我想,我可能会先烧了这一柜子的裙子,争取给自己留下一点喘息的地方。
当然,我更会先把家族骑士全给炒了,换上一批可靠的守卫,再叫最专业的工匠来,为庄园打造最密不透风的防护网。
防火,防狼,防流氓。
我的心跳很快。
帕什也一定听到了我的心跳声,可难得地,他没有出言嘲笑。
他只是……贴了过来。
“!!!”
我确信他贴了过来。
因为即使没有碰触,我也能感觉到身后灼热的体温。我觉得眼下的自己形如一把干柴,他再努力地煽风点火一下就会使我屈服,并不算坚定的意志力瓦解于原始的欲/望之下。
“……”
这比他肆无忌惮地挖苦我还糟。
我就不该对死流氓有什么期待。
“真有趣。”他冷不丁地对着我的后颈吹了吹,满意地看着我抖了下,“你这个样子我倒是第一次见。”
闭嘴吧你!
所幸,从卧室大门传来的动静终于让帕什闭上了嘴。
‘喀嚓’
‘喀嚓’
锁头像是被人从外面试着拧开,金属转动的声响打破了一室的寂静,生冷而冰凉,透过柜子的百叶门,传进了我的耳朵里,化作一股寒气冲到了脚尖。
声音持续了好几下后,我才陡然反应过来。
——门上锁了。
是了,为了安全着想,睡觉之前我特意把门给锁上了。
外面的人根本进不来!
我到底傻傻地在躲什么?!
可至高无上的神总喜欢在玩弄我的同时,给我当头一棒。
就在我打算离开眼下这个令人窒息的小空间的时候,只听‘吱呀’一声阴森的响动,卧室的门突然就被打开了——一道黑影随即出现在门口。
在夜色的衬托下,来者的身形看起来高大又强壮。而他的手里,握着一柄剑。我看不清他的脸,可剑上的寒光无比清晰地印入我的眼帘,冷得我浑身打颤。
他像是在下着雨的午夜里,无情收割无辜者生命的杀人魔。
已经相当明显了。
——他是来杀我的。
假如帕什今晚没有出现在这里,那么我……是不是会在与劳莱伯爵新婚后的第二夜,便化作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呢?
在我因突如其来的恐惧而心生恍惚之时,一句低语从后方传来。
他的声音沉而稳。
“别怕。”
他的手又一次地缠了过来。
可这回,因为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我终于难以反抗地、让他如愿以偿地落入了他的怀中。
后怕的情绪一散而空,我顿时清醒了过来。
“我已经不怕了。”我警告他:“松开我!”
这点威胁根本不被帕什放在眼里。
他甚至变本加厉,手臂不仅箍得更紧了,就连下巴也搁在了我的肩膀上。呼吸时喷出的暖拂在了我的脖子、耳垂上,细小的绒毛变得敏感起来,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情非得已、欲罢不能。
我想,假如帕什竞争神圣骑士团团长失败后,去红灯区当一名牛郎大抵也能前程似锦。毕竟,又撩人又风骚的坏男人——是女人的最爱。
起码,我会很愿意光顾他。
被帕什的胡搅蛮缠折腾了一番后,我的注意力终再得以聚焦于木柜之外。
持剑的杀手也来到了我的床前。
帕什提醒我有人闯入之后,我立刻随手把三两个抱枕塞入了蓬松的羽绒被中、塑出了人形。借此,他现在还没有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且让我记下他的长相,等明日天亮之后,再行调查和报复。
杀手拥有火红色的头发与眼瞳,笔挺的鹰钩鼻,颇具英气的侧颜。而英气之中,又有几许劳莱伯爵式的阴柔。
我觉得他很眼熟。
跟劳莱伯爵特别特别地像。
噢,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他们如此相像了。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父子关系!
“……”
看来乔洛斯真是恨惨了我。
我本来还以为下午时候的那一通话能暂且安下他,没想到,才过了几个小时,他便杀气腾腾地提着剑,闯进了我的卧室,准备让我下地狱去陪他的父亲。
在我慨叹之时,外边的乔洛斯不动了。
他死死地紧抓剑,鼓目瞪着床上的‘我’,瞋目裂眦,脚却像在地板生了根,没有再向床靠近一跬半步。
他看起来很纠结。
也许是在纠结要用哪一种最让人痛苦的刑法终结我的生命。
终于!
他提起了剑,剑峰向着床褥,恍然下一秒便会狠狠地贯穿羽绒被下的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