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先看过这个世界,确定你真的不喜欢……”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撇开了脑袋,突然有了泪意,“再离开,也不迟。”
刚一转过脑袋,眼泪就掉了下来。
察觉到热意顺着脸颊从眼角流下,我的脖子更往后望去,不想让阿提卡斯看到我的失态。
可转过去之后,我又猛地觉得自己有点做作,好像跟外面那些白莲花一样了。
一想,感觉不对,我马上转过了脑袋,一张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哭脸对准了阿提卡斯,还更往他的方向凑了凑,瞪大了眼睛,生怕他看不清楚我的眼泪珠子。
“哪怕是为了我的眼泪,也请好好地活下去。”
啊,我在说什么?
怎么可能会有人为了我的眼泪而活下去啊??
我觉得自己的一言一行非常可笑,但阿提卡斯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怔愣的表情凝在了脸上。
明明是发傻的样子,可换了阿提卡斯,只觉得是一副美丽的工笔画,让人止不住地感慨这是何等人间美好。
尤其当他笑起来的时候,更形如春暖花开,韶光乍泄。
他声色柔和,含了笑。
“露薇尔,”他轻轻唤了我的名字,之后问我:“你是天使吧?”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别说天使了,我连好女人都不想当。
但——
“虽然我的志向是成为坏女人,但如果是为了您的话,那就当一回天使吧。”我俏皮地眨了眨眼,像是给了他极大的优待,“您专属的守护天使。”
我站起了身,目露坚决。
“我不会让你死的。”抿了抿嘴,立下决心,“米迦那边就由我去说。”一停,我有点紧张地问他:“好不好?”
阿提卡斯从来没有拒绝过我的任何请求,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像是不忍让我继续忐忑不安下去,他终于点头,轻声道了声好。
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但……”我来到了窗边,朝外一望,瞬间无助兼迷茫,“我得怎么出去?怎么见到米迦呢?”
我刚刚就觉得这窗外的景色很不对劲了。
别说花花草草了,连棵树都见不着,一望无际的蔚蓝晴天,如今一看,果然没错——我和阿提卡斯不在平地上。
见我往外瞅了一眼便眼冒金星,晕晕乎乎,阿提卡斯忙为我解释:“这里是可以抑制魔力的高塔。在这里我无法使用魔法。”
听到这,我不由庆幸起只是无法主动使用魔法,而不是包括传送魔法在内全面失效,否则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肯定得摔死。
感慨了会自己的命大,我又想起了方才阿提卡斯说要送我出去的时候,似乎在找了什么,既然他没法在塔里使用魔法,那他是想……
阿提卡斯不愧是阿提卡斯,永远是最贴心又最懂我的鹿妈妈。
哪怕没问出口,只我一个疑惑的眼神,他便懂了我在想什么。
“我刚刚是想找长绳子把你送下去。”
“……”
找什么绳子,用你的头发算了。
通过我悄悄瞄了他长发的一眼,阿提卡斯顿悟,并为我惊人的想象力而感慨,笑出了声。
但头发是不可能的,长绳子也是不可能的,直接跳下去是更加不可能的。
虽然再等几个小时,会有人来为阿提卡斯送食物,但谁也说不好,先等来的会不会是断头刀。
我得想想其它的方法。
灵光一现,我有了主意。
在阿提卡斯好奇的目光下,我来到了高塔的窗旁,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在嘴边做喇叭状,朝远方放声呐喊。
“卢——西——恩——”
“我在塔里,快来接我啊——!”
没错。
这就是我想到的好办法。
既然我没办法自己主动出去,那就让人来接我好了。
可我喊了老半天,卢西恩没给喊来,倒是把另外一个男人给喊来了。
其实想想也能知道,在皇宫里,当得知关押重犯的高塔忽然多出来其他人,第一得知消息的肯定是已晋升为神圣骑士团团长的帕什,而非卢西恩,但之所以向后者喊救命,我就是故意给帕什找不痛快。
他干什么吃的?
升了官就不做事了吗?
怎么能让米迦受那么重的伤呢?!
我气不打一出来,简直就想把米迦受的伤直接复制到帕什的身上了。
不过,当帕什往我眼前一站的时候,我马上收回了这个危险而且不太实际的想法。
就,好像,感觉,没必要了?
从高塔上往下俯视,我便觉得帕什步伐有几分虚浮,不见往日的稳健,如今一见,果然不是错觉。
他的手臂缠了绷带,脸色寡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大概不止伤了手臂,还受了内伤,他的脸色很差,连往日的那股混蛋劲也连带着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仿佛是一个前一秒还躺在病床上养伤,只不过听到了我的鬼喊鬼叫,而不得不拖着残破的身躯、起来接我的可怜病人。
想了想他还为了接我爬了这么多层楼,我突然有点罪恶。
我悄悄地转过了脑袋,丢给了阿提卡斯一个眼神。
‘您下手这么狠的吗?’
读取到我眼神的信息,阿提卡斯深感无辜,沉默时努力回想当天发生的事情,着实无法理解帕什为何如此一副伤重的样子。
正纳闷着,他再一仔细观察不远处形色枯槁的骑士,忽地便懂了。
第84章 一一六 吃醋的男人真难应付。
眼底携了笑的阿提卡斯对我摇了摇头, 好像对于帕什的伤重也说不清楚,我心里顿时冒出了几丝狐疑。
正纠结着要不要扒开帕什的绷带看个究竟时,只听他声线嘶哑, 没了气力般地对我说了声走吧。
他扭头就走, 也没有给我一探虚实的机会,怕惹恼了他, 不带我去见米迦,便收回了不安分的小手手, 同阿提卡斯悄悄道别了之后, 乖乖地跟他走了。
从高塔到地面果然有很多层台阶, 螺旋式的, 还算好走。
可因为我思忖着怎么求帕什携我去见米迦的说辞,见到了米迦又该如何拜托他饶了阿提卡斯, 正出神,不小心踩空了一阶楼梯,差点扑了下去。
差点而已。
变成球咕噜咕噜滚下去之前, 帕什抓住了我的手臂,把我救了回来。
我仓皇回首, 与他撞上了视线。
大概是被我给吓的, 他的脸色更惨白了几分, 显得阴沉而晦暗。不止他的脸色, 他的眼神也是, 碧眼中压抑着的浓烈情绪恍要把我焚成灰。
我有点慌, 还有点无辜。
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这么惹他生气。
帕什马上给了我答案。
甫一开口, 他不是让我小心,也不是数落我的不谨慎,而是摒弃了公正无私骑士的皮囊, 以哀怨的口吻,光明正大地嘲讽我:“他对你就这么重要吗?”
“……?”
他?
帕什在说谁?
我一愣,顿时觉得有点怪异,表情随之古怪起来。
而明明被嘲讽的人是我,更窝火的人……好像是他。
我因觉着怪异而小心翼翼斟酌应答时,帕什没有停下他的话,他咬牙切齿,飞醋横生,抓着我手臂的力道更重了,又猛地一使劲把我往他的方向一带,拉到他的身前,低头,几乎要撞上我的额头。
他动作里的狠意有点吓住我了。
我下意识地便挣扎,想挣脱他的手,离他能远一点是一点。
帕什察觉到了我的举措。
不但不松手,反倒醋意更生,眼里还透着被伤害了的愤怒。
还接着嘲讽:“谁去找你都不肯回。现在为了阿提卡斯,就舍得回来了。”
这满是攻击性又非常有个人情绪的气话让我一僵,也顿时明白了。
他在吃醋。
吃阿提卡斯的醋。
我默了下,后心道这有必要吗?有可比性吗?
人家可是要没命了,我专门回来又不是只为了见他一面、和他喝喝茶而已!而是为了挽回万千少女的白马王子,拯救无数颗少女心啊!
想归这么想,说是不可能这么说的。
我正想着要如何安抚好没有名分野男人的个人情绪,像是不服气自己被其他男人比下去了,帕什竟是攀比了起来,把自己代入了同样的境地,问我的抉择。
“如果知道要被斩的人是我,你会回来吗?”
帕什一眨不眨地望着我,他碧海蓝的眼眸平静如镜,我却穿过波澜不惊的海面看见了汹涌危险的海底,压抑不下的狠戾更如同明晃晃的威胁,满是攻击性,仿佛我只要说出一个不字,他就会用他的手段教我做个好女人,再也浪不起来了。
我的心咯噔一声。
强烈的求生欲让我的大脑积极转动起来,往时那些哄人用的骗人鬼话一瞬就到了嘴边。
可,我才刚张嘴——
“算了,不想知道了。”
“……”
可我顿时气急,只想给他一拳头。
阴晴不定的狗男人!
我想了这么多,结果你连一个发挥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这还有他拒绝的份了?他说不想听了就不想听了?
这不是让我做无用功吗!
见帕什转过了脑袋,撇开了目光,全全不好奇的样子了,还抬腿往下层走去,便换成我抓住了他,恶狠狠地对他说:“你不想知道也得知道!”
“换你要被砍头了,我当然会回来。”
不光给出了标准答案,我还锦上添花,拓展了他的问题,补充作答。
“谁要砍你,我就砍了他全家!上下三代!”
也不知道这上下三代会不会牵扯到我。
反正……也只是说说而已。
事实证明,人们都是喜欢听假话的,假话再假也好,都能让人开心。
尽管帕什的表情没有太大的转变,可我仿佛看到了雷暴转晴的骤变,他眼底的阴郁也消散了,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是别人眼中的漫不经心从容不迫,我眼中的吊儿郎当没个正经。
见他变得正常了,我暗暗呼出了一口气,还悄悄拍了拍胸脯。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后,帕什压下了翘起的嘴角,转而牵起了我,带着我往下走。
下行时,他问了我和阿提卡斯一模一样的问题。
“在外面玩得开心吗?”
“……”
我霎时觉得很心虚。
那心虚感来源于,我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时候,独留他一个人在帝都艰苦奋战。
我决定假装自己不是那么的开心。
“还行吧。”
不,承认了开心好像有罪,于是我又改成:“其实并不开心。”
又细细一想,帕什那种恍然我真的只是游山玩水去了一般的语气让我不太高兴,眉毛一挑,我厉声反驳了他:“不对,我也不是光玩乐去了,我也有干活的。”
眼珠子一转,我非常机智地把话题拉扯到了我的正事上:“所以,看在我在游玩的时候还想着工作的份上,能不能让我……”
帕什知道我在打什么主意。
嘴角弯了一瞬,轻哼一声,接上了我的话。
“想见皇长子殿下也不是不可以……”
话说到这里就停了。
我很清楚,他在等我给他一个甜头。
甜头?
这太简单了!
花心女人最不缺的就是甜言蜜语了。
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骗人的鬼话脱口而出:“你超帅,超爱你的。”
他扬眉,显然并不满意。
“就这样?”
“……”
贪心的男人啊。
心里唏嘘着,身体则不得不顺了他的意,踮起了脚,抱住他的脖子,朝他的脸吧唧了一口。
我的主动反而招惹来了争议。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犹如在伸张正义,代表道德审判我。
“你求人办事都是这么求的吗?”
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承认的。
虽然也并不是,我,露薇尔,优秀如我,当然是针对患者疯病的程度,对症下药。
于是我又开始说鬼话了。
假笑了下,我乖巧摇头道:“不,只有我们尊贵的团长大人才有这么好的待遇。”
帕什笑了。
笑着笑着就咳了,听得我心惊肉跳——我并不是心疼他,我只是害怕他感冒了,而刚刚那么一下的吧唧,会让他把感冒传染给我。
他看到了我嫌弃的嘴脸,也明白了我嫌弃他的原因。
于是他的嘴角咧得更开了。
一看帕什这表情,我便知道他要使坏,赶忙尖叫逃离,却还是没能躲过他的坏心眼。
他的长臂一伸,把我捞进了他的怀里,又在我惊恐的目光下,唇直接盖在了我的嘴上。
我急于去见米迦,一门心思不在这上面,便往后退去,可帕什的吻追着我的唇,也跟着往后退去。
我撞到了高塔的墙壁。
当我的后头是冰冷的石壁,退无可退了,便根本拦不住帕什想对我做的事情了。
仿佛我们不是正身处于关押囚犯的高塔,也不是庄严的皇宫,而仅仅是我或者他的家里,他肆无忌惮地把我摁在了墙上,亲我,膝盖抵在石壁上,我的双腿之间,把我困在他的臂弯里,不给我任何逃跑的机会。
我下意识地想制止他,却在手按在他胸口的瞬间听到一声闷哼而心软,生怕把他从轻伤按成重伤,这么一愣神,便让他有机可趁,我想再做些什么都为时已晚了。
“喂你不要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