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日常——晨晓茉莉
时间:2021-03-17 10:06:18

  老夫人动了动身子,有些满意地道:“我那是教教她规矩,这侯府的当家主母,可不是谁都能做的。”
  说到这事,老夫人心里就有些不快,原本她属意娘家侄女来做这个继室夫人的,人都已经相看好了。可谁知霆儿那孩子不知怎的犯了佐证,死活不肯。无奈之下家里只好送了个庶女来,出身到底是硬伤,来了这么久不但没笼络住人,还把自个儿给折腾进去了。
  思及此,她对底下的唐妈妈道:“让钱姨娘安分些,既然霆儿让她抄书,那就安安分分的在屋子里抄,不要老是闹着要出来。”
  “不过就是一个月的功夫。”
  “闹得我头疼。”
  “是,老夫人。”唐妈妈连忙记下。
  ……
  “母亲——”
  曾淑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老夫人侧耳倾听,疑问道:“我怎么听着,是那曾氏的声音?”
  唐妈妈也是听到了,点头道:“是夫人的声音,听着还挺焦急的样子,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曾淑匆忙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她神情焦急,没等人通报就快步走了进来,冲着老夫人喊道:“母亲,大事不好了!”
  老夫人心念急转,脑海里回想着这两日收到的消息,没发现有什么不好的,顿时狐疑地看着她,“什么大事不好了?一惊一乍的,出了什么事?”
  “就是,就是……”
  曾淑先是有些为难的模样看了看屋子里的人,后面干脆破罐子破摔,跺跺脚一股脑儿全说了,“母亲,这府里头有人欺瞒您啊!她仗着您的信重,随意糊弄,甚至搬弄是非颠倒黑白。”
  “儿媳一得知就坐不住了,可不得赶紧来向您禀告!”
  老夫人更奇怪了,“到底是什么事?”
  “母亲您可还记得昨日您说过的话?”曾淑急切地道:“就是昨日傍晚上儿媳来给您请安的时候,您坐在上头儿媳坐在下头。您说庄子上摘果子的那人把腿给摔断了,一家子没个着落,教导儿媳要勤俭持家。”
  “您说的话呀儿媳牢牢记在心里,回去越想越不是滋味,所以一大早就打发人去瞧,您猜怎么着?”
  “没断!”
  “不单单没断,他还活蹦乱跳呢,如今就在外头候着。”
  “这可了不得!”曾淑语气恳切,“您昨日说已让人料理此事,那以母亲您的慈悲心肠定是对这赵四有所赏赐的,但他不仅没有收到,还被人诬陷摔断了腿!可见这个给您办事的人心肠恶毒之极,不但吞了您的赏,还把您蒙在鼓里,随意糊弄啊!”
  唐妈妈刚才还听得聚精会神,但曾淑此话一出她猛地一抬头,惊讶地看着她,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改望向老夫人。
  但又不敢打断曾淑的话,也不敢惊扰了老夫人沉思,整个人有些焦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老夫人刚刚还稀里糊涂的,如今却是彻底明白了。
  这是找上门来了啊!
  小瞧她了。
  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于是安抚地看了眼唐妈妈,然后对着曾淑道:“原来是这个事啊,这只是一桩小事,不必上纲上线的。唐妈妈也是我身边的老人了,一时失察也在所难免,回头我罚她一个月俸禄也就完了。”
  “你呀,莫要太较真。”
  “就这么点小事就一惊一乍的,不像话。”
  唐妈妈一听这话赶紧点头,冲着曾淑讨好地笑了笑,“老夫人说得是,都是奴婢没记好,甘愿受罚,甘愿受罚。”
  顿了顿,她想起刚刚曾淑说的赏赐一事,若那人真的摔断了腿,老夫人不管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慈心还是为了给夫人没脸,的确是很有可能给赏的,于是为了全老夫人的脸面她又补充道:“老夫人的确给了二两银子赏,可奴婢给忙忘了,多谢夫人的提醒,既然那人腿没断,那奴婢待会儿就去还给账房。”
  曾淑把这情景都看在眼里,见老夫人果然是想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但如此她还暗暗地想要扳回一城,不由得在心里暗笑。
  但她可是有备而来的,又怎么会轻易让她如愿呢?
  “哎呦母亲!”
  曾淑唱作俱佳,不理会唐妈妈的求饶,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没有给老夫人说话的机会就将她架了起来,“这可了不得!今日是唐妈妈贪图您几两银子的赏就说一个人摔断了腿,那明日若有人给她一百两银子她岂不是什么话都敢往外吐了?”
  “那侯府威严何在?”
  “这样的人留在您的身边,侯爷和儿媳都是放心不下的!”
  “不过母亲您别怕,大管事如今就带着那赵四候在外头,专为着处理这事,儿媳这就让人将她拿下,交给大管事狠狠处置!。”
  “务必杀鸡儆猴,让他们往后再不敢胡言乱语!”
 
 
第八章 甜滋滋的果实  千万不要让我抓到了把柄……
  是的,这就是曾淑最终的目的。
  杀鸡儆猴!
  当然并不是通过整治老夫人身边的人达到威胁老夫人的目的,区区一个丫鬟或者管事是起不了这个作用的。
  老夫人也不会在乎。
  所以曾淑的目的很简单也很直接,就是通过这件事情,告诉府内上下所有人:你们之前不就是仗着有老夫人撑腰,处处与我作对吗?那现在你们看到下场了吧!往后你们就仔细注意着,时时刻刻绷紧了皮。
  千万不要让我抓到了把柄,不然我定不会轻饶。
  被婆媳交锋夹在中间的唐妈妈大惊失色,真要被大管事抓拿去了,凭借着大管事对侯爷的忠心不二,她哪能落得了好?顿时转头看向上方端坐着的老夫人,哀求地喊道:“老夫人——”
  她这可是冤枉的呀!
  屋子里其他几位知晓内情的管事媳妇也心有戚戚,纷纷求情。
  在吵嚷声中,老夫人微眯起眼睛,显然是想不到曾淑有此一招,她当然知道那庄子上的下人腿还好好的,昨日也就是说顺了口,往她的头顶上多扣一个罪名罢了。
  没想到她竟然派人去查探了。
  还不依不饶起来。
  唐妈妈这个老奴也是不像话,火都还没烧到身上就急急地跳了出来,被人抓到了把柄。
  ——她倒忘了是自己先提及的唐妈妈。
  老夫人想到此处干脆也冷下脸,摆出惯用的严肃神情道:“你这孩子,倒是有孝心,也难为你想到了这些,我这个做婆婆的很是欣慰。不过啊,霆儿虽然让你管家,但也没让你盯着我这院子。”
  “唐妈妈犯了错,自有我这个做主子的责罚,还轮不到你来管着,不然岂不是没有了尊卑?”
  “你心也太大了些。”
  老夫人这是大事化小不成,直接要掀桌子了。
  好在曾淑心里对这样的发展也考虑过,于是放缓了语气道:“母亲您这是折煞儿媳了!我怎敢盯着母亲您的院子,这实在是因为不得不如此啊!”
  “就昨儿傍晚,钱姨娘向二门上的人打探侯爷的行踪,正巧撞到了侯爷跟前,他为此大发雷霆,不但将钱姨娘禁足,还将二门上的人都拿下了。然后跟儿媳说要紧着些门户,后院的人无事不要随意走动。”
  “谁知今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说完了这些,曾淑意有所指道:“如今不处置,等侯爷晚上回来知道这府里头竟有下人胆敢欺瞒母亲,恐怕会更生气。”
  曾淑看向老夫人下手,那个头戴金钗,一身锦袍,神情惶惶然有些慌张的中年妇人道:“到那个时候唐妈妈恐怕就要受更多苦头了。侯爷的性情母亲您是知道的,最恨人阳奉阴违。”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若是为此让唐妈妈一大家子都落不了好,母亲您也不想的吧。”
  “毕竟她是您身边的得力人儿。”
  见她们两个有所松动,曾淑表面上又退让了一步,叹息道:“不过母亲您说得也有道理,唐妈妈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依我看呐,她既然认错,那也不必劳烦大管事,咱们后院这头自个儿处置就行了。”
  “就罚俸三月吧,另外这桩事起于口舌,便也终于口舌,另掌嘴十下,母亲您觉得如何?”
  迎着老夫人打量的目光,曾淑抬头挺胸,摆出一副坚持追究到底,绝不会再退让的模样。而她身后跟着的郭嬷嬷、侍书、晴雁等几个也是如此,再加上在外头院子里候着的大管事和那没瘸腿的庄仆。
  真的闹到傅永宁面前,意味着这件事情就不能善了了。老夫人一阵头疼,把一家子发卖了还是轻的,就怕那个煞星直接把人给处置了。
  傅永宁的名号还是很有用的,不但老夫人开始迟疑,唐妈妈也惴惴不安,下意识地顺着曾淑的心思选择了一条轻一些的路。
  ——总不能这会儿改口说是老夫人说谎了吧?
  “老夫人,夫人,”她跪了下来,“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昨日信口开河,奴婢甘愿受罚!”
  罢了罢了。
  老夫人在心底叹息,看向旁边的一个身影,“那便按你说的办吧,林家的[老夫人非常信任的一个人],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被老夫人喊做‘林家的’的女子,郑重地点点头。
  ……
  曾淑走出老夫人院子的时候,神色凝重,但距离自己的院子越近她的脚步就越轻快,等到回到屋子里她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哈哈大笑道:“快,说了一上午,嗓子有点疼,去年冻的梨还有没有?炖盅润喉的梨水来。”
  侍书一路跟着她,如今也是神情放松,喜滋滋道:“奴婢马上就去问问,去年雪下得很大,应该是有的。”
  “那快去吧。”
  “哎呀,哈哈哈……”
  曾淑转了个圈,放松地倒在软绵的被褥上,双脚顺势高高翘起,“总算是让我扳回了一城,你们有没有留意我们走出来的时候,天啊,那些丫鬟和管事媳妇们,她们看过来的眼神都敬畏得很!”
  “该!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乱嚼舌根!”
  侍书也是兴高采烈,“就是!”
  晴雁虽然也是笑着,但她提醒道:“夫人,您今日下了老夫人的脸,怕就怕老夫人往后更不会善罢甘休啊。”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对这件事情,曾淑倒看得很开,她在床上翻滚了一下,呼吸间盈满了被褥上的香气,“她看我不顺眼,难不成我还要诚惶诚恐?毕恭毕敬尽力讨好?”
  她猛地坐了起来,感慨道:“这世上啊,有的人是处不来的!”
  “我从小就知道了这个道理。”
  “不喜欢你的人,你做什么都没用的,还不如不做省些功夫。反正啊,老夫人又不能休了我去,若真能休了我也不怕。”她的声音放小了,“如今这世道改嫁虽然难了些,但也不是不可以,若是我想,再嫁一个也不难。”
  “天啊!夫人您这话可说不得啊!”晴雁差点吓得关窗户,这话要是让侯爷知道了,她们非得跟着吃挂落不可!
  “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曾淑吐了吐舌头,也后悔刚刚莽撞了,不过这也是因为自从嫁过来之后她就过得有些压抑,今日这是好不容易扳回一城,于是就有些得意忘形。
  罪过罪过。
  “好了。”
  曾淑坐了起来,刚刚的失言并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如今好不容易了了一桩心事,我这心里头啊高兴得很。”
  “早上的时候侯爷说今日要去西郊大营,不但午膳不回来用,晚膳怕也赶不上,那我们就自个儿吃吧,让小厨房那边做些爽口的小菜。我们今日把晚膳摆在花厅,再点些灯笼,那儿风景好,正衬我现在的心情!”
  “对了,还有我从家里带回来的梅子酒,莫要忘了温上。”
  晴雁见夫人不再提起那要命的话,顿时松了口气,连忙告退,“那奴婢去给您看看那炖梨去,去岁冻得梨都放在地窖里头呢,那些丫头们粗手粗脚的,让她们去我可不放心。”
  ……
  “侯爷回来了——”
  “侯爷回来了?!”
  随着几声惊呼,傅永宁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然后里头接连响起“侯爷回来了?”“侯爷怎么回来了?”“夫人呢?”“夫人哎呀!”“夫人快起来,侯爷回来了。”等等话语。
  这些景象都透着几分不同寻常。
  傅永宁微微皱眉,心里闪过几分担忧,随即大踏步往屋内走去。不过刚到门口就被一个眼熟的丫鬟拦了下来。
  “侯,侯爷。”侍书战战兢兢地迎了上来。
  “夫人呢?”傅永宁问道。
  “夫人,”侍书笑得有些尴尬,期期艾艾地道:“夫人刚才喝了些酒,醉,醉过去了,如今还没醒呢。”
  醉过去了?
  傅永宁有些惊讶,边往内室走去边问道:“夫人喝的是什么酒?”
  “是家里头带来的梅子酒,”侍书见侯爷没有生气,于是松了口气解释道:“夫人最爱喝家里徐嬷嬷酿的梅子酒了,昨日回家的时候便带了两坛子回来,今日心情好便开了一坛子,然后饮得多了些。”
  “如今在屋子里歇着。”
  随着侍书的话说完,两人已经走到了床沿,傅永宁撩开帐子一看,果然曾淑正甜甜睡着,呼吸间透着些酒气。
  傅永宁在床沿坐了一会儿,然后没忍住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颊,他先是用手背轻轻触碰,见她没有反应于是又把整只手都盖在曾淑露出来的半边脸上。不过许是力道没有掌握好,曾淑不一会儿便微皱起眉头。
  旁边的侍书看得一阵咂舌,正要提醒却被眼明手快的晴雁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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