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林怡急红眼辩驳:“谁嫉妒了?单杠摔下去明明是你自己脚没踩稳反而恶人先告状赖我头上。你以前就喜欢挑拨离间,现在还是每天搬弄是非,虞晓羽你再冤枉我我和你没完!”
虞晓羽不知怎的哭起来:“我才要和你没完!我这就去告诉班主任、告诉一把阿宁受伤的真相!”
林怡也哭:“你去!谁怕谁?你告状到校长面前我也不怕!”
“林怡你给我等着!”
虞晓羽当真冲出医务室,章遇宁反应不及,压根拦不住。
林怡则继续哭,而且越哭越伤心。
章遇宁以往和她鲜少接触,当下的情况章遇宁也不懂应如何应对,索性什么都不做,隔着一个床的距离,默默听她哭。
顷刻,是林怡主动对她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们爱信不信!”
章遇宁点头,方才出声:“嗯,我知道,我相信。”
林怡看了她一眼,一句话没再说,啜泣着离开医务室。
章遇宁登时剩自己一个人。她也想走。
原本打算让虞晓羽给她带本书或者带张卷子来。
运动会开三天,虽然不上课,但各位科任老师布置足了作业,所以每年在一中校运动会的现场必然有个奇观:跑道上,赛事激烈又紧张;跑道外的看台里,同学们个个无视喧哗专注作业,等自己班有比赛时,会抬头或者起身加油,一结束立刻重归书山学海。
正为时间被浪费而伤脑筋,冷不防后脑勺遭人手指轻弹。章遇宁转头,一枚金属奖牌落她眼前悠悠晃荡。
“给。”
每次瞿闻宣出现,仿佛自带特效,类似瓶子的软木塞打开的瞬间,发出轻微的“啵”一声。
章遇宁接过手,两年来第一次有机会端详校运动会的奖牌模样:“恭喜你今年又男子400米第一。”
“比去年快0.5秒。”瞿闻宣很臭屁地轻扬下巴。
他脸上晒得少许红,身上既有汗也有水,校服裤腿原本应该是两只都卷高,现在散得只剩一边,上半身穿的是他自己的短袖白T。说话间他落座旁边的床位,随手丢下他的校服外套,热得卷起他白T的两边袖子,变成无袖,露出微微鼓胀的肱二头肌。
劲瘦而不文弱,却也带着这个年纪的少年未褪的青涩,而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在他身上总洋溢得比同龄人张扬。
瞿闻宣又从他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抽出一支笔和折了好几折的考卷,丢到她这边的床上:“作为奖牌的交换,你帮我写掉这两张物理考卷。”
章遇宁气笑,丢还奖牌:“想得美。我什么时候答应和你作交换?”
“就现在呗。”瞿闻宣伸手抓住半空中奖牌的绳子,“喂喂喂老兄,别扔啊,我是想着快点比完能快点来看你才拿到的——怎样?还疼不疼?”
他前倾身体过来,欲图伸手卷她的校服裤管检查她伤口的包扎情况。
“不疼了。”章遇宁偏巧这时也直着腿轻轻抬高一下示意。
瞿闻宣的手指便碰上她的脚趾头。
前者温温热热。
后者冰冰凉凉。
两人神思均恍惚一瞬,触电般迅速一个放下腿、一个收回手。
“……”
隔数秒。
瞿闻宣:“……我终于可以也对你说一句:你活该。”
章遇宁:“……瞿闻宣把你的考卷带走。”
最后考卷到底没带走。
说是让她帮他做,实际上因为考卷完全一字未动,她只要写上她自己的名字,便成为她的考卷,回头她把自己也还没做的那份换给他即可。不过章遇宁只拿一张,另一张要他自力更生。
而瞿闻宣和考卷一起留在医务室。他说他也受伤,来看校医。可章遇宁压根连他一根毫毛也没瞧见哪儿伤着。
他彻底霸占旁儿那张床,舒舒服服枕着枕头倚躺床头,一边习惯性地熟稔转笔,一边做需要他自力更生的那另一张物理卷。
但瞿闻宣又不完全自力更生,非隔会儿抛她一个问题。
“章遇宁,电势能变化的公式是什么?”
“章遇宁,洛仑磁力的方向怎么判断?”
“……”
章遇宁:“……简单的问题别找我。”
瞿闻宣:“考考你的基础呗。”
手中的考卷翻面时,章遇宁察觉瞿闻宣似乎半晌没声儿,她瞥向他那边,才发现他双手枕在脖颈后,考卷盖在脸上,纹丝不动,分明睡着了。
床边窗帘轻卷,风从敞开的半扇窗子吹进来,拂动他脸上的考卷,边角卷了三次后,整张飞落地面。
大抵在睡梦中觉得光线太亮,他皱起眉翻身侧躺,面朝她这边。
黑色的短发压在枕头上,支楞八叉的部分毛茸茸的,像小狗的毛,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章遇宁足足盯着他有两分多钟,方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发了呆。
蛰伏心底两年的那份悸动,伴随和他的相处,活络得越来越频繁。
从床上起来,她下了一条腿到地上,俯身捡起考卷,收到自己这边。
之前闹那么多动静,实际上他一个字没往上写,不过他问及的公式,的确解题得用到,卷子难度不大,勿怪他连笔也懒得动,光用眼睛做题。
但再简单,考卷都是要写出来上交作业的。
最终章遇宁决定将两张据为己有,全部填满。
待写完最后一个字,章遇宁抬头。
瞿闻宣保持侧躺的姿势枕着他自己的一只手臂,不知何时已醒来,睁着两只黑若点漆的眼睛,视线落在她身上。
“很好睡?”章遇宁在他一侧的脸瞥见浅浅的印子。
瞿闻宣勾唇:“做了个有点美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零点要上夹子,写不了更多内容,否则影响我的千字,小糊逼伤不起【秃头】。这一更先看着,下一更要明天晚上(即:6.17)晚上23:00之后才会更新。啾啾,本章发布24小时内满25字的两分评论自动掉落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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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草莓味仙德瑞拉 1瓶;
第18章
chapter 18
【清荣一中历届风云人物榜之瞿闻宣篇:“瞿闻宣的单车没有后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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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遇宁很难不好奇:“怎么美?”
瞿闻宣欠欠的:“来, 我检查检查,你是不是和梦里一样,帮我把卷子都写完了。”
“……那的确是太美了。”章遇宁认为他没有讲实话。
瞿闻宣过来抽走考卷:“看, 我的美梦成真。”
“还来, 它们现在是我的了。”章遇宁伸手要夺回。
瞿闻宣侧开身:“怎么就成你的了?它们是我带来的。”
章遇宁再坐高:“我已经写了我的名儿。”
瞿闻宣躲闪:“我改掉就行。”
章遇宁:“字迹也是我的。”
瞿闻宣:“老师看不出。”
章遇宁:“认清你自己的潦草。”
瞿闻宣佯装听不见:“你说什么?”
章遇宁:“瞿闻宣给我!”
瞿闻宣:“你强得回去我就给你。”
马川和常浩甫一走进来, 只见章遇宁拽着瞿闻宣的左胳膊, 拉扯得瞿闻宣的白T领口大开, 左肩裸露。瞿闻宣站在床边,右手拿着张考卷,笑着往章遇宁面前挥动, 每每迅捷避开章遇宁的伸手来抓, 逗猫似的,嘴里还喊着:“来啊来啊来啦。”
“……”
马川深沉地问常浩:“没想到你们班章遇宁同学是个……开朗的女生。”
常浩也意外地问马川:“没想到你们班瞿闻宣连女同学都欺负。”
马川力排众女生又惨遭林跃替换作为四班的代表带着全班的关怀前来探望受伤的瞿闻宣。
常浩身为三班班长受班主任叮嘱前来接走章遇宁送她回家。
两人在半路相逢,经交流得知目的地都是医务室,于是有了这趟结伴而行。
章遇宁先发现两道人影杵门口。
瞿闻宣见“猫咪”忽然不玩了,矜持地坐回去, 方才注意到马川和常浩, 霎时意趣阑珊:“你们来干什么?”
马川险些噎语:“宣哥,你的伤怎样?”看样子没什么事情。
瞿闻宣拉了拉肩膀上的衣服:“你一来我的伤口又疼了。”
“……”果然他就不应该临危受命, 能安慰宣哥的只有跃哥。马川说:“宣哥你哪儿疼?我帮你喊校医。”
瞿闻宣没搭理马川,因为他听到常浩说要送章遇宁回家:“……班主任批了假, 下午和明天你可以不用来学校,连着周末都在家养好伤。”
瞿闻宣直接接过话茬:“交给我,我送她。我家和她家上下楼。”
两人特地赶在上午运动会的所有项目结束前离开, 避免遇上放学的高峰期。
章遇宁拿着假条单脚站立等在门卫处,瞿闻宣带着常浩帮她从三班拿下来的书包、推着她的单车来校门口接人。
在章遇宁坐上后座前,瞿闻宣将他的校服外套整齐折叠平铺到后座:“等会儿要把你颠坏了, 我赔不起三班一个第一名、赔不起学校一个清北准预备生。”
章遇宁以前从不觉得自己身体里存在任何暴力因子,最近却时不时生出揍人的冲动:“瞿闻宣你还要不要你的考卷了?”
两张答完的物理题,最终还是落回她手中。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们班班长交你的书包给我时的再三叮嘱。”说着瞿闻宣骑上座,“手手手,你的手呢?不抓着我你是真想从车上摔下去?”
章遇宁有些无措地双手揪住瞿闻宣的白T下摆:“你骑慢点,我想摔也摔不了。”
瞿闻宣扭头:“喂,兄弟,你这样会把我勒断气的。刚刚在医务室你抓我衣服的勒痕还没消。”
章遇宁已经看见了,尤其当下因为他的侧身她一抬眼就能入目,在他脖子右侧,细细一条浅痕,红红的。
“是你先惹我。”她觉得当时她的身体不属于她。如果马川和常浩没出现,她还没意识到自己竟然幼稚地陪瞿闻宣玩闹。
瞿闻宣正要反驳,倏尔察觉她的手隔着衣服布料,扶在他的腰上。
他登时如同被点了哑穴,下意识垂首投去视线。
她纤细白净的手指微微蜷缩,掐得他的腰线自他宽松的白T中若隐若现。
今天秋高气爽凉风习习,他穿的是短袖,却感到很热,从腰际两侧燃起的火苗短短数秒内烧着他全身。
瞿闻宣急急忙忙蹬开单车的两只脚踏板,让迎面的风更强烈地吹。……比跑四百米时还热。
“章遇宁。”
瞿闻宣忽然喊她。
章遇宁的思绪沉浸在自己直冒汗的黏糊手心:“怎么了?”
许是曾经有电视剧的情节残留她脑子里,章遇宁总感觉他下一句要冒出来:“你好沉。”
不过瞿闻宣说的是:“我们走斜坡吧!”
没等她同意,单车猛然加速,章遇宁急急将手抓得愈发牢。
斜坡的尽头是章遇宁过去两年往返学校和城郊之间必经的公交亭。两年前她站在公交亭听着旁人议论他的单车后座时(第06章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能被他载着从坡上冲下去。
虽然用的是她的单车。
马路两侧的店面飞快划过,瞿闻宣迎着风高声问:“是不是很爽?”
章遇宁不禁惬意地晃动没受伤的那条腿,拉长尾音回他:“是~~~”
那一刻她甚至觉得,用一份念给全校师生的检讨书来交换这份体验,完全是划算的。
瞿闻宣大抵是时隔许久又享受到飞一般的感觉,兴奋地喊了两声。
回到小区,章遇宁发现宁军霞又像那晚她迟归时一样,等在楼底下。
原来高琼打过电话给宁军霞,向宁军霞交待章遇宁今天在学校发生的意外,表达了歉意,并通知宁军霞章遇宁已经在回家的路上。
一碰上章遇宁的事,宁军霞就容易失去理智和小题大做,饭馆的生意也不做,非要带章遇宁再去医院做检查。只是章遇宁的脾气比她更拧,最终仍旧是宁军霞敌不过章遇宁,退让妥协。
而晚上章遇宁的晚饭里出现一道猪脚汤。
瞿闻宣在QQ上敲她:【托你的福,我也分到一碗】句末附带一只猪头的表情。
章遇宁:【是猪脚汤又不是猪头汤】
结果瞿闻宣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张人身猪脚的动图,从旗袍下亮出猪腿,不停地抖,非常魔性,以致章遇宁当晚做梦,她又坐在瞿闻宣的单车后,低头却看见自己的腿也变成猪脚。
次日一早章遇宁便制止宁军霞继续给她炖猪脚汤以形补形的计划。而她也用自己的快速痊愈,向宁军霞证明,真的没有大碍。
随着运动会的圆满落幕,迎来的是日渐逼近的期中考试。
周六的加课令高三的学业愈加繁重,也没能减弱高考带来的紧迫感。往年要到下学期,教室里才会设置倒计时,今年却早早地安上,每天早上一进校门,就能看到电子屏的显示,迈上一百零三级阶梯抵达教学楼,数字又会在各个班级出现,而各班科任老师上课前,也会再强调一遍。
盛一把将“最差一届”的口头禅越来越频繁挂在嘴边,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因为他们这一届既没有学生拿到清北的保送生名额,也没有学生获得清北的降分(优先)录取资格,一切系于两百多天后的那场战役。
体育课成了一周之中唯一轻松的课程——该夸的地方还是得夸,一中倡导的“劳逸结合”倒并非虚把事,学业再紧迫也不会取消体育课、各科也从不占用体育课,即便每年到期末体育课已停,也仍旧留给学生自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