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儿说太子曾经帮过他,不让她伤他,就连缚的时候都顾及着身上有伤,用丝带系的,暂时搁在宴儿的马车内,宴儿说他会看着。
说起来宴儿行不行?能不能弄住他?
五万的小军队里有三辆马车,一辆里头坐了虞丹丹,一辆捆了三个小皇子和小公主,还有一辆,乘的是虞晏和虞容。
虞容人被绑着,马车小,他只有上半身横躺在榻上,两条腿委屈的挂着。
手被反折捆在背后,这个姿势叫他倒下很难起身,试了几次都不行,既没坐好,也没有将手腕上的锦布解开,反而累的精疲力尽。
本就伤的很重,一折腾,背后生疼,胸前也溢出鲜血来,透过纱布染红了刚换上的衣裳。
虞晏劝他,“与其让自己伤势加重,不如歇一歇,好寻机会逃跑。”
他这话说的巧,正劝在点子上,太子殿下终于不乱动了,反而眯着眼打量他。
“你看不出来吗?我才是假的,你抓一个假的有什么用?”
那小将他识得,来的时候姬玉正给他系腰带,坐在他身侧,并没有挡住他的视线,他瞧见的。
虞容忽而有些后悔,赶得急,没有让人多补几刀,补是补了,只是补的匆忙,有可能漏数,也有可能这人狡猾能忍,补刀的时候一声不吭,所以没发现。
他带着人进赌坊时腿是瘸的,应该是补在了腿上,上身比下身干净,很有可能上半身藏在其他尸体之下。
他们的人想着腿上都补刀了还没有动弹,八成是凉了,便没有再管,叫他顺利逃出来,还撞上了虞丹丹。
在这种时候,一丝丝,一点点的失误都会要命,更何况这么大。
虞晏并不以为然,“你是真的。”
假的养不出这身细嫩的皮肉,也没有这种跋扈。
俩人是见过面的,如果仔细观察,能看出他俩的区别,更何况那小将当时卧在医馆内,将他和姬玉的话听了个正着。
虞容没有意外,只是做个挣扎而已,“就算我是真的,你们把我绑走,对你们一点好处都没有,还有可能害了你们。”
他语气十分认真,“假的手里拥有三十万大军,一定会不留余地追杀你们,好将秘密永远葬送。”
“‘他’原来还寻不到机会对付我,你们可真好,给了‘他’这个契机,只要杀了我,再宰了你们,没人会知道‘他’是假的,他会光明正大做大顺的储君,一国太子。”
他劝道:“如果我是你,你是我,我会放了你,让真假太子狗咬狗岂不是更好?”
虞晏叹息,“别装了,你和他感情很好,关系也不一般。”
那小将在路上将什么都说了出来,尤其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刚令整个小队全军覆没,正是需要立功的时候,一丝细节都没有错过。
俩人额头对额头,互相搂在一起,替身一遍一遍叮嘱下人,要喂他吃药,到点了给他做饭,不吃什么?吃什么?了解的十分透彻。
不可能是普通上下属。
他忽而抬眸,往他脖间瞧去,“这些痕迹,都是他弄的吧?”
虞容本能缩了缩身子,将痕迹藏起来。
虞晏没有在意,只望了望他侧躺下的身姿,小声问:“你喜欢男人?”
第102章 见虞丹丹 见到了。
那些痕迹, 绝对不可能是女子弄出来的,没有哪个女子那么大胆,敢在太子殿下身上搞这些, 不怕诛九族吗?
女子也没有这么霸道,将他脖间允的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还没绑他的时候就发现了,他手腕上有淡淡的痕迹,还不止一道, 像是经常被缚。
动作一大, 后颈处, 胸口白皙的肌肤上,全都是吻痕。
绝对是个男人, 还是个强势占有欲极盛的男人。
他仿佛能从那些痕迹上瞧见一个和太子殿下长得一模一样, 气势却强了几倍的人,将太子殿下压在床上, 做些不干不净的事。
他可真是大胆,大顺储君,一国太子啊。
他都不敢,只远远的瞧着, 看着……
虞容注意到了,虞晏眼神中的变化, 脑中突然冒出姬玉的话。
虞丹丹和虞晏刚进宫的第二天, 姬玉便经常跟在他左右, 暗中观察那俩人,有一次忽而很是郑重的告诉他, 离他俩远一些。
因为那俩人很少分开,次次瞧见都在一起,所以她只能判断出其中一个似乎对他有意思, 是谁看不出来。
那时只以为是虞丹丹,还觉得恶心,没成想竟是……
更恶心了。
他莫名便觉得这个姿势不对,他横躺着,身体线条尽显,刚从床上被拖出来,没穿鞋袜,就这么赤着脚踩在毛毡上。
真不舒服。
虞晏的视线叫他不舒服,这个姿势亦然,他漏在外面的脚丫子也格外没有安全感。
怎么摆都显得不自在。
虞容尽量往角落搁了搁,两只脚丫子互叠着。
这个动作也叫虞晏注意到,他试探性的问:“你冷?”
不冷,就是恶心而已。
虞晏不等他回答,自顾自瞧了一眼窗外,刚下过雨,风还很大,他穿的厚,太子殿下刚被从被窝里拽出来,身上薄薄一层不说,鞋袜也没顾上穿。
他干脆矮下身子,从自己座下拖出一个箱子,打开抱出一床被子盖在太子殿下身上。
里头还有一方枕头,给他垫在颈下,太子殿下意外的没有拒绝,看来就是冷。
虞容警惕的望着他,一旦他手碰来,便往后缩,几次之后这人也晓得他介意,还算君子,没有碰过他。
那棉被很厚,将他的身子盖在下面,一双脚藏着,心中顿觉如意了许多。
虞容横缩在马车里,不死心,继续劝道:“即便以前我们感情还行,现下我落入你们手里,假的不可能不动心。”
他不知道是在对虞晏说,还是对自己说,语气微微低沉,“三十万大军在她手里,她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又聪明,我一死,她只会更小心,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看出她是假的。”
姬玉是女孩子,但他不能说,一旦讲出来,很有可能成为她的弱点。
这个年代对女孩子有偏见,即便女孩子有能力也不行,只要是女孩子,已经被框死了。
这是姬玉的原话,他很想反驳,半响也只沉默着,一句话说不出口。
其实在他心里,无论是女儿身,还是男儿身,姬玉的优秀都足够旁人忘却她的性别。
她在万分艰辛的条件下,依旧诈走了虞丹丹的二十万大军,得了神机营和镇国营的信任,还撵走了虞丹丹,她做的很不错,有成为大顺储君的资格。
江山以后交给她,他很放心。
“她那么有野心,一定会追上来,除掉我们然后顺理成章登基。”他被抓之前收到姬玉的来信了,信上说父皇可能受了重伤,给她的信是别人代笔的。
姬玉不了解父皇,他知道,父皇除非没手了,否则即便受伤再重也会自己写,怕他担心,没有就是真的没手了。
但凡缺胳膊少腿,都不能再为帝王,是缺陷,也即是说,姬玉只要一回去就能登基。
她一直说这个世道对女孩子不公平,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想改变,现下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只要坐上龙椅,王权霸业,规矩束缚,统统可以踩在脚下。
她做得到,她有能力的。
只要她想。
太子之位的诱惑力还能忍,至高无上的帝王之位她忍得了吗?
“你放了我,等我回京之后和她斗,牵绊住她,如此一来你们逃跑的几率更大。”怕他不放心,加了一句,“你也可以挟持我回京和她争,搞不好还有赢的可能。”
虞晏没有作声,他知道这是在忽悠他,但他并不讨厌,因为太子殿下的声音好听。
和旁人的不同,总是带了些自信和骄傲,是他没有的。
也是他需要的,他也想像他一样,遇到人被欺负,信步游庭,轻轻松松帮着解决。
就如同那天他帮他。
虞晏从来不相信好事能轮上自己,那日偏就遇到了,在他没有期望,心中一片寂静的时候突然出现。
惊了他一下,也——暖了他一把?
像是一盏灯,忽而照进了他心里,不过这盏灯有锋芒,过分靠近会受伤,但他有时候拗执的想,那个人可以,为什么他不行?
他不是第一次瞧见太子殿下身上的青紫,偶尔在脖间,偶尔在耳后,也时不时会在唇上,像是被人咬了一口似的,那么肆无忌惮宣扬着自己的所有权。
既然那个人能做到,让太子殿下甘愿扬了脖子给咬,为什么他不能?
他应该也可以,他不确定,总要试试看才知道吧?
“你饿了吗?”他问。
赶了一两个时辰的路,天色已然清明,他肚子有些扁平,想来太子殿下一样吧。
虞容没有回话,缩了缩脑袋,将脸藏起,心中不想,但他知道如果不吃东西,等不到姬玉,他自己先失力了。
到时候更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没答应,但也没拒绝,虞晏想了想,主动掏出了几块点心,和早就准备好的饼,人在郊外,没别的条件,只有这些。
他知道太子殿下受的伤重,不好吃硬的,特意用囊里的热水将饼烫软了给他。
他没动,只含了几块用帕子包着送进他嘴里的点心。
虞容吃完望了望桌上的泡饼,“你将我解开,我自己来。”
怕他不肯,又道:“我伤的这么重,什么都做不了,周围又都是你的士兵,还怕我跑了吗?”
虞晏没说话,只端了泡饼要喂他,虞容已经垫过肚子,没吃,头扭去一边拒绝了。
虞晏也没有强硬着来,自己将泡饼喝了,虞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晓得他不可能放过自己,干脆不再折腾,拱了拱身上的被子,将整张脸藏起来,缩在被子里小眯了一会儿。
休息好才能等姬玉来救他。
姬玉……会救他吧?
*
姬玉已经出了京,发现太子殿下被掳走后皇宫都没回,直接带着人去虞丹丹必经之路截她。
她仔细观察过,虞丹丹的路线有点像往真公主的领地走,禹州的地势极好,离京城也近,方便来回,是当年的太上皇和太后特意弥补真公主封的。
虞丹丹将她的另一个儿子也送到了禹州,不知道本着什么思想,或许是想让儿子见一见外婆外公,她的真父母吧?
养育了真公主十几年,真公主去了封地之后不放心,把他们二老也接了过去。
虞丹丹没有别的帮手,将小儿子送到别处不安心,干脆暂时给外公外婆领着?
无论她在外怎么样,毕竟是亲生的,这么多年没有照顾过她,父母心里有愧,肯定会好好对她的孩子。
虞丹丹要继续回高桑做皇帝,这一别可能好些年,最后瞧瞧小儿子?
也有可能直接接走,反正哪种她都会经过禹州。
姬玉便是打算抄近道去禹州,提前拦她,即便拦不到也不打紧,虞丹丹手里有几个人质,她没有的话不像话。
去禹州不近不远,依着军队的脚程,最少需要十几天才能到,毕竟带着兵,动不动十万十五万,不可能每个都骑马,只能步行,虞丹丹是,她也是。
她走近路,翻山去的话,最多十天左右,姬玉决定弃马翻山。
边走边想,这时候虞丹丹到哪了?
怕是已经和葛青山碰头了吧,他俩的位置本来就近,没出郡州,又刻意等着,很容易撞上。
姬玉只带了神机营,还在皇城外的时候便提前吩咐慕廖去追虞丹丹,镇国营留给皇上保护京城,还差的兵马会让禹州刺史帮着添上。
禹州大,是很重要的地方,有五万兵马守着,再从旁边借一点,十万加神机营的十五万,二十五万不信拦不住她。
*
神龙军队内——
一路紧赶慢赶,没有一刻停歇,不断的颠簸,再加上吃的喝的跟不上,虞容出现了很严重的水土不服,伤势也在递增加重。
第一天精神还行,第二天便有些蔫,第三天开始吐,吃不下饭,第四天发了轻微的烧,本来一直绑着,后来不绑都爬不起来。
终日缩在马车里,躺在狭小的地方,腿都伸不直,一双眼始终闭着,只偶尔会艰难的坐起吃点东西。
吃多少吐多少,到最后人已经明显有些意识不清。
怕他真的死了,虞晏掉了队,先给他疗伤看病养身体,过后再去追母妃。
母妃答应了。
她本来就不想让他参与,希望他做个普通人,拥有无尽的财富,一辈子不用受苦,快快乐乐就好。
他掉队隐藏起来,她更开心,还叮嘱他,如果她死了,就干脆造个身份,过自己的小日子便是,不用给她报仇。
虞晏不会那么干的,他只是顾着太子殿下的身子,晚一点过去而已,追肯定是要追的。
父王不疼他,他只有母妃了。
“听说神机营昨儿追上了神龙军,不过他只有十五万兵马,我们有二十多万,又提前洞悉,跑掉了。”虞晏在讲搜集而来的消息。
他给太子殿下看病的时候,遇到的每一个大夫都说太子殿下的情况不妙,先是受了重伤,又见了水,还连日颠簸,再加上水土不服,能活着就是个奇迹。
要多劝劝他坚强,人有一口气在,活的几率会大一些。
他一开始只会说大江大山多好多好,这么年轻就走太可惜,偶尔也会抱怨,神机营追的太紧,几乎前后脚,不让人歇口气。
每次讲山河,劝他挺住的话,次次太子殿下都闭目养神,懒得听一样,反而是后者,太子殿下会小小的扭过头,仔细倾听,他留意后干脆一直网络消息。
没有就瞎编,神机营大放光彩,偷袭了他们,损失了他们很多人,神机营路过闹野兽的山林,干脆直接将野兽给逮住分吃了。
神机营又耍小心机,大半夜不歇息,过来妄图围困他们。
他们每次都不恋战,次次遇到就逃,神机营也拿他们没办法。
他偶尔还会说一说那个假太子的坏话,道路过小镇的时候,很多姑娘热情的给他抛花送帕子,还扔绣球给他,被他接了,接了可是要当新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