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温顺听话,可他们都知道,叶知瑜的这句叮嘱根本毫无说服力。
像容与这种不顾一切的疯子,驱使他的最初、也是最根本的动力就是仇恨。
越多的憎恨越会让他的怒火汹涌炙热,焚烧一切。而这庞当的动力会最大限度地发挥他的才能。
所谓的谨慎小心只是旁人尽一份心意的脆弱言语罢了。
对于复仇者而言,所有的犹豫谨慎,都是对过去惨痛记忆的背叛与羞辱。
叶知瑜应当庆幸,她被容与划分为了需要守护捍卫的部分。
她看着少年跃动着冰冷火焰的瞳孔深处,忽然问道:“那你有考虑过复仇后的日子么?”
“……”
“或许会化为灰烬吧。”容与沉默了片刻。方才答非所问道。
但叶知瑜知道他什么意思。
这份憎恨是如此深沉炽烈,在给予容与强大力量的同时,也在不断侵蚀他的肉.体与精神。
总有某天,容与自身也会被这份烈焰焚为灰烬。
所以他从不奢望叶知瑜会回应他同等的爱。
短暂的寿命与惨痛的经历,令他的感情比常人更加激烈深刻,但如此异常的恋慕,又怎能奢求同等的回报?
“所以你无需歉疚。”
容与轻声道。
“掌门死之后,你便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了。”
他从未欺骗叶知瑜。
即使他失败了,待他死后,这块肋骨的归属者也只会是叶知瑜。
“我属于你,生也是,死也是。”
他身体的一部分会成为叶知瑜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
届时她也能做绝大部分她想做的事情了,带着他一起游历名川大山。
骨血相融,长久厮守。
这便是容与为自己所设想的,与叶知瑜最完美的结局。
【每天都会被容崽的表白刀上一整天,泪了】
【容与的爱情真的是以死亡为前提,好绝望啊哭哭】【冷静!虽然看起来很刀,但是原作里容崽一直蹦跶到大结局的!】【但是编剧连cp都改了,你咋知道人物结局不会改呢?】容与的爱意仿佛流淌于冰面下的熔岩。表面冷酷平静,实则比世间任何一切都要炽热激烈。
在他离去后,弹幕仍然沉浸在他那不顾一切的绝望表白中。
“你不怕他么?”系统则悄悄问她。
“不怕。”
但叶知瑜只说了一半。
一开始她自然是怕的,那时候对容与还只有利用之心,只担心会被他发现真相后咔嚓了。
结果现在她知道,容与小哥甚至大概率活不到她原形毕露的那一天,又远胜世间一切的爱她,她又有什么话好说?
如果是普通姑娘,或许会被容与这种绝望深沉到几乎令人窒息的爱情所压迫,可叶知瑜从容与的言行中,只感到了仿佛冬日被窝般的安心感。
过往经历塑造出她敏感的安全线,令她几乎不愿意信任任何男人。
除了容与。
这种歇斯底里的爱,反而令她格外安心。
容与是她的,谁也抢不走,也不会因为世间任何事改变心意。
他愿意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死。
所以
“是得努力了。”
这么好用的工具人要是折了,她上哪去找下一个?
就在叶知瑜还在对自己的心理做阅读理解的时候,她却再度遇上了焦急搜索在外宾客的古剑门管事。
“叶小姐快回主厅吧。”管事焦急地说道,“少主叫我们尽快联系还在外面的诸位,让你们尽快回来。”
叶知瑜看到他身后还跟了四个颇有勇力的弟子,个个神色警戒,手持武器。
她猜测或许是那刺客又杀回来了。
“还要更严重些。”因为叶知瑜地位关系均是特殊,因此掌事将她拉到一旁,低声向她透露了些许内.幕消息。
“原本少主被刺杀已经是天大的事情,但更严重的是,之后派去检查封魔阵的弟子回报,法阵封印被人揭下来了。”掌事脸色难看道,“所以那刺客的身份极可能便是怨魂,而且宾客中隐藏着将其放出来的奸细。”
叶知瑜内心恍然,这几个消息一个比一个绝望,叠加在一起,根本就是某人存心针对古剑门事先布置好的阴谋。
但容与也说了,他自始至终都未来得及插手此事。
所以还有人想对付古剑门。
叶知瑜乐见其成,但面上未曾泄露半分,只是义不容辞道:“天玄宗与古剑门乃是兄弟宗门,友方遇难,我怎可袖手旁观?”
说完便要回去出手相助。
掌事心中感念,他还要去寻找其余在外流落的宾客,所以只分出两名弟子,要他们护送叶知瑜回去。
“江小姐方才也跟着追了出来,现在都在找她。”掌事叹口气道,“她也是要紧的人物,只希望千万莫要出事才好,少主刚才可是硬撑着也要亲自来找她,好不容易才被人劝住。”
听到掌事这句随口而出的话,叶知瑜心中微动,却是停下了将要顺势离开的步伐。
“我刚才正面与那刺客交手过,刺客不愿以少敌多因此拼着受伤从我手下逃脱,因此即使一会儿遇到我也自保无虞。这两名师弟还是一直跟着你吧。”叶知瑜婉拒了掌事好意,关切道,“一定要尽快找到清月。”
掌事推辞不过,只能感激收下。
而叶知瑜目送走了掌事,笑容渐渐淡去,脚步一转,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要先于其他人找到江清月。
即使只用逻辑,她也该察觉到江清月与这怨魂逃脱之间的联系。
依靠内门灵符之间的独特联系,叶知瑜先于所有人找到了江清月。
找到她时,江清月正无力地倚在一棵树下,隐匿于丛林阴影中。
她右手紧紧攥着左手手腕,防止毒气诅咒顺着血脉蔓延到整条手臂。
在她的左手手背上有一道贯穿整个手掌的伤痕,污血自伤口渗出,伤口边缘肿胀溃烂,令人见之悚然。
甚至不需要做阵法诅咒之间的判定,江清月便已经是破坏封印的第一嫌疑人。
看见叶知瑜,江清月只是无力的偏了偏头,她嘴唇青白,面色煞白,额头满是虚汗,根本没有力气与叶知瑜斗嘴。
看着她这副惨状,叶知瑜蹙眉道:“这世上居然还有寻芳峰亲传解不了的毒么?”
“死不了……闭嘴。”江清月自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只是原本应当不耐冷漠的语气,此时却因为伤势而虚弱不堪。
叶知瑜自然不可能叫她一个人呆在这里,她之所以会赶在其他人前面寻找江清月,就是不希望事情闹大平白惹来麻烦。
她不由江清月拒绝,一把捞起他的手腕,一番查探后便知道。
“这伤只要随便来个人为你疏通紊乱内力即可……怎么,你那同伙不愿意帮你?”叶知瑜没好气道。
“用不着你假好心。”说完江清月便要甩开她的胳膊,只可惜她现在没了力气,几乎只是晃了晃叶知瑜的胳膊。
“你当我很想管你么?”叶知瑜冷着脸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就被蛊惑了心神,居然会想去碰海家封印。”
“别忘了你是海济帆的未婚妻,你不管做什么,都对我——我们有莫大影响。就算是要作死,也麻烦在我们都离开后再去死。”
在叶知瑜眼中,目前没有比夺回容与剑骨更重要的事情,她对任何添乱行为的容忍度此时都无限接近于零。
“你这话也可笑……没了我,你以为你们能成为古剑门的座上宾?能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江清月气喘吁吁却仍然坚持反唇相讥。
说完后,她穿着粗气,费力道:“我愿意来这里的根本原因,就是为了彻底铲除那个怨魂,否则我来都不会来。”
“如果看不惯我的做法,你自己与我撇清干系,或者在这里就把我举报出去就是。”
嘴上说着无所谓的认命话语,然而看江清月的表情,叶知瑜怎么都觉得对方有种有恃无恐的意味。
她暂且按下不满,确认附近没有人靠近后,倒也不急着为江清月抚平伤势,而是就地质问起来。
“你怎么就盯上海氏的诅咒了?说到底那是人家的家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江清月淡淡道,“铲除怨灵夺得头筹的人能够得到古剑门的任意承诺。我想拿到第一,解除婚约。”
这个理由其实并不出乎叶知瑜的意料,她多嘴问道:“为什么?”
无论怎么看,海济帆都是不错的结婚对象,即便先婚后爱,感觉也完美契合。
“这与你有关系么?”江清月却无比排斥,“而且那封印也不是我解开的,我只是追到封印处与他进行战斗,然后被他打伤,至于谁解开的封印,我也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海济帆被刺客重创,随时都可能会死?”
江清月的真实态度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死便死了,又不是我指使的刺客。”江清月无所谓道,“他死了我正好可以解除婚约。”
话说到这个地步,叶知瑜也无话可说。
“行,你别给宗门,或者别给我惹麻烦就行。”叶知瑜要求不高,也没什么觉悟,天玄宗会如何根本与她无关。
只是她和容与的计划,绝不能被影响。
“哼,你放心。”江清月瞥了她一眼,不知是意外她这个掌门亲传对宗门的冷淡态度,还是这种敷衍了事的质问。
得了她的承诺,叶知瑜便走上前为她梳理内力,四个周期后,江清月的内力便回归流畅圆润。
内力恢复正常后,江清月便能够为自己的伤势治疗。
“走吧。”
互相确认彼此都不愿意干扰对方的事情后,两人便再无话可说,直接返回宴客厅。
因为封魔阵的损害,宾客的离散,高层的受伤,此时整个古剑门都处于相当混乱的状态,她们二人返回宴客厅时,原本觥筹交错的奢华厅堂,此时已然成了指挥工作的大本营。
被仓促抢救缓过气的海济帆坐镇中央,神情颇为镇定,倒是为他赢得不少赞声。
看见叶知瑜二人,众人均是大喜。
无论是叶知瑜的战力,还是江清月的医药,都让两人的回归变得极有意义。
原本凝神指挥的海济帆在看到安然无恙的未婚妻后,更是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欣喜的神情:“清月!”
这又叫人为之感叹海少主的侠骨柔肠,颇为艳羡两人的感情。
江清月反应颇为冷淡,但还是走到海济帆身旁,查探他的伤势并为他治疗。
众人愈发觉得,江清月应该只是性子别扭,外冷内热罢了。
海济帆注视着江清月冷漠俏丽的侧颜,声音温柔道:“清月你没事便好。”
“嗯。”江清月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莫要生气。”海济帆抚摸江清月的手背,试图与其十指相扣,“答应给你的烟花大会,我决不食言。”
海城烟花独步天下,乃是当地风土人情中极具代表性的一部分。
如今时值盛夏,没有几日便是一年一度的烟花大会,在邀请宾客的时候,古剑门便说了,在选出天下第一英雄的当晚,便会举办烟花大会为其庆祝。
江清月微微抿唇,却只是将手不动声色地从他掌心抽出,为他重新裹上纱布。
“好好养伤。”她轻声叮嘱道。
海济帆温柔微笑,目光最终停留在江清月的左耳。
她只有左耳佩戴了一条长款残月耳坠,右耳则光洁如玉。
在宴客厅辉煌的灯光下,澄澈光亮在残月上流转,明明灭灭。
作者有话要说: 生也是死也是那句是我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非主流情话,这里就用上了。
对不起大家!今天状态有好一点,多写了些字数,但还是不够。
我争取明天午休时候也写上一点,继续还债!
感谢在2020-09-1422:18:45~2020-09-1522:1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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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封魔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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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月已经许久未曾做过这个梦了。
那个月亮为轻飘飘云朵遮掩,夜空唯有碎星点缀的夏日晚上。
大朵大朵的烟花在空中盛放,星星坠落下来,仿佛掉进了少年澄澈的眼眸中。
“明年的今天,还能一起来看烟花吗?”
她听见梦中的自己如此软声软气地问道。
“——”
对方是怎样回答的呢?
……记不得了。
江清月朦胧睁开眼来,左耳的残月耳坠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被她枕到脑后,难怪她一直感觉后脑那里不太舒服。
她将耳环摘下放在眼前,目光随意看去。
这耳环本是一对,耳坠以她出生时便含着的玉雕琢而成。
她的那块玉呈罕见的天生残月形状,因此家中才为她取名清月。
她自己手里保存有一只,另一只在她十三岁那年送人了。
可惜随着物主的消失,那只耳环也随之没了下落。
她看了会儿耳环,再无睡意,心中气闷之下,索性披起外衣出门透气。
此时已是深夜,正是万籁俱寂的宁谧时分。
然而江清月走出门外时,却遇见了一个令她意外的身影。
叶知瑜卧在水榭栏杆上,单膝曲起,知道她来了,也只不过瞥了她一眼。
两人月下相逢,但关系也就那样,本该只当没看见的。可看着叶知瑜恬淡闲适的神态,江清月忽然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睡?在这里做什么?”
其实她看到,就在自己走近前,叶知瑜的身旁闪过一道黑影,等她走近之后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