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周侍郎贬低自己儿子,实在是林芽并非光有容貌,周身气质高贵逼人,一举一动都优雅得体,说是皇室出身也有人信。
她以前只听说林芽长得好看,至于多好看倒是没有概念。
周侍郎想着再好看的男子生完孩子没两年也就不能看了,所以自家年轻貌美的儿子定然能比林芽更胜一筹。
结果人林芽却是反着长的,生完孩子非但不显得苍老,反而父亲的身份让他多了份别样的韵味。
就这模样,莫说成亲四年还能把持住妻主的心,就是再过个十年,也不输给任何比他小的男子。
小厮慌忙跑过去,看她离开,周侍郎才又掏出巾帕擦擦额头的汗水,大步追上前面的几人。
周侍郎到底在兵部待了多年,席上就跟邹大学士和贺眠聊聊兵部的事情,别的话半句不提,一时间气氛还算和谐,直到林芽忽然开口,疑惑的轻声询问,“姐姐不是说周大人家里的公子精通算学吗?怎么不见他过来。”
他细长漂亮的眼尾撩起来,脸上带笑的看向周侍郎,“莫非周大人觉得姐姐不是周公子的对手?即便如此,邹夫子还在呢,总能替他答疑解惑。”
贺眠说要他出去吃饭的时候林芽还挺奇怪,就多问了两句,贺眠向来什么事情都不瞒他,直接将跟周侍郎的对话复述给他听。
“我本来不打算去的,她非要请我,”贺眠说到这儿的时候还为自己的好人缘苦恼,“正好邹大学士让我处事圆滑点,我就答应了。明天把邹大学士也叫上,咱俩负责吃饭,让她去帮周侍郎的儿子解算学题。”
她也没什么东西好送给周侍郎当做见面礼的,就送她跟周公子免费体验一次邹大学士牌的“人型答题机”吧。
贺眠都能想象到周侍郎到时候惊喜的表情,越想越觉得自己机智。就这份礼物,旁人求都求不来呢,毕竟邹大学士轻易不接受应酬的。
她说的时候根本没多想,可八窍玲珑心的林芽却听出那么点不对劲来。
尤其是今天过来之后他并没有瞧见周公子,更觉得周侍郎目的不纯,这才故意当着邹大学士的面问出口。
周侍郎如果不让儿子出来,那就是瞧不上邹大学士的学问。如果让周公子出来,她到底是何心思便能立见分晓。
“这……”周侍郎果然僵住身子,余光撇着邹大学士的表情,对方已经缓慢的放下筷子,准备替她儿子看题了。
邹大学士到明年年初都会在兵部,得罪她并非明智之举。
周侍郎咬咬牙,硬着头皮让小厮去把公子喊出来。
她正要叮嘱两句的时候,林芽忽然开口,声音轻柔好听,说给小厮,“让周公子放心过来便是,就说姐姐同意帮他看题了,快去吧。”
他这么一说,周侍郎反倒不好多说话了,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到底是谁谣传林芽是乡下小地方来的,光有脸蛋没有头脑,是个好拿捏的性子?
这不是害人吗!
她现在只求着儿子能稍微聪明点,能从自己反复无常的吩咐里看出点什么,懂得随机应变。
周侍郎的儿子叫周临安,今年刚及笄,生的漂亮,身形纤细柔若拂柳,极其容易激起女人怜香惜玉的心思。
他以前便见过贺眠,那时候他还年少,对方坐在纯白无瑕的高头大马上,胸前带着朵红绸花,打马游街的时候耀眼明媚的让人不敢直视。
从那时起他就想嫁给这样的女人,哪怕她已经有了夫郎,如今还有了孩子。
他又不是去破坏贺眠跟林芽的家庭,他只不过是太喜欢贺眠,想要嫁给她而已。
女人三夫四侍的,太正常不过。
其实周临安对贺眠心动的原因还有一个,那便是她专注。能成亲四年不纳侧侍,足以看出她用情专一。
要是能嫁给这样的人,做小又如何?只要他笼络住贺眠的心,主君的位置对他来说还不是要与不要的事情?
周临安对自己信心十足,毕竟他父亲就是这么当上周家主君的,他跟着他爹有学有样。
虽然周临安惦记着贺眠,可奈何跟对方完全没有交集,除了她高中那次以及娶夫那次远远的见过两面,就再未碰到。
好在这回母亲想要巴结贺眠,毕竟像她这样的朝中新贵,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上对她的重用,要是不趁现在跟她攀上关系,等日后她站在高处,那可就可望而不可及了。
周侍郎跟周临安都想把握住这次送上门的机会,于是母子两人才找出这么个借口。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廉价,周临安还真研究过几日的算学,奈何他对此一窍不通,只觉得满张纸上的数字就跟鬼画符似的,根本看不懂。
逼不得已,周临安找了个对算学略知一二的人,请她出了道题目。到时候他拿到贺眠面前,请她帮忙解开。
对于周临安来说解题不是目的,目的是如何运用这个机会让贺眠对他感兴趣。
听闻贺眠夫郎,也就是沈家的小公子是从乡下来的,那更是没读过几天书,想必跟她完全没有共同语言,而自己这时候若是跟贺眠志趣相投,定会让她另眼相待。
哪个女人不喜欢红袖添香?
今日贺眠登门,周临安早已收拾的漂漂亮亮,拿着题目就等着母亲派人来叫自己了,结果忽然听小厮说计划有变,让他别去了!
周临安顿时愣在原地,眼眶瞬间就红了,还未等他委屈失落的哭出来,母亲又突然让小厮过来喊他过去。
“这到底怎么回事?”周临安疑惑的问小厮,“到底是让我过去,还是不让我过去?”
“本来是不让的,但现在又让了。”小厮也不懂,只得如实说,“贺学士说要帮你解题,大人才让我来叫您。”
贺眠同意见他了!
周临安眼睛瞬间亮起来,赶紧揽镜自照,确保自己妆容头发都很完美后,才抬脚出门。
他都迈出门槛了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太过于激动,以至于忘了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题目忘带了。
这可是帮他实现心愿的重要东西。
周临安拿着纸,前往正厅的路上心脏扑通乱跳,实不相瞒,他都已经想到自己被贺眠手把手教解题的画面了。
就字面意思的那样,她的手握着他的手。
一想到这些,周临安脸颊不由变得绯红。
走到门旁的时候,周临安停了一下,深吸了口气,脸上挂着大方得体的微笑抬脚进去。
屋里坐了好几个人,可他眼睛却直直的盯着贺眠看,仿佛周遭的全是黑白背景,只有她是彩色的。
那个彩色的人这会儿正在用两根筷子剥虾,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周临安看着她,只觉得此人温柔无比,肯定特别会照顾人。
正待他款步上前行礼的时候,忽然被一个悦耳的男声猝然打断。
男声?
怎么还有男的?
周临安这才把目光从贺眠身上移开,分给旁人。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让人目露惊艳的少年坐在贺眠身旁,有些困扰的轻声开口,“姐姐,你已经给芽儿剥过好些虾了,芽儿都要吃不完了呢。”
第110章
以前周临安并不认为自己输给林芽多少,哪怕容貌不及他,气质跟谈吐都是他这个乡下长大的土包子所比不得的。
可这会儿亲眼见着,不用别人说,周临安就觉得自己比林芽矮了一头。
对方要容貌有容貌,要气质有气质,说话轻声细语的,让人光听着就觉得甚是舒服,从心底舍不得拒绝他,仿佛只要他开口,无论是要什么自己都愿意给。
林芽也看见他进来了,眼里露出笑意,显得眼尾那颗泪痣更是好看,叫人过目难忘。
他说,“这位定然是周家弟弟吧?生的可真好看,快来坐下。”
刚才跟贺眠说话时的林芽带着少年的娇嗔,可这会儿招呼周临安的林芽却是一府主君,皇上亲封的青禾县主。
他说话谈吐大方得体,只抬眸带笑,就能让人感受到矜贵端庄的气质,跟刚才截然不同。
和他比起来,周临安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
他手指紧攥,指甲陷入掌心里,说不出的妒忌。
周侍郎瞧见儿子直直的盯着人家贺眠的夫郎看,右眼皮突突的跳,连忙喊他,“临安,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她鼻尖又渗出汗来,引着周临安见过邹大学士跟贺眠,最后看向林芽的时候,周临安却眸光闪烁,先一步说道,“这位定然是沈家哥哥了,听闻沈家哥哥容貌惊人,等亲眼见着才觉得旁人所传有误,这哪里是容貌惊人,分明是宛若洛神,不似我,跟哥哥比起来仿佛低到泥里去。”
他柔柔的朝林芽笑,好似两人并非头次见面似的熟稔。
比起刚进门时直勾勾的盯着贺眠,这会儿周临安倒是把目光放在林芽身上,开口示好,嘴巴极甜。
林芽听的脸颊微红,眉眼带笑“不过寻常容貌而已,是坊间夸大其词,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再说我已经是做父亲的人,同姐姐也都成亲四年多了,比不上周家弟弟年轻呢。”
都成亲四年了。
周临安嘴里酸了一瞬,表情惊诧的恰到好处,显得有些不谙世事,“原来哥哥已经为人父了,倒真是瞧不出来。”
这话就有点假了。
几乎满京城都知道贺眠跟林芽有个女儿,孩子的满月酒虽说请的人不多,可当时递帖子想去的人可不少。
更何况周侍郎是特意请贺眠过来做客,周临安也有问题想请教她,怎么可能没提前打听过贺眠,连她孩子两岁了都不知道?
周临安就是故意的。
他本来想给林芽找点不自在,结果却见贺眠眸光一亮,仿佛周临安说到了她心坎上,没忍住插话进来,“对吧对吧,芽芽根本就瞧不出来其实已经当了爹爹!”
贺眠就喜欢听别人夸林芽,越夸她就越高兴,仿佛自家珍藏的宝贝被人欣赏了,有种由衷的骄傲自豪感。
她将盘子里剥完壳的虾夹到林芽面前的小盘子里,笑嘻嘻的说,“芽芽分明还是个漂亮的小公子,永远都是十五岁。”
林芽被她说的脸颊微微泛红,完全没想到平时根本不爱讲情话的人会突然说这个,心头又软又热,轻轻劝她,“姐姐莫要这么夸芽儿,芽儿要被旁人笑话了。”
贺眠理直气壮的表示,“我说的都是大实话,芽芽就是好看。”
她还特意扭头问先前刚夸过林芽的周临安,“对吧。”
周临安,“……”
周临安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勉强挤出笑容,“自然,哥哥哪怕生完孩子也是好看的。”
贺眠扭头看向林芽,神情得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就差在脸上写着“看吧,又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
林芽眼里笑意浓郁,给贺眠夹了块她格外感兴趣的糯米藕,同坐在周侍郎旁边的周临安说,“周家弟弟还是未出阁的公子,养在深闺中,不知道我已经有了孩子也是正常,毕竟若是周家弟弟对我跟姐姐的事情如数家珍,连我家画画两岁零几天了都一清二楚,那才让人觉得奇怪呢。”
他含沙射影的话说的周侍郎神色不自然,心虚极了,连忙抬手碰碰周临安的胳膊,“临安你不是有算学的问题要请教吗?趁着邹大学士也在,赶紧拿出来问问。”
周侍郎心里祈求着不管聊点什么,反正快把这个话题翻过去吧。
周临安将之前准备好的题目拿出来,没给邹大学士也没给贺眠,而是看向林芽,语气真诚的说,“哥哥见多识广的,又是贺学士的夫郎,对算学定然也是懂的,不像我,对算学了解甚少,不如哥哥替我看看?”
实不相瞒以前学怎么管家的时候,贺眠还真教过林芽如何算题。
可林芽瞧着周临安蠢蠢欲动的挑衅心思,饶有兴趣的说,“我可不敢在姐姐跟邹夫子面前卖弄,周家弟弟若是有不懂的,尽管问她们就是。”
周临安哪里这么容易就放弃,他就是想通过跟林芽的对比,让贺眠看见至少对于算学来说,也是有男子懂的,从而对他另眼相看,“哥哥这样果断拒绝,可是不屑替我解题?”
他做出委屈模样。
“弟弟说的哪里的话,”林芽像是格外为难的叹息一声,妥协了,“虽然我对于算学也是一知半解,但周家弟弟这般信任,那我便勉强试试,若是解不出来,你可不能笑我。”
他从周临安那儿接过题目,换了张清空的小几坐下,看着手里的纸眉头轻蹙。
周临安站在他身旁,瞧着林芽的表情就猜到他肯定不会。到时候自己再转头去问贺眠,然后两人头并肩而坐讨论题目。
试想,自己当着林芽的面跟他妻主你一言我一语的,就不信他不生气。
男人生气的时候最是不讲道理,平时伪装出来的温柔体贴不堪一击。到时候林芽嫉妒的面目全非,便是他劝架的时候。
‘贺姐姐别因为我跟哥哥生气,都是我的错,不怪哥哥。’
‘哥哥看起来很温柔的,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凶。’
要说的话周临安都想好,在他嘴角止不住上扬的时候,就看见林芽趁他发愣走神的时候已经将题解出来了。
解出来了?!
周临安目瞪口呆的看着林芽面前的纸,神色难以置信,一时间连伪装都忘了。
他怎么懂算学!
不是林芽对算学特别懂,实在是这题属实简单。
林芽转身喊贺眠,见她过来,仰头软声说,“姐姐,芽儿不知道自己写的对不对,姐姐帮芽儿看看。”
贺眠接过题目,抬头看了眼周临安,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答案全对,就是题目……”
见她略有迟疑,周侍郎跟邹大学士好奇的走过来。
周侍郎忐忑不安的问,“可是题目有什么问题?”
这题是找别人出的,难度什么的她也都不懂。
贺眠疑惑的问周临安,“我听周侍郎说你对算学还挺感兴趣的?”
周临安见她看向自己,激动的腰背挺直,不着痕迹的调整抬头角度,务必保证贺眠看见他最完美的一面。
他轻声开口,让自己看起来略显谦虚的说,“一知半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