恳求书记放过一马。
“和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被泼了水的那位同学。”老书记意味深长,“有些事你做了,自己是快活了,却不曾想后果,人都有私欲,但在不该的地方肆意挥发,是大忌。”
了解到学校要对她进行处理后,陈念不免愣在原地。
她自以为弄点小把戏没什么,又不涉及到性命,没想到学校真的这么狠心。
而今天全校的通报,以及明明白白的处罚内容,才让她明白了何为更严重。
毕竟私下处理,和放在台面上公开处刑,是完完全全的两个概念。
而重大记过会记录在档案里,她原本计划在毕业后,直接进文工团从事音乐方面的工作,不曾想有这样的事出现,是要跟随一辈子的,根本无法抹去。
陈念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到底抵不住,几欲要哭了出来。
在她说完“对不起”以后,对面的盛蔷好半晌都没说话。
陈念愣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都像是游魂一般。
而后,她听到盛蔷说,“我知道了,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再这样做了,我还要帮忙处理店铺,你先走吧。”
---
陈念走后,盛蔷手里的动作停滞许久。
她秀纤的眉紧紧地蹙着,像是有心事,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应桃也跟着凑过来,“好了蔷妹,别想太多啦,你安心一点,学校弄了这么出,以后很长时间应该都不会有人再兴风作浪了。”
“嗯……”盛蔷应下,思绪略略飘远。
“俗话说得好嘛,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应桃唉声叹气,“陈念之前都一副很淡定的模样啊,我都完全没想到是她,那天我去礼堂看你演讲,她也坐第一排,还和人有说有笑的。”
说着,应桃还象征性地抱了抱自己的小胳膊,“现在想想,细思极恐啊,太可怕了!”
“不过她为什么这样弄你啊,是不是因为你长得太漂亮了,她看不过去?”应桃说着手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也太搞笑了吧,虽然你在我心中排第一,可这世界上的美女多了去了,她要一个个地弄过去?”
应桃在这边疑惑,其实盛蔷也是。
她也弄不大清陈念的动机。
应桃晚上还有晚课,送走了人,盛蔷静默下来。
刚刚陈念跑过来,语速过快,她也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只依稀能从对方的话语里面,辨认出几个词来。
什么行政楼,书记。
还有——
程也望 。
盛蔷想了会儿,手里拨弄了下那些即将上架的绣品。
还没等她细细回想,店铺一旁窗柩之外的球场上复又传来热闹的声音。
刚出声明那会儿,外面打篮球的人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心思都不在打球上面了。
眼下应该是谈论完了。
窗前来买水的人相比夏季那会儿,要少不少。
但陆陆续续总还是会有人。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球场传来略显熟悉的声音,“老大,你今晚不回宿舍了?!”
随着喊声扬起的回应,是车子引擎发出的轰隆声。
车轮鼓鼓碾过,朝着这边开过来,开了极慢的档速。
盛蔷离窗近,朝着窗边看过去,那辆缓缓而来的越野,稳稳当当地停下。
车窗摇下来,朦胧的夜色里,映出一张线条流畅的面容,侧脸利落。
四周寂静无人,唯有球场上嘭嘭的球音做背景。
这般模样的沈言礼,其实还是她第一次见到。
稍显模糊的夜色里,远处柏油马路边的路灯缓缓投下光影,在他的脸上划出道道斑驳。
盛蔷这样静静地看着,好半晌没说话。
“你发什么呆?”沈言礼率先开了口。
盛蔷视线缓缓往上移,过了会儿,她说道,“我没在发呆……”
“嗯。”他应下,“帮我拿瓶水。”
盛蔷听了,随意挑了瓶,递给他。
沈言礼略伸长胳膊,半凑过身来接。
俯身之余,那股淡淡的烟草薄荷味,铺天盖地砸过来。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接过水后,沈言礼复又开口。
什么怎么样……
盛蔷起初听了不解,在他话落之余,她视线上移,目光随即定在他手的位置。
沈言礼指尖朝内,对着他自己,往头的方位点了两点。
风咧咧刮过,周遭的窸窣声隐去。
盛蔷看了他好一会儿,而后缓缓开口,声调也放轻了些。
她抬眸迎向他的视线,“……挺不错的。”
第19章 Your World 两人呼吸近在咫……
车窗的前挡风透进来远处投影, 在沈言礼的发顶映出起伏的光,随着他坐回驾驶座的动作变换着,像是晚间波光粼粼的湖面。
或许是夜色太迷暗, 衬得他面容都被氤氲着,朦胧了一片。
但也抵挡不住那种半敛着的张扬,极具迷惑性。
不过认真说来,沈言礼确实很有可塑性, 他原本就长相极盛, 黑发的他和之前相比, 那股子隐着的不羁愈发强势。
盛蔷目光停在他的下颌处,继而看到他喉结微动。
“仅仅是不错啊。”他尾音绵长。
不等女孩回应, 沈言礼略略颔首, “水的钱之后微信转你。”
盛蔷想到之前沈言礼是加过微信的,收回视线连忙应下, “可以啊,只是一瓶水也不贵,你不转也可以。”
沈言礼放下水,双手略略搭在方向盘上, 侧过脸来,转眼看她, 像是在笑, “这是什么意思, 你对我的特权?”
盛蔷被他说得噎住。
也不知道沈言礼是怎么把话题转到特权上来的。
大概人都有渐进的认知,在和他人相处中, 那层薄薄的印象被一层又一层地撞开。
就好比现在,盛蔷总觉得沈言礼在和她说话的时候,带了点蔫坏。
女孩的瓷白面容被店内的黄灯暖暖地晕着, 耳垂泛起毛绒的边。
无论秋夜如何淅沥,她却像是停在了春天。
“你也说了不贵,和我争这个没用。”沈言礼转过脸去,车子引擎重重迸起,“走了。”
越野的轰鸣声透过窗传入店铺,很快的,车影随着尾灯消失在不远处的校门口。
盛蔷迈向铺子的另一边继续收拾。
马上就开业了,其实一切都收整得差不多,黎艺这会儿在后院里休息,她也没事,干脆就在这边待着,摸摸索索。
等到她目光落入摆放绣品的木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下动作一顿。
沈言礼的夹克……
刚刚光顾着打量他的黑发,把这个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想了想,盛蔷还是转回后院,几步迈进了自己的房间。
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床边的窗。
旗袍早就被她收进衣柜了,唯有这夹克,浸了水后干得慢。
她探进夹克内里,手心手背反复试探,其实也差不多了,大概因着这两天秋雨频频,还透着点湿湿的润。
盛蔷思绪顿了会儿,想拿着烘干片将衣服吹一吹,这样的话等衣服彻底干了,内里就不会有洗涤过后的毛刺感,会变得柔软点儿。
只不过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外间依稀传来黎艺的声音。
像是在喊她。
盛蔷管不了那么多,心绪骤转,紧跟着跑到院子中央。
确实是黎艺在喊她,只不过瞧不到人影,应该还在自己的房间里。
黎艺的房间在店铺后院相隔的正中央,紧挨在樱桃树的后方。
推开老红木的房门,盛蔷迈进去,“妈,你喊我?”
黎艺半躺在床上,身上披了件浅色小衫外套。
她头发长顺,缓缓搭在肩侧。
黎艺年轻时就是出了名的江南美人,眼下多年过去,她容颜未改,看不出半点老态。
盛蔷没长开的时候就像她,现在更甚。
看到盛蔷来了,黎艺朝着自家女儿缓缓招了招手,“对,喊你呢。”
“这几天有些感冒,药吃完了,你帮我去柜子那边再拿一盒过来。”黎艺说着笑了笑,“现在真是不比从前了,一到点就乏,懒得下床,喊你过来帮帮妈妈。”
“感冒了就好好休息,妈,你好好躺着。”盛蔷脚步一转,朝着屏风后的柜子走。
黎艺身体虚弱,原本就常年用中药吊着,这次秋寒袭来,一个不小心中了招,就感冒了。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阵,这两天看起来倒是比之前好多了。
“妈,你把感冒药放哪儿了?”
“就在柜子的三层。”黎艺说着,又嘱托道,“你顺便在旁边柜子里找找,把之前我没绣完的那副百景图也拿来。”
除了手工的小绣品,她每年照例要绣一幅边框厚,工程量大耗时也长的绣图。
眼下她躺着,不免又有些想了。
盛蔷翻出感冒药,听了盛母这话,复又打开左边紧挨着的那个木柜,不住地翻动。
“你不先睡会儿吗?”
黎艺的声音透过屏风传来,“不了,我也睡不着。”
记忆里,所有的绣品绣针,包括幕布和绣线,都是放在另一个柜子里的。
盛蔷翻了许久,都没找到。
她干脆放下感冒药,将之前存着的绣图一幅幅拿出来。
动静频起,盛蔷胳膊伸直,一层一层摸过去,终于看到了那副百景图。
倏而,就在她想要缓缓将图横着拿出来的时候,她的指尖在叠着的绣图里触碰到了一样夹着的东西。
有些硬,触感和绣图的材质也不同。
盛蔷顿了顿,将那样东西拿出来,敛下眸来去看。
是一张陈年老旧的照片。
边沿处泛着黄,纸张衬着褶皱,有被撕去的痕迹,只剩留了左半张。
照片中,黎艺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发尾泛卷,明眸皓腕,秀美温软。
背景里是江南的小镇,青砖黛瓦。
灰岩而起的石桥,屋檐绵长,白墙成片而落。
景色很熟悉,但盛蔷没见过这张照片。
只不过,她依稀记得那个时候盛母的模样。
停顿半晌,盛蔷指腹缓缓摩挲。
继而,像是感触到了什么,她将照片翻转过来。
背面上落有一行小字,大概是经年已久,墨迹缓缓划开,晕掉了笔印。
但大致还能够看得清,字体偏瘦,却遒劲清骨。
那行字是——「峦峰似桃李,万事皆胜意」
她的目光落在上面,直到黎艺询问的声音传来,“阿蔷,你翻到了吗,怎么还不过来?”
盛蔷应下,“啊,就来了,我找到百景图了。”
她将照片塞回原地,将柜子掩好。
拿着百景图和感冒药,绕过屏风去黎艺的床前。
黎艺接过,让盛蔷回去好好休息,“铺子马上开了,我尽量坐镇,不打扰你和阿远学习。”
盛蔷不愿,想着在这里陪陪,干脆捞过一个小木凳子,坐在床边。
“你这孩子。”黎艺手拂过盛蔷柔顺乌亮的长发,“都说春捂秋冻,但我觉得你还是多穿一些,感冒了多受罪。”
“嗯,我会注意的。”盛蔷应下,“身体最重要。”
说是这样说,她之前其实有些小着凉,只不过还远远没到感冒的程度。盛蔷没和黎艺提之前表彰会发生的事,主要是怕黎艺会担心。
现在捱过去了,就更不需要讲了。
---
盛蔷这一晚,睡眠较浅。
没有早课,她也难得偷懒赖了会儿床。
只不过窗外那条学校不允许的小道陆陆续续又响起有人经过的脚步声,透过窗边传来,异常清晰。
根据频率来算,应该是一伙人,每个星期固定的日子从这边抄近道,风风火火。
之前应桃来盛蔷房间小坐,还和她打趣,说她的房间风水着实不错。
推开窗便是芦苇湖,寂静无人,以后还能以窗会情郎,多么好。
盛蔷那时候不以为然。
眼下便更是这么觉得,窗外经过的那群人大抵是赶某几天的早课,明明嚣张无比。
不过好在只是顺路经过,她睡梦间被吵醒,还能继续睡去。
有时候就当是免费的闹钟了。
这样想着,她揉揉眼睛坐起来。
距离表彰会过去也没多久,一切算是恢复倒了原本的正轨,京淮航大的校历也在不断翻篇。
只不过日子在推进,盛蔷却是为着选社团的事儿犯了难。
一般社团入社忙碌的时间是大一大二两年,大三的时候就只是挂个名了,不少人趁着前两年还不算繁忙的时候,加入社团,以此来社交,扩大朋友圈的范围。
顺带在平日的相处里体验真实,毕竟能认识不少人,交个朋友总没什么。
京淮航大的社团涵盖范围很广,上至天文下至地理,除却往年在学生之中热门的常规老社团,每年在学生会批准之下新兴而起的新型社团,也是大一新生竞相争取的目标。
去年由校领导亲自监督承办的航模社,就在学校的拉线下,和航天署对接交流,远程直播下的指导画面还送航大上了一波热搜。引来不少其他高校的学生观看,说羡慕京淮航大这么气派。
今年照样有在举办,但盛蔷没想着去凑这个热闹。
毕竟社团不管怎么选择都有第二课堂分拿,还不如选个感兴趣的。
只不过原本就有些感兴趣的天文社照旧火热,法语社又和她的公选课相重合。
而一个人最多可以同时报名三项社团,盛蔷的选择困难症,就全体现在这儿了,她压根不知道该怎么选好。
思绪渐渐泛远,她倏然想到表彰会那天,沈言礼拿来救急的那件旗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