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陈氏跟着林瑶倒是学了不少,手艺已经是十分的好了,把羊腿架在篝火上,来回翻滚,不过一会儿就听到兹拉兹拉,油脂燃烧的声音。
等着烤的表皮金黄了,这就是熟了。
“夫人,这羊肉已经好了。”说着拿了下来,用刀片了下来,然后端到了桌上,那一股羊肉的香味就再也藏不住了。
林瑶指了指剩下的,说道,“我和三爷吃不了这许多,你们就把剩下的也分了。”
陈氏自然是高兴,谢过林瑶就了另一边吃。
赵恒和林瑶靠在一起,吃着烤的酥脆鲜香的羊腿肉,喝着果酒,在看看这月色中的梅花林,只觉得这日子就应该是这般惬意舒爽的。
吃酒之后,有些微醺,因为之前泡过澡,加上这果酒,林瑶难得睡了好觉,早上醒来是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春日的阳光从窗户投射进来,让整个屋子都明亮如新,林瑶靠在床上看着窗外盛开的梅花林,只觉得心里从来没有过的平静祥和。
赵恒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一条鲤鱼,笑着说道,“早上见你睡的熟,就钓鱼去了,你昨天不是说想吃红烧鱼?”
林瑶见那鱼足有半臂长,好大个头,忍不住道,“三爷,您还会钓鱼?”又道,“不是从市集里买来的吧?”
赵恒假装生气的瞪了眼林瑶,“可真大胆,什么话都敢说。”
这表情逗的林瑶忍不住抿嘴笑,道,“不过是玩笑话,我就没见过有什么事能难住三爷的。”又道,“拿过来给我瞧瞧,好大一条。”
结果赵恒刚过去,林瑶就觉得那鱼腥味直冲鼻腔,熏的她差点吐了,赵恒看她脸色发白,也是吓了一跳,让人把鱼拿走,就过来给他拍背。
林瑶却是推开赵恒,指着他的手说道,“三爷您去洗洗手,这味道也太腥了。”
赵恒道,“倒是我疏忽了。”
林瑶一直不舒服,后来还是赵恒叫人去外面买了蜜饯过来,吃了这酸甜的蜜饯,这才好了一些,但是依然蔫蔫的,赵恒也就没心情玩了,收拾好了东西,就带着林瑶回了别院。
到了家中林瑶这才精神了一些,他也该是回去了,但是因为不放心林瑶,硬是留下来陪着她吃完了晚膳。
晚上,两个人顺着山路散步,赵恒担心的说道,“还是喊了郎中来瞧瞧吧。”
林瑶却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会儿已经恢复了精神头,道,“大概是春困,三爷没必要这般紧张。”又道,“再说过几天,蔡郎中就要来复诊,到时候给他看就是。”
赵恒见林瑶终于恢复了神色,还当自己太过贪欢导致,忍不住说道,“是我太过放纵了……让李苋送一些补品过来,要好好补一补才是。”
林瑶脸一下子就红了,两个人浓情蜜意的,其实也不全他点的火,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会好好注意身体,这才让赵恒松了一口气,等着把林瑶送回别院,就坐着马车回去了。
林瑶看着赵恒离去,站在门口,一时居然觉得说不出的失落,往常他走的时候,她虽然不舍,但是也不至于如今天这般,想着真的是不舒服了?随即很快就摇了摇头,现在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可是没空这般胡思乱想。
毕竟还有几个月,父母就要来了。
***
过了四月进入五月份份天气就渐渐的暖和了起来,只是不知道是何缘故,连几日下着春雨,又下了一场大的冰雹,把许多人的茅屋都砸出窟窿来,还有田地里的刚生出来的苗子也都给砸死了。
整个齐洲都受了巨灾,死伤的百姓更是无数。
皇帝原本准备忙开春就出去游玩,但是因为这件事,不得不又在宫里忙活了一阵。
“母后还在闹脾气?”皇帝赵恒一边往太后住的寿阳宫而去,一边问着服伺他的李苋,见他点头,忍不住皱眉,道,“那五台山在齐洲,而那边遭了灾,朕又如何能同意母后现在去那边礼佛?”
皇帝进了门,就看到太后冷着脸坐在太师椅上,见他过来头也不抬的说道,“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不过想出个门而已,就这还要拦着。”
“母后,不是跟您说过了,齐洲那边不太平。”赵恒皱眉,忍不住说道。
太后却道,“你道那边为什么遭灾?”太后说这里,痛心的抚着胸口,说道,“都说你是无德之君,所以百姓在遭灾。”
“胡说,母后也你也信这种无稽之谈?”
太后显得非常痛心难过,指着赵恒说道,“我自然不信,可是旁人会怎么想?他们说你并非真正的天龙天子,这才没有皇子。”
皇帝气的拍了下桌子,那声音很大,却并没有吓到太后,她继续说道,“陛下,即使你身为九五之尊,为天下之主,这世上也有你要避不开的责任,这就是为子嗣开枝散叶!”
两个人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但是等着从寿阳宫出来,皇帝却突然冷静了下来,事关皇家血脉,子嗣延续,继承大统的事情,自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旁人没有儿子就是没有,他没有儿子却是事关江山社稷的大事。
皇帝脸色暗沉,站在外面吹了许久的冷风,终于对着李苋说道,“去文渊阁。”文渊阁是内阁大臣们议事的地方,皇帝去这边自然是要商讨国事。
到了文渊阁,因着到了晚上,只有白鹏举在当值,皇帝喊了他过来,问道,“白大人,您也是老人了……”
白鹏举聚精会神的听着,等着听到皇帝说要选个嗣子的,惊的的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他之前还跟王正泽说起这件事,王正泽斩钉截铁的说道,“陛下肯定会选个嗣子的。”
当时他还坚持,陛下正值壮年,应该会重新选一次后宫,谁知道居然叫王正泽给猜中了。
皇帝道,“这件事,朕也想了许久了。”
皇帝显然早就暗暗的定过人选了,让白鹏举执笔,就写了圣旨下去,然后叫人送到各家去,这才松了一口气,出了文渊阁。
太后是过了几日才知道,因为陆陆续续有人送了孩子入宫,都是宗室血脉,一共五个男童,皇帝显然是想在其中挑选一个合适的来。
太后看这些孩子们,几乎看到眼中刺一般,脸色铁青,气的摔了茶杯,就去了找了皇帝,却被告知皇帝不在。
“娘娘,您息怒,陛下去文渊阁了。”
“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他。”太后只能憋着一口气等着他,到了晚上皇帝才回来,看起来神色疲惫,太后一时有些心软,但是想到那些孩子,就又觉得一肚子火,“你不要自己的亲生的,却非要这般把皇位让人?我是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皇帝早就想到了太后的反应,反而道,“母后,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朕不会自己的孩子了。”
“胡说。”太后气的站起来,“你这后宫,连个像样的美人都没有,又如何诞下皇子?要说我应该办一次选秀,从各地选拔女子入宫才是,我就不信,这么多女子,就没有一个能给你诞下皇子?”
第88章
两个人针锋相对, 一个咄咄逼人,一个寸步不让…… 一时场面十分紧张,好一会儿, 皇帝却突然转身就走,一副不愿意在理会太后的模样。
而这样一个冷漠的背影, 却更加激发了太后的怒意,她喊道, “皇帝,你站住!”
皇帝停下脚步, 犹豫了那么一下,最后还是重新迈开步子往前走, 太后气的眼睛通红,道,“母后为了让你坐上这个位置,付出了什么?呕心沥血也不为过,你却毫不珍惜, 要把位置拱手让人?让外人来继承?早知道如此, 当初就应该……”
“您就不是为了您自己?”皇帝突然转过身子,目光暗沉,冷冷的说道,“朕当年成了您的一枚棋子,差点淹死在湖中,朕一直想问问您,您的心就不疼吗?”
太后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忍不住落泪来, 道, “皇帝, 你肯定是记错了。”
皇帝这一次却并没有退缩,盯着太后说道,“母后,试问哪个儿子认不出自己的娘?您口口声声的说为了朕,却眼睁睁的是看着朕淹死?说白了,不就是为了你自己的后位?为整个云家?”
太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那个时候李贵妃已经开始不满足于的她的示弱,想要让她的儿子名正言顺的当上太子,就必须要把她拉下皇后的位置来,而她当时的处境岌岌可危,母亲入宫而来,给她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看着皇帝落入水中,她心如刀绞,也想奋不顾身的去施救,可是她必须要等,等到先帝过来,让先帝看到,不然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生在皇家,有些事情总是身不由己,朕也不想怪您,但是您也不能这般咄咄逼人,把朕逼死才甘心?”皇帝语气减缓 ,目光十分的冰冷,“朕为什么没有子嗣,因为这就是报应,父皇厌弃李贵妃,当时她肚子还有个…… 您却没有告知父皇,那孩子是活生生的棍刑下来的不是?”
太后捂住了嘴,她没想到,皇帝居然都知道。
“这都是谁对你说的?”
“还有父皇后来纳的李才人的孩子,孙嫔的…… 母后,您还不清楚吗,朕没有子嗣,这就是天命。”皇帝冷着脸看着太后,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这是让朕替您赎罪。”
皇帝说完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太后木然的站在原地,已经泪流满面,好一会儿,吕嬷嬷才敢上前,递了帕子给她,说道,“娘娘,您别哭了,您眼睛本来就不好,这么哭下去,可是如何得了?”
太后接过那帕子,擦了擦泪水,颓然的坐在了旁边的太师椅上,吕嬷嬷眼明手快的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您喝茶。”
温热的茶水下肚,太后这才觉得缓了过来,说道,“他怎么就不懂我的苦心?”
吕嬷嬷知道这还是太后心疼皇帝,道,“娘娘,陛下心里也是知道的,不然他也不会被您逼成这样,才肯吐露这件事,当初那状况,您也是被逼无奈了不是?如果您淹死能让先帝回头,您也毫不犹豫的跳下河不是?”随即又道,“至于那孙才人,是她自己非要吃了大补药,生产的时候雪崩而死,又怪得了谁?”
“可是在皇帝眼里,这都是我做的。”
太后毕竟见识过大风大浪,又坐了一会儿,这才终于恢复了原来的平静,正要回宫去,却听到有人来通禀,宁国公夫人求见。
吕嬷嬷看着太后因为哭过而发红的眼圈,说道,“娘娘,您现在也不舒服,不好见客,奴婢代您给国公夫人回话,让她改日再来吧。”
太后想了想,说道,“都是自家人,不妨事,就让她进来吧。”
这会儿正是春日,天气暖和,寿阳宫的青石板路两旁都摆着迎春花的盆栽,嫩黄的颜色看着就让人欢喜。
国公夫人穿着一件芙蓉色的杭绸襦裙,披着一件孔雀羽的披风,乌黑的发鬓上戴着一顶点翠百宝的发冠,肌肤白皙如雪,打扮的像个少女一般的。
吕嬷嬷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心里想着,要是旁人这般穿着,倒是十分的滑稽了,可偏偏国公夫人肤色白皙,神态天真,那目光也是干净清透的很,就是眼角边的几个鱼尾纹也不甚明显了。
国公爷这几十年如一日的宠着国公夫人,倒是把她宠成了一个孩子一般,再看看太后,差不多的年岁,却全然不一样。当真是各有各的命。
吕嬷嬷领着国公夫人去了待客的地方,到了厅堂。
看着打扮的精致的国公夫人,太后忍不住皱眉,但是又见国公夫人对她笑着,目光全是温暖的关怀,倒是让她说不出一句狠话来。
“这不是天气暖和了?想着容易出汗,就绣了几个帕子。”国公夫人坐在太后的下手,拿出自己做的一匣子手帕来,“这用的是最软的彭城的棉布,极为吸汗,上面绣的是春夏秋天,春桃,夏兰,秋菊,冬梅,这几样的花色。”
那装手帕的匣子是螺钿梅花纹的黑漆紫檀木,十分的漂亮,里面整齐的摆着十二个手帕,拿出来一个瞧,果然棉布很是柔软,贴在手上就很舒服,上面绣着的花色也是精致秀美,可见国公夫人的用心。
太后最后一点的不快也消的七七八八。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国公夫人见太后展颜,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听说陛下要在宗室里寻个合适的人选,当做嗣子?”
太后就猜到国公夫人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冷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国公夫人一时踌蹴,她胆子小…… 但她和太后相识了几十年,倒也知道她的脾性,鼓起勇气说道,“国公爷让我传话过来,叫您不要逼着陛下了。”
“我逼他?瞧瞧他干的事情!”
“陛下不是小孩子了,都已经三十而立了不是?”国公夫人性子好,柔声哄道,“就是我家小六,看似软和的脾性,被逼急了也会逃婚,何况是陛下?”
“这是什么话?”太后突然吼道。
国公夫人咬了下唇,在太后怒目中,战战兢兢的说道,“陛下已经三十一了,娘娘!”
旁人不知道内情,但是国公府自然是知道的,特别是上次太后和皇帝大闹,皇帝直接去了白云寺,那时候国公夫人还跟国公爷一同去看过皇帝,皇帝那神态,目光里没有一丝波澜,当真如僧人,当时回来的时候,国公爷就对她说,在这般下去,皇帝真要是逼急了出家,那可是大事不妙了。
而这次外面都说皇帝要定下嗣子来,而他们都知道,这是太后最不愿意看到的,国公爷就赶紧把她送入宫里,来说服太后。怕是母子反目。
等着国公夫人走后,太后一个坐在屋内半响,最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对着吕嬷嬷说道,“国公夫人说的对呀,我一直把他当做孩子…… ”
看着太后落寞的神态,像是突然间老了十岁一般的,吕嬷嬷知道,这一次太后是彻底死了心了,想来以后也不会在逼迫皇帝,安慰道,“您不是说陛下在外面肯定有了人?咱们再等等,兴许陛下就会领着那女子和女子生的孩子入宫。”
太后一听,无奈的叹气,说道,“他这般鬼鬼祟祟多久了要是能生早就有了,怕是找个不下蛋的母鸡,也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