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起来塞西尔跟她说的话。他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欺负，扔进深渊或者魔窟，跌落在冰冷的泥水里，虫子在身上爬，但他不敢出去。
这就是他心底的梦魇啊。
“你在这里啊。”南希笑着说。
“你认识我？”塞西尔幼崽露出很警觉的样子，“是他们派你来看我死没死吗？”
南希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鼓起团团脸吓唬她，“我当然认识你，你是黑暗神塞西尔啊。不过，我不是扔你下来的人派来的，我是从神域以外的地方来的。”
塞西尔紧紧盯着她，似乎在判断她是不是说谎。
“我们先从这里出去好吗？”南希说，“你知道的，这里实在太黑了。”
“我不怕黑。”塞西尔轻声说。
“可是我怕啊。”南希笑着说。
塞西尔小小的身体微微一僵，对啊，谁不怕黑呢？只有他这个怪物才喜欢黑暗。
南希朝他伸出手，“你要不要出来呢？一直蹲在那里不累吗？”
塞西尔幼崽有些惧怕地盯着她的手，仿佛是个烧红的烙铁。他侧过脸避开，扶着洞壁站了起来。
“我可以带你出去，”他抬起眼说，“但是如果外面守着人，连你一起打我可就不管了。”他半眯着眼盯着她，想看她是不是真的不认识外面那帮人。
南希有点好奇，“你为什么不把我直接带回家？那帮人不会守在你家门口吧？”
塞西尔摇摇头，“我年龄太小了，力量不够。我只能飞出这座洞穴。”
“这样啊。”
塞西尔伸出小手手，一脸纠结地不知道该抓她的哪儿。大家都不喜欢他的触碰，认为被他碰一下就会沾上死亡的诅咒。
南希笑了笑，直接握住了他的手。
塞西尔猛地颤抖，下意识就要把手抽出去。但是对方握得很紧，他根本挣扎不开。
南希有些好笑，“我的手上有刺吗？”
塞西尔低下头，“我身上都是泥水，而且，而且……”
南希扬起一道清洁术洒在他身上，“这不就好了吗？”
“不，不是这个，”塞西尔结结巴巴地说，他从未被人这么抓过手，紧张羞怯地脸色通红，“你不是知道我是谁吗？你怎么还敢碰我的手？”
“哦。”南希立刻把手松开，没有忽略塞西尔瞬间抿成一条线的唇。
塞西尔浑身僵硬，就像被人打了一记耳光一样。他有点想冷笑，看吧，再对他和颜悦色的人，想起他死亡的权柄后，也会像躲瘟疫一样躲开他。
南希半蹲下来，伸手摸摸他的头，他蓦地一惊，抬起眼盯着她。
“我啊，是从未来时空过来的，”南希笑盈盈地胡诌，“是那个时代塞西尔的女朋友呢。”
“我的……女朋友？”塞西尔眸光震动，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神域的人你大概都见过了吧，不觉得我很陌生吗？”
“有那种可以改变外貌的神明。”塞西尔轻声说。
“那我要怎么跟你证明呢？啊，你看这个，”南希亮出黑暗之戒，“这个是你神国门户的钥匙，你把它送给了我，不就证明我们关系很密切吗？”
塞西尔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少女手指上的戒指散发着巨大的黑暗力量，每一缕气息都是他的。灵性力这种东西，无法作假。
“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问。
“我叫南希。”南希低下头打量着他的神色。
“南……希……”塞西尔的眼眸一瞬间变得十分迷茫。过了十几秒，他的目光突然松弛下来，小声嘟囔着，“真奇怪，为什么会特别喜欢这个名字呢？”
南希轻轻笑了一下，“因为我是你的女朋友嘛。”
“不要再说这句话了，”塞西尔幼崽努力绷住脸，让自己看起来严肃点，“我还太小了，根本不可能有女朋友。”
“都说了是未来的你嘛。”南希笑盈盈地说。
塞西尔垂下眼，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很荒谬的话，他就莫名地信她。
片刻之后他抬起脸，“那么，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看你，”南希说，“再告诉你一些话。”
“什么话？”
“我想告诉你，即便你现在身处黑暗也不要害怕，这段经历会很快就会过去的。那些曾经欺负过你的人终将匍匐于你的脚下，而你，会成为一个伟大的神。”
“也不要自卑于自己的权柄。黑暗和死亡即使没有你，也会诞生。而且，我一点都不觉得这个权柄有什么不好，我觉得很酷呢。”
“你觉得……很酷？”塞西尔迟疑地问。
“当然啦，不然我怎么愿意成为你的女朋友呢？”南希笑盈盈地说。
“不要再提女朋友这个词了。”小塞西尔的脸色再一次变得通红。他紧紧咬住唇，试图让自己显得镇定点，不要给未来的自己丢人。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说，“我先把你带出去。出去以后，如果看到外面守着人，你要赶紧跑，我会帮你拖住他们。”
南希惊讶地睁大眼，看着这个假装沉稳的小孩，心里更想笑了。真的好可爱啊，这么小就知道保护女朋友了。
“不必麻烦，我都来了，他们不会伤到你的。”她一边说着大话，一边让小r传送到神域的村庄。
一道微光闪过，他们瞬间离开了山洞。眼前依旧一片漆黑，但是可以看到周围变得十分宽阔，不远处一片黑压压的房子。
塞西尔不过惊讶了一瞬，就平静了。
“你的神术好厉害。”他轻声夸赞。
“那当然啦，”南希笑盈盈地说，“不然怎么成为你的女朋友呢？”
塞西尔轻轻抿抿唇，不再那么大反应，基本已经接受了这个身份。
“你住哪呢？”南希眺望着黑压压的房子。
“在这里。”塞西尔步伐快速地带着她走。
大概是梦境的缘故，并没有走几步，他们就离开了原地，站在一条很深的巷子里。
塞西尔走到一栋很小的木屋前推开门走进去，嗓音里透着一点紧张，“这个房子太小了，也很简陋。我现在力量不够，只能造这样的房子。等我再大些，我会把房子扩大的。”
南希又想笑了，是怕她住不下吗？
“好啊。”她轻快地答应。
塞西尔担心她在黑暗中看不清，伸手点了一只蜡烛。橘色的光芒迅速填满整座房间，南希环顾了一下，确实很简陋。
靠着墙壁有一个壁炉和一张歪歪扭扭的桌子。桌子上整齐地放着几个碗和一个锅。看得出来，既当料理台，又当餐桌。
墙角是一张小小的木床，很干净很整洁。能看得出来，塞西尔的家当虽然不多，但是都被照顾得很好。
“你饿不饿？我煮饭给你吃吧？”塞西尔说。
“好啊。”南希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想看他怎么煮。
塞西尔得到同意，立刻拿着锅到一个木箱前。打开盖子，里面只有几根小小的胡萝卜和一小袋豌豆，这是他好几天的口粮。
他毫不犹豫全倒进锅里，拿出屋外洗。没过一会儿他就端着洗好的锅回来，直接架到火上。
南希吓了一跳，探身一看，锅里面装着满满的水，泡着几根手指细的胡萝卜和一小堆青豆。
“你就这么煮饭啊？”
“对。”塞西尔点点头。
南希抿抿唇，怪不得煎个蛋就是他最好的厨艺了。
南希把锅端下来，“这样是不对的，我来做给你吃。你得放调味品啊，什么都不放能好吃吗？”
“宿主，你有调味品吗？”小r问。
“哦，我没有。你有办法吗？”
“有办法，”小r说，“因为这是梦境，什么都可以实现。宿主你只要集中注意力，把调味品想出来就可以了。”
“这样啊。”南希闭着眼，把能想的东西想了一遍。睁开眼，她的面前堆满了食物。有各种调料，有黄油，有火腿，有面包，有各色蔬菜，还有几个平底锅。
塞西尔微微睁大眼，但是考虑她来自未来，也就不惊讶了。
南希充分运用梦境的力量，不过三秒就做好一顿丰盛的菜肴。煎小羊排、土豆炖青豆、火腿三明治、牛尾浓汤。
她把菜摆上桌，双手撑着腮笑盈盈地说，“吃吧，你在未来也很喜欢吃我做的菜呢。”
塞西尔垂着眸，小小地咬了一口三明治。这个时期的神域根本没有烹调手段，大家都是水煮这个，水煮那个。夹着芝士和火腿片的面包，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眸光微颤，抬起眼看向南希，少女笑盈盈地一直托着腮看着他。他的脸再一次红了，连忙低下头，装作很专心的样子吃起来。
“宿主，”小r的声音再次响起，“黑暗神看上去要醒了。”
咦，这么快呀。
她清了清嗓子，“唔，我要回去了。”
“现在吗？”小塞西尔惊讶地睁大眼。
“唔，突然有点事。”主要是你要醒了，我得去再给你补一次梦魇水。
塞西尔看着她，漆黑的眼眸流转着复杂的眸光，他还以为她会一直留在这儿。
“很快，”南希说，“就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兴许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没吃晚饭呢。”
塞西尔微微睁大眼，听到她马上就回来，立刻把三明治放在桌上，“那我等你回来一起吃。”
“宿主，要快点。”小r催促。
“好。”南希匆匆答应着，从塞西尔的梦里离开。
下一秒，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公寓，身边传来塞西尔均匀的呼吸声，他还没有醒来。
她连忙坐起身，再次拿出梦魇水，滴了一滴在塞西尔的唇上，看着它缓慢消失。接着拿出另一瓶梦魇水，也喂了自己一滴，头再次昏昏沉沉起来。
这一次是白天。
她站在一座石制的广场，身边围着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周身罩着雾，看不清脸孔。
“还挺好看的，看她一直站在这里不动，该不会是个傻子？”
“傻子有什么关系呢？熄灭蜡烛，一样可以用。”
流里流气的调笑，让南希皱了皱眉，她把目光投向那几个青年，眼中显出厌恶的光。
“哦，看来不是傻的，刚才在发呆。”一个青年笑着说，“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他伸手去捏南希的脸。
南希刚要避开，就见那只伸向她的手瞬间不见了。青年发出凄厉地叫喊，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捂着自己的伤口。南希低下头，一只苍白的手，露着血肉，软软地趴在那里。
“塞西尔，是塞西尔。”小青年们惊恐地乱喊，手指着南希身后。
南希刚要转身就被一股大力拉开，头顶响起一道不悦的声音，“都不知道挪动一下脚吗？”
她惊讶地仰起脸，瞳孔中映出塞西尔的脸孔，年轻的俊美的，带着一丝坏劲儿，看上去十六七的模样。
就跟她在客厅见过的一样，黑发黑袍的少年，依旧是微卷的短发，凌乱地挡住一点眼眉。
少年漆黑的眼眸里流转出些微笑意，嘴角挑起，“不是说很快就回来吗？这都过去十年了。”
第84章
南希轻轻睁大眼, 她不过就是醒来补了一滴梦魇水，重新进入梦境塞西尔已经这么大了？
“塞西尔，是塞西尔。”那几个小青年还没走, 脸被雾气挡着看不出来，声音是颤抖的。
“奥力会死吧？今晚一定会被他带走吧？”
“不会, 他还没有成年，没有拿到全部的死亡权柄。但是……这种邪祟, 奥力被他砍了手，我是不会碰的。谁知道碰了以后会不会倒霉？”
“那这么说，我也不敢碰。”
小青年们撇下被砍手的同伴，集体往后退着跑了。
“混蛋！真是一群混蛋！回来呀, 别真的把我丢下。”
被叫做奥力的青年，用剩下那只完好的手捂着伤口，疼得在地上打滚。看到塞西尔扭头望向他，吓得不断用屁股往后蹭地，企图逃离这里。
“为什么他不用神术呢？”南希望着奥力不断淌血的断手，不解地问，“至少先用治疗术止住伤口呀。”
塞西尔轻轻地睇了她一眼, “治疗术是光明神术, 只有米洛斯会。”
“咦，是吗？”南希干巴巴地说。她在后世听到过一种说法，最开始的神术并没有那么混乱, 每位神明牢牢掌握着自己的核心咒语。
神域破灭后, 诸神到达人间, 按照他们的样子创造了人类, 带去各种动植物。就是这个时候, 一部分神术流传了出来, 后来慢慢普及开来。
但是这种说法被好几个神学专家否定过，所以并没有官方认可。但听塞西尔这么说，似乎就是这个原因啊。
塞西尔又看了她两眼，眸光流转着一丝沉郁，“你认识米洛斯对吗？”
“唔，仅仅知道他的名字。”南希感觉到少年的醋意，小心地措辞，“谁不知道光明神呢？”
塞西尔眸光稍霁。
南希打量着他，“你怎么没像那几位神明，用薄雾遮住面容呢？”她记得塞西尔曾经说过，在神域的时候，大部分人都遮挡着脸，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真容。
塞西尔微挑唇，“一直是挡着的，刚才看到你，怕你认不出来，就撤掉了雾气。”
南希有些惊讶，“你认得我啊？”这梦还是连续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