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安拙已经朝他这边看了,光响不接实在是有些奇怪,那阳无奈接了起来:“喂,您好。”
“那阳,是我王璐,你在忙吗?”女律师的声音比派出所那晚灵动了许多。那阳非常客气加公式化:“王律师,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晚上一起吃个饭?”王璐发出了邀约。那阳疏离地拒绝:“不好意思,我最近很忙,实在抱歉。”
王璐表现的挺大方:“没关系,你忙,等你不忙了再说。”
挂了电话,安拙跟他打招呼:“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没一会儿,看你忙,就没打扰。”
安拙站起来歇歇腰,说着话朝那阳这边走过来:“在画什么?新番吗?”
往常毫无顾忌彼此分享创作的人,突然把画稿撤了下来,安拙晚了一步没看到,场面有点尴尬,那阳马上掩饰道:“没画好,是废稿。”
安拙想到,为自己的事连累了那阳,总想找个机会请他吃顿饭权当赔罪:“等你哪天不忙了,我请你吃饭,上次的事真是不好意思。”
那阳看她:“好啊,就今天吧,我忙完了。”
一开始那阳以为安拙跟他一样是单身,想着两个人同行又同属一个公司,以后有的是机会,他本想细水长流慢慢来的,没想到,对方已婚。
刚想收起心思,却发现她在闹分居,而且看她男人那个样子,的确不算个良人,她应该也想早点脱离苦海吧。
灭掉的心思又渐渐活络了起来,那阳想到身为女人的王律师都比他激进,他是否应该表现得更积极一些。
两人在大厦旁边的商业街找了个饭店。饭后,那阳要送她回家,安拙说不用,她就住入云大厦,五分钟的路。
那阳非常惊讶:“他,你老公又骚扰你了?”
安拙:“没有,是我下定决心要离开了。新房子新开始。”
那阳心跳加快,表面保持着镇定:“那很好,你值得更好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说话。”抬头看看了入云大厦:“几层啊?”
“六十八。”说完两人都笑了。
“搬家要穏居才会好住,哪天我,和大家给你稳居去。”
“好。”
告别了那阳,安拙进入大厦,接到了邢苗的电话。邢苗最近约过她两次,都被她拒绝了。正打上次跟郝维亚时隔多年联系上后,安拙在心里对邢苗起了顾忌。
电话一接起,就听见邢苗焦急的声音传来:“安拙,李哲出事了,你要救救他啊。”
电梯门开,安拙没有进去:“李哲怎么了?你先别急。”虽然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她救李哲,但还是本能地劝着邢苗。
邢苗明显哭了:“是,是公司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他被带走前,跟我说要我找你,找闫圳,只有你们能救他。”
安拙沉默了,听不到她回话,邢苗声音更急了:“小拙,你说话啊,你帮我问问闫圳,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闫圳有关吗?李哲是被谁带走的?”
“被警察,是那个李董带人来的,李董,李宇,他跟闫圳特别熟,我家的生意就是闫圳给牵的他的线。”
安拙一边朝外走一边说:“你在哪?我现在过去找你。”
邢苗愣了一下,但想到见着人更好说话,马上答应了下来:“我在家,要不我去找你?”
安拙:“不用,我一会儿到。”
安拙跟邢苗的关系一直很好,从她结婚后,很多同学都没了联系,只有邢苗一直在她身旁,李哲靠着闫圳吃饭,她是知道的。安拙得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为闫圳担心。夫妻做不成,她也希望他好。
生意场上的事安拙不懂,只能安慰自己,闫圳跟李哲做的生意不同,应该不会牵扯到闫圳吧。坐车去邢苗家这一路,安拙想了很多,捋不清头绪。
邢苗几乎是把她拉进去的,她眼睛都哭肿了:“安拙,你给闫圳打电话了吗?你不知道这里的事,那个李宇,是他报的案。李哲以前就说过,李宇是闫圳的人,这事只能闫圳出面了。”
“李哲做了什么,真的有把柄在人家手上?”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生意场上哪有那么干净,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啥时才能挣到钱,现在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安拙惊讶于邢苗的言论,上学时,她可是胆子最小的,连个黄灯都不敢抢。
“那还是李哲真的做了什么。”
“你别管这些了,你只要给闫圳打个电话,把事跟他说了,他动动手指就能帮到我们了。安拙,你推三阻四的,不是不想打吧?“邢苗红着眼瞪着她。
安拙:“我跟闫圳正在闹离婚,”不等她说完,邢苗蹿了:“原来根子在你这儿,是你害了我家李哲!”
安拙忍了忍,看在邢苗正着急上火的份上:“就算我在闹离婚,我也可以给他打这个电话,我话没说完,你就先急了。”
“那你快打。”邢苗催促着。
安拙拨了闫圳的电话,跟她想的一样,光响没人接。人都被带走了,这不是她与闫圳私人感情的事情,安拙不会赌这个气,他不接,她再打。可闫圳始终不接。
安拙想了想,把电话打到了闫圳办公室,听声音正是冯燕接的电话。冯燕,闫圳办公室总秘,闫圳只要在公司,所有外来电话都要通过她来转接。
安拙四年来,暗地里被她刁难了很多次,跟闫圳说过一次,她也是赶得不好,正赶上冯燕不查,放进来一个不该放进来的电话,闫圳正对这事不满呢。
这当口,听安拙说,冯燕没及时把她电话接进来,他不问青红皂白给她一通教育:“就是你们这种公事私事不分的,才弄得我的办公室跟个菜市场似的,谁的电话都接得进来。”
打那以后,安拙再也没给闫圳办公室打过电话。以前,她以为冯燕是在故意刁难她,现在看来,还是主子发了话了,所以,安拙告状后反被数落了一顿,在当时的她的心里留下了阴影,从此闫圳办公室的电话号码被安拙压了箱底,她以为这辈子她都不会打了。
今天事出紧急,加上安拙现在的心态跟那时已截然不同,创海的主子她都不要了,还会在乎看门狗。
第34章
冯燕这次出奇痛快地把电话给她接了进去,当然安拙已经不在乎她怎么做了。
“喂,”是闫圳的声音,他在公司。
安拙:“是我,”怕他挂了,她加快语速,“红苗商贸的李哲被警察带走了,他家属急疯了,想了解下情况,你知道些什么吗?”
闫圳倒是没挂她电话,只是好长时间没说话,直到安拙开始疑心是不是已经挂了,她没听到,闫圳的声音才传了过来:“安拙,告诉你同学,想不受人制,就得有不让别人抓住把柄的本事。你这同学成也在你,败也在你,怨不得别人。”
“啪。”电话被挂断了。
安拙发现自己又一次在闫圳面前犯蠢了,她的心机永远脏不过他的。她到底是糊涂成什么样,才会担心闫圳会被牵连。原来,李哲出事的契机是因为她。
“怎么样了?闫圳怎么说?”
安拙看向邢苗,慢慢道:“苗苗,你还是给李哲请个律师吧。”
“什么意思?!”邢苗急得直跺脚。安拙继续说:“闫圳不会帮忙,有可能这件事就是他主使的。”
“他为什么啊?”说完邢苗看着安拙忽然就悟了:“因为你,是不是?因为你惹恼了闫圳,所以他才拿我们李哲开刀。”
安拙纠正她:“是因为他自己,如果他遵纪守法不违规,闫圳又能拿他如何。”
“得了吧你,一嘴仁义道德,当初你抢别人老公时,怎么不讲正能量了。”话一出口,邢苗也愣了一下,但既然说破了,她开始口无遮拦起来:“还不都是为了自己,你能攀上闫圳那样的,心里当时很得意吧,那你倒是好好攀啊,攀一辈子啊!现在矫情个什么劲儿,给谁看!”
安拙看着像疯了一样的邢苗,心里五味杂陈,她错了,友谊就不该跟利益挂勾。可这能怪她吗,她从来没在闫圳面前为任何人谋过什么,都是他主动给的。
可笑吗,闫太太这个身份,没能为她自己带来什么,得益的都是她周边人。现在被反噬了,又想起她来了。安拙做不到闭眼认下来,这不是她的错,凭什么要她牺牲,牺牲掉尊严,自由……去为别人图谋未来。
邢苗见安拙要走,她上前一步拦住她:“小拙,我是太着急了,有口无心,你别怪我。我求求你,别跟闫圳闹别扭了,你们两口子打架,我们小鬼遭殃,看在咱们同窗的情份上,你委屈一下,帮帮我吧,我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的。”
安拙推开她:“对不起,我做不到。我跟闫圳的矛盾调和不了了。”
拉开门的瞬间,安拙听到身后传来邢苗绝望的哭声,以及对她的诅骂。她大力关上门,把那些刺耳的声音隔绝在了门后。
安拙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了邢苗家,她连车都没打,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直到闯了红灯,被协管员叫住批评,她才缓过些神来。
红灯变绿灯,安拙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下一惊,马上拿出电话给郭红丽打了过去:“我问你个事,你老实回答我。你有没有投资或挂名什么公司,总之有没有借着闫圳的名头从事金钱往来的事?或行他的方便来挣钱的事?”
安拙是真的急了,说得有点乱,郭红丽听得云里雾里的:“你什么意思啊?”
安拙想想:“就是说你有没有借着闫圳或他的关系挣钱?”
“没有没有,我可没拿过他闫家一分钱,我钱够用,一个人吃饭,平常也就打打牌,没什么花销的。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
安拙放下心来:“没什么,这样很好。妈,你不要为钱烦恼,也不要在钱上虚荣,我能挣,我的钱可以都给你。”
郭红丽的大嗓门震得听筒嗡嗡地:“抽什么风哪,我虚荣啥了?你的钱你自己留着吧,我看就你这作劲儿,不定以后怎么着呢,还是钱最可靠,最能傍身。”
只要她妈没掺合进去,安拙就什么都不怕了,心情终于好了一点,她笑着说:“对,妈妈说得都对。”
“你少来,我要说得都对,怎么不见你听我的?什么时候嘴这么甜了,从小就是个倔驴。”
两人又叨叨了两句,安拙挂了电话。
闫圳看错了安拙,他是真的太不了解她了,也从没想过去了解她,闫圳不知道,拿她身边人犯的错与罪来要挟她根本没用,安拙不是圣母。
不过,安拙对闫圳的不知感到庆幸,因为不是所有胁迫都没用,郭红丽不行。如果是她妈有把柄捏在闫圳手里,安拙想不出什么办法,恐怕只能先屈服。
万幸万幸,郭红丽虽然受过穷,没什么文化,但她对金钱并不执着,也没什么野心。闫圳的目的很明确,等着她屈服,等着她自己送上门去,让他等吧,等等他就知道了,他的等待是无望的。
创海集团,总裁办公室,闫圳挂了安拙的电话后,心里有了丝解气的感觉。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刚才,他提点的已经很明白了,从现在开始,就该晾着她了,也该轮到安拙去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了。
总秘室内线电话响,冯燕接起,闫圳声音冷冷地对她说:“以后工作时间,私人电话一律不接。”
冯燕:“是,闫总,我明白了。”这不就是说,闫总根本不想接他太太的电话。冯燕想了想拿着手机去了卫生间。
确定环境安全左右无人,冯燕对着听筒发语音:“小玲,安拙刚才来电找闫总,闫总不高兴了,让我下回不要再接她电话进来。”发出去后,紧接着又说了第二条:“还真让你说对了,离家出走都是假的,这不还是主动来求和了吗,我看闫总态度挺坚决的,连以后的电话都拒接了。”
做完这些,冯燕洗了洗手,回自己座位去。刚坐下,仝玲回了消息。她戴上耳机听到仝玲说:“辛苦燕燕了,我要到巴黎去参加个活动,你有什么想要我带的吗?”
冯燕打字输入:太麻烦了,我没什么需要的。
仝玲:那我就看着买了,不麻烦。
冯燕确实从仝玲这里拿了不少好处,但她的目的不止如此。坐到她这个位置,要操心的可不光是工作上的那点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基本功,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八面玲珑的人才可能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敏感如她,在安拙嫁给闫圳之初,她就试探过,得出的结论是,真如传闻所说,这位闫太太只是闫总跟前未婚妻赌气,被随机抓来填空的。
后来她又试过很多次,闫总对这位太太的态度一直没有改变。至此,冯燕放下心来,开始一心结交仝玲,与她交好。
仝玲正在收拾行李,明天的飞机飞巴黎,接到冯燕传来的消息,她更坚定了等回国,她要主动去找闫圳,主动缓和关系的决定。
支撑她这么做的底气来自两点,一是戎哥告诉他,闫圳原谅她了,二是,王璐那天喝醉了,拉着她问她,闫圳有什么好,跟了他又能如何,尽心尽力伺候了他四年,长得花一样的老婆,他不还是不爱。
当时被这醉话勾起了兴趣的仝玲,想着法儿地把王璐的话套了个干净。别的无所谓,只其中一句给了她莫大的勇气,闫圳亲口承认,他不爱安拙。
是啊,闫圳怎么可能会爱上安拙,家世没有,自身要事业没事业,就一家庭妇女,除了一张现今世道也不难找的漂亮脸蛋,她安拙还有什么?
她与闫圳从小到大的情谊不是假的,都是他们一起经历的,他对她的好,她都记着呢,青梅竹马式的爱情,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小丫头抢走。
仝玲士气旺盛,自信满满,冯燕的消息让她更加确定,安拙依然是那个小贱人,而闫圳也依然没把这个挂名太太当回事。她的战斗还没结束,要走的路还很长,且走且瞧着吧。
与仝玲一样,现在的安拙也是斗志满满,只不过两个人的目的不一样,一个图人,一个图事业。回到家胡乱弄了口吃的,画拙又开始画了起来,她要把以前等闫圳伺候闫圳,所荒废的时间都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