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女仙——红姜花
时间:2021-03-19 10:08:42

  陈茵兮抿嘴笑了笑:“该是我谢谢你, 照顾音希。”
  周良:“音希是我朋友嘛, 应该的应该的。”
  李银朱:“哎哎,等会儿,什么时候陈音希从陈道友变成音希了?”
  周良:“呃。”
  他一时间卡壳,裴晏却无心听他们插科打诨。
  眼前偌大的祠堂建筑,别说是诸多死人的牌位, 就是几十口大活人一同进入,也不会显得室内多么拥挤。
  在蓬莱的时候,裴晏也听说过这样的祠堂,那都属于大家和世族,甚至不会建筑于平民拥挤的蓬莱下城。
  原来他们家也有一个祠堂,原来裴家过去……也辉煌过。
  裴晏顿时百感交集。
  他率先迈开步子,进入祠堂, 见其中摆着的无数牌位,从祖先到最近,零零总总有一二十代人, 其规模之大,可谓震撼。
  而在牌位阵势的最下方,还有三个空位置。
  “这是……”裴晏困惑地拧起眉头。
  “理论上来讲,”周良低声道,“应该是你父母,以及未来你的位置。”
  裴晏再也忍不住,跪在了列祖列宗面前。
  青年心中百感交集,面对许久不曾打扫过,略显破败的祠堂环境,只觉得愧疚,以及前所未有的神智清明。
  原来,原来他浑浑噩噩这么久,满心愤怒、复仇,也不过是顾着眼前自己的丁点事情,不曾思考过去与未来,是那么的小气。
  若是他想过,就不该拘泥于哪个人轻视过自己,哪个人陷害过他,哪个人又在小事上与他产生龃龉。这般得失,和长辈,和先祖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曾经的裴晏觉得自己没有根,便想不顾一切地抓住眼前的东西。
  如今回首再看,睚眦必报、为情绪左右神智,是那么愚蠢。
  待裴晏回过神来时,发觉自己已经是满脸泪水。
  “我不应该来的,”裴晏低语,“何来的脸面跪在他们面前?我愧对列祖列宗。”
  一旁观看的陈茵兮到底是于心不忍。
  演武堂的弟子们知晓裴晏和陈茵兮的事情,他们关系不错,特别是李银朱,见陈茵兮困扰不已,又主动提及,就帮着分析了许多利弊。
  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让陈茵兮明白,她没有必要对任何人,特别是误解她、憎恨她,对她不好的人,仍旧输出善意和包容。
  但是……
  见裴晏这幅无声悲痛的模样,陈茵兮依旧于心不忍。
  她默默上前,轻轻拍了拍裴晏的肩膀:“若是你不来,才是真的愧对列祖列宗。家人在天之灵,肯定也是希望你作为唯一的后人,能好好生活。”
  裴晏攥紧拳头。
  他扭过头,对上陈茵兮哀痛的双眼。
  过去的时候,面对陈茵兮这般话语,裴晏总是先感到温暖,又立刻觉得她虚伪:太微宗人见人爱的小师妹有什么资格安慰自己,她什么都有,对他与其说是帮助不如说是施舍。裴晏贪恋她无条件的关心,又觉得她不过是怜悯自己。
  复杂情绪交织,才会使得他明明倾慕陈茵兮,却又无比憎恨她。
  换做平时,裴晏肯定要反讽几句,说她大小姐假模假样,被人捧在手掌心里、护在羽翼下的心肝宝贝,如何能懂一家死人的心情?
  可现在,话到嘴边,裴晏陡然反应过来:在场所有人,唯独陈茵兮有资格说这话。
  汴城陈家,也只剩下陈茵兮一人。
  他若是说出口,无疑是伤害到了好心宽慰的姑娘。而在过去,裴晏有多少次出言不经大脑,伤害过她?
  “我……”
  裴晏的心情更为艰涩,他动了动嘴唇,最终也只是干巴巴地道出一句:“谢谢。”
  陈茵兮:“我不是嘲讽,我只是——”
  裴晏:“我明白。”
  他擦去脸上泪水,站起身,直面陈茵兮,一双锐利眼睛里难得浮现出几分冷静:“你是在宽慰我,我会振作起来。”
  裴晏难得通情达理,甚至上陈茵兮楞上一愣,而后温柔的姑娘才缓缓绽开笑颜:“那就太好了!”
  陈音希:咦?平时剧本可不是怎么演的!
  她蹲在一边,像是不认识般把裴晏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不是吧裴晏,”陈音希开口,“进祠堂还有提神醒脑治疗神经病的功效?”
  裴晏:“……你这张狗嘴里真是吐不出象牙来!”
  有多少感人旖()旎气氛,也得被陈音希一句话彻底破坏干净。
  陈音希挑眉:“谁是狗啊,我可从来没乱咬过人,倒是你——”
  陈茵兮笑吟吟地转身拉住陈音希:“好了,音希,在裴家祠堂呢。”
  行吧。
  在人家的地盘上,要是和裴晏吵起来,万一裴家祖宗大半夜找她算账可不好了。
  陈音希悻悻住嘴。
  “这话说来,也没什么问题,”周良煞有介事地递台阶,“你看,一位陈玄览的亲娘,一位陈玄览的干娘,音希你认不认?”
  陈茵兮莞尔:“就算她不认,我也要认的。”
  一句话的功夫,就把准备例行互怼的二人顺好毛。
  祠堂里的氛围宽松不少。
  在场所有人中,就阿姝一人没有因为大家展露笑颜而开心。甚至是见到所有人都围着陈茵兮其乐融融,黄衣小丫头再次心生杀意。
  她四周杀机陡升,然而阿姝不过念头一转,脖颈之间惩戒环又是噼里啪啦一通放电,电的阿姝顷刻之间失去行动力,只能坐在原地泪眼汪汪。
  韩叔剑:“……”
  这一路上,阿姝看见别人对陈茵兮好就动杀意,一动杀意就挨电,不过是从华暖阁到外城的距离,她足足被电了五回。
  “我说小姑娘,”韩叔剑都看不下去了,“你消停一会儿吧,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阿姝委屈的直掉眼泪。
  她可不敢再大喊大叫了,大喊大叫,就容易生气,一生气,就想杀人,到时候还是要被电。
  “我,我哪点不如她了,”阿姝抹着眼泪,啜泣道,“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她,不喜欢我?”
  韩叔剑:“……”
  阿姝:“……”
  韩叔剑:“…………”
  阿姝哭道:“你说啊!”
  韩叔剑:???
  “你真问我?”他无奈回应。
  关键是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看着泪眼婆娑,哭成个泪人的小姑娘,韩叔剑就觉得头疼。要不是商君委托他护好周良,他才不掺和进来呢好不好!调查裴家祠堂这种事,随便找个律法宗的弟子都能办好,轮得到堂堂韩君来跑腿吗。
  韩叔剑对别人的感情生活没有任何兴趣,但见阿姝哭的凄凄惨惨,又不忍心:她还是个小丫头来着。
  熊孩子熊归熊,然而胡作非为的原因正是自幼没人看管教导,他身为律法宗的韩君,除却定罪,也确实肩负教育大众的职责。
  “我说你小姑娘长得可爱,就是不懂四六,”于是韩君一声叹息,“你自己和人家比一比,你又哪点比的过陈家姑娘了?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太微宗的小师妹见谁都好声好气、笑容满面,说话也客客气气,你呢?上来就嚷嚷着杀人,换你是喜欢讲理的人,还是要杀自己的人?”
  换做平时,她肯定要捂着耳朵说不听不听,再继续唠叨下去就要动手杀人。
  但现在……
  一则韩叔剑完全是局外人,说的都是客观道理;二则阿姝也是被电怕了,竟然罕见地听懂了人话。
  黄衣小丫头乖乖坐在一边,噙着泪水抽噎,却是不再哭闹,静静听其他人继续交谈。
  而祠堂中央,周良也说明了来意。
  “据我所知,裴家祠堂里,放着只有裴家血脉才能打开的族内记录,”他说,“今日到来,就是希望裴道友能找到这份记录。”
  “你从何得知?”裴晏问。
  “五山六城中的六城,倚靠灵脉兴盛,”周良说,“而灵脉运转与使用,自然是需要人为监控。我来咸雍,稍作打听,就听说五十年前,在咸雍负责人为监控灵脉的,正是嬴家。”
  裴晏自觉羞愧:“我来了这么久,也没查出来。”
  周良:“道友毋须自责,我正是为此事而来,自然知晓调查方向。你寻根心切,想不到这方面也正常。”
  原来有族内记录在祠堂放着。
  那怪不得之前裴晏想进祠堂,嬴家雇人也要拦住他呢。
  只是……
  陈音希侧了侧头,敏锐发问:“现在监控灵脉的又是谁?”
  周良:“嬴长宁死后,便归嬴氏宗族管。”
  陈音希恍然:这就是切入点。
  如此看来,嬴家与嬴子黎的仇可不止是杀父弑母那么简单。牵扯到切实利益相关,哪怕没仇,嬴子黎早晚也是得下手。
  但——
  “不对啊。”
  陈音希猛然回过神来:“瞒着灵脉枯竭的事情,对嬴氏宗族有什么好处吗?”
  周良闻言苦笑几声。
  “此时先不提,拿出裴家族内记录才是要紧事。”
  书生抄着手,一副分明清楚,却又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说的样子。他一双丹凤眼闪了闪,而后好声好气地对着裴晏开口:“还请裴道友跟我来。”
 
 
第74章 一人承担。
  35
  不曾料到的是, 裴家的族内日志,竟然是一份详尽的全息影像。
  小小的盒子里竟然压缩了十几代人看守灵脉的影像记录,数据条拉到最后, 一名与裴晏有五分相像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好似站在某个观测台前,神情凝重:“这不对。”
  中年男人的身后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如何不对?”
  而后中年男人转身, 他的目光“看”向身侧的男性,出现的新人物让所有人都为止一震——与裴家人说话的, 是嬴子黎!
  “不是嬴子黎, ”周良及时提醒, “这份记录发生在六十年前,应该是昔日咸雍城主嬴长宁。”
  全息影像里的嬴长宁继续开口:“裴通, 但说无妨。”
  叫裴通的男人这才回应:“若是检测数据没错, 长宁公子,咸雍城的灵脉在以飞快的速度消耗,不出百年,必定会完全枯竭!”
  不出百年?
  而这已经是六十年前的全息影像了!若是真的……那咸雍还剩下四十年的寿命。
  别说裴通,连六十年后在场的诸位都吓了一跳。
  可影像里的嬴长宁却是不动声色:“可有解决方案?”
  “这……”
  “算了, ”嬴长宁无异为难裴通,“你负责检测数据,不好分神。裴通,务必介绍一名可信之人,助我解决此事。”
  “我有胞弟,名唤裴婴,天赋过人, 可为公子助阵。”
  此话落地,裴晏身形巨震!
  六十年前的影像记录到此结束,十几代人的族内日志也播到尽头, 木盒子内传出“咔哒”声响,停止了工作。
  所有人转头看向裴晏,只见平日阴沉冷酷的青年,英俊的面孔极其复杂,无数情绪凝聚其中。
  他的喉结动了动,而后艰难开口:“裴婴,是我的父亲。”
  原来他那个害死母亲、出卖儿子的酒鬼父亲,曾经在亲生兄弟那里,获得过天赋过人的评价,甚至能为咸雍城的城主做事。
  这些事情,裴晏一无所知。
  “不对啊。”
  裴晏心情极乱,顾不得思考,可其他人还清醒着呢。
  陈音希最先提出问题:“六十年前,这家伙还没出生吧?裴家也没有出事。”
  韩叔剑插嘴:“七年后裴家才卷入了嬴氏内乱当中。”
  陈音希:“那这七年的记录去哪儿了?”
  她就不信了,连裴晏他大伯和嬴长宁说几句话都有记录,他爹为嬴长宁做事,做的还是解决灵脉枯竭问题这种大事,裴家不可能一点记录都没有吧。
  众人看向周良,周良平静回应:“这得问嬴氏宗亲。”
  也是。
  裴家灭门之后,检测灵脉的权力自然落入嬴氏宗亲手中,想必日志记录也归嬴氏管。
  如果这七年间有工作记录,也应该在嬴氏手上。
  “这可不好办,”陈音希顿时不爽,“为了阻止调查,嬴氏都把族长推出来了,他们能让你调查?”
  “若我提出调查灵脉检测记录,嬴氏不得不给,”周良说,“但给多少,给什么,还是他们说了算。”
  是这样没错。
  类比一下,嬴氏就是负责批改小作业的组长,而周良就是老师派来突击检查的学习委员。学习委员看到的作业本本干净漂亮对题率高,完全有可能是组长就是挑了基本好看的上交。
  这般伸手要数据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能做手脚的地方海了去了。
  “这样——”
  陈音希若有所思:“不然我再潜进嬴氏杀个人,你趁机跑进去调查?”
  韩叔剑:“……”
  那一刻,韩叔剑真的心生了违法犯罪的冲动。
  ——砍死这个祸害得了!当着韩君的面公然策划谋杀,是瞧不起他还是瞧不起律法宗?!
  就在所有人一筹莫展之际,难得安静下来乖乖听他人讲话的阿姝,突然很是茫然地开口追问:“为什么裴家的东西,你们说的那个什么嬴氏要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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