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完全不需要斟酌!
黄药师心中狠狠骂自己, 做人为什么就不能诚实一点?
以整岛盛开桃花的凋谢, 换得命中的正桃花一人,如此以一赔多,是多么占便宜、多么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等一下。”
池藏风及时喊停。
很好,黄药师把偷换概念玩得溜啊,居然敢表现出一副要好好考虑生怕亏了的表情。
这都是什么人呐。以为她听不懂此中内涵之意?想得倒是很美, 是要搞压寨夫人那一套了。
池藏风冷笑,“我什么时候说要以一赔多了?一是什么,多是什么,你敢说明白些吗?”
“我为什么不敢?”
黄药师理直气壮, “是你主动提议以身抵债,是你想要把自己押在桃花岛。作为刚刚被坑过一回的海岛主人, 我难道不该斟酌一下?我都没气恼, 你还冷笑上了。”
别听黄药师说得义正言辞, 他到底不敢直言真实意图。
把一个人留在桃花岛做苦工,和把一个人变成岛主夫人,那能是一回事吗?有点混淆视听的说辞, 是横竖都能解释得通。
“呵呵——”
池藏风仅以此两字表达心情,某人还真是从心,敢曲解不敢直说。如果现在他斗胆说真心话,那自己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答应,是不可能轻易答应的。这样答应了,就变成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聪明人决不能做这中蠢事。
此时,黄药师一幅不屑争辩的表情,内心的失落却不言而喻。
理智上,他很清楚以身抵债代表什么。因此,只能做到半真半假地说提出以一赔多,要如何再话赶话继续?
今夜说真心话表白,九成九会遭遇拒绝。
还剩一分池藏风会同意的微弱可能性,就是她的脑子被雷劈坏了。
最终,两人就身抵债打成了一致认同。
池藏风负责出钱出力,把被毁坏的桃林重新种好,需要人手时她甘愿做牛做马当苦力。
这个结果究竟亏大了?
表面上,池藏风大出血亏了一大笔金钱。事实上,黄药师觉得他何止错过了一个亿。
修整桃花岛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追根溯源,肯定先要弄此次事故的来由,需要从阴阳草起死回生的突变说起。
提到这个,池藏风很是自豪。试问世上有几人能将北冥神功化万物之力为己用的原理,成功用到让药材茁壮生长之上?
她,做到了。是从平平无奇制药小天才,进化成为融会贯通大天才。
唯一的差错,第一次尝试用力过猛。导致桃花岛上的半数桃树生机被吸干,更是引发了天雷降世。
换一个人,八成就要和阴阳草一起死在雷劫下。
池藏风不一样,和雷劫是老相识了。
她搞规避雷劫很有一套。即便如今没了法器傍身,但也临危不乱想到了转移之法。
听过雷击木吗?
传说可以用来驱逐鬼魅的辟邪法物,其形成原理也简单,是在正常生长终被雷击中的树木。
以树引雷避之。
池藏风就是采取如此对策,用堪比疾风的轻功身速,并以特殊的走位穿梭在桃花林中。
九道天雷来势汹汹,但雷劈的强度方位亦有规律可循。
它们要消灭的是逆天新生的阴阳草,以及制造这中新生契机的源头。
后者的范围就比较大了。
简单说来,是池藏风稍稍改动了阵法布局,关键以她自身为媒介中转站,施加武功汲取桃林之生机为阴阳草所用。
天雷一共只有九道,无法可能同时瞄准爆发式生长的阴阳草、为其提供能量的桃花林、一个中转站。
只要引雷的速度够快,就能让分散雷劫的威力,让它们劈向桃树而不伤人,也不伤害枯木逢春的阴阳草。
如此一来,人和阴阳草保住了。
但是桃林一半被汲取了生机,另一半则被劈焦了。
“以上,就是桃花岛遭受奇袭的前因后果。其实,我只想搞点小惊喜。”
池藏风说得轻描淡写,却掩盖不住在死劫边缘走一遭的事实。
黄药师面沉如水,这人还敢提小惊喜。
今夜之变,分明是大惊吓,而且是越想越后怕的惊吓。让他把船开出最快速度,踏上岛看到残花焦树时,只有唯一祈求——人 ,千万不要出事。
“我真的谢谢你了。”
黄药师甚至不惜自嘲,“以后请别搞这中惊喜。我承受力差,就怕惊喜过度原地被吓昏,不像你能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作死小天才,你懂了吗?”
池藏风讪讪一笑,对于新称呼也只能捏鼻子认了。“意外,这次真是意外。我真的没想到阴阳草那么能长,给它一点生机就灿烂。”
若非给阴阳草的能量供给计算失误,就不会引发天雷降世,更不会为了避雷劫,导致大半桃林遭殃。
眼下,阴阳草肆意长了一大片。
为了避免再度发生桃花林枯死事件,也为了确保阴阳草的可持续生长,该给它们挪一挪位置。
讨论后,两人决定另择他岛中植阴阳草。
地点距离桃花岛不能太远,也要有足够的隐蔽性,当然岛上不能有人居住,以便于从头布置阵法。
黄药师有了一个大致范围,具体还需要实地勘察。
这下,两人也不会因没事做感到无聊。
一边修缮桃花岛,一边出海寻觅备用岛屿,日子反而更加充实,借此机会把以往说过要搞的赛船比赛也弄了起来。
乘风破浪,开垦种植,两人好不快活。
海上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江南城镇,大街小巷还残留着元宵节的景象。
时日却走到了新一年的正月末尾,各家各户结束了年假都已经重新开工。
比如醉仙楼,说书先生老刘的嗓子也早好了。
每日,他都会给食客们带去有趣的江湖八卦,哪怕过了事情已经过去半年多,但阴阳谷大战之事仍为人们津津乐道。
是有两点广为流传:
黄岛主的医术绝佳,才让中了毒蛊之人活了下来。
池老板的貌比天仙,绝非曾经传言里的丑如恶鬼。
为什么不夸奖池藏风的医术?
有些人忿忿不平,据说解药是黄池两人一起研制的,怎么治病功绩似乎都偏向黄药师了?
其中缘由,其实与重男轻女无关。
但,知道真相的人都不好明说。
让他们怎么违心地推荐有病找池藏风问诊?去看过病之后,味觉很有可能会失灵,那药味太古怪了。
对比而言,黄药师制药的口感,简直就是神仙下凡。
知情者秉着不能抹黑救命恩人的想法,隐去自身遭遇的痛苦,就挑池藏风的优点可劲夸。
渐渐的,传闻总会越传越偏,最初的真相也就不为人知了。
然而,真正上门求药的人寥寥无几。
因为传言里还有一条,黄岛主脾性古怪。
根据他一出江湖时就被人冠以的「邪怪大侠」名号,便知此人并不好接近,何况想找人问诊也找不到对方。
兰舟桂楫,一人正在八卦满天飞时往嘉兴城去。
无花一身深灰色厂服,头戴帷帽,根本不似出家人。
他划着桨,此行目标是为寻找池藏风,却至今没有想好怎么开口。
放眼望去,江上烟波使人愁。
正所谓,错失良机。
当他翻译出百晓生藏书,确定也许有治病良药之地正是在苗岭深山,但彼时已经迟了。
江湖上,已然传出阴阳谷大战的传闻。
无花不信邪地进山确认,山谷里什么都没剩下,正如传言那般金钱帮炼制蛊毒将所有草药都用尽了。
这中明明有一线生机出现过却又失之交臂的感觉,真让人有鞭尸的冲动。很遗憾,那些蛊毒制作者被诛杀后已经被火化。
接下来怎么办?
放弃?不,不能放弃。放弃就会不得好死,他绝对不会停止寻找医治之法。
目前看来只剩下一条路,向池藏风求助。
因池藏风是铲除蛊毒组织的主力又通药理,也许在清查战场时会搞些灵草的残枝跟叶。
即便没有弄到草药,也有可能找出应对葵花秘籍弊端的补救方法。当年是两人一起看的书,除她之外,也不知还能向谁问治病之道。
但,要怎么开口呢?
无花手上的船桨,一时划得快希望能尽早到嘉兴,一时又划得慢不知到了之后该怎么说。
寒来暑往,仿佛一个轮回。整整十二年了,他成为妙僧已经十二年了。对于坦诚相告、诚恳祈求帮助,早已生疏不堪。
烦,极其的烦!
千错万错,都是石观音的错。假如她当年没有抛夫弃子,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无花记得为什么要练葵花秘籍。因为不甘于被毫无感情的母亲操控,当怨恨一层层叠加累积,亲情就不复存在。
当年,期待全家和睦的希望,回头来看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倘若没有出现葵花秘籍,他会甘愿为石观音的爪牙。可是一旦有挣脱的希望,一个不容于世的念头出现了。
——只要杀了石观音,弑母之后,他就自由了。若为自由故,还有什么舍不得。
桃花岛,新树已种。
阴阳草的迁移也已完成。
池藏风不懂问卜之术,不知又有一位病人上门。她算着时间,欧阳城应该还有半个月到嘉兴城了。
这半个月倒是空闲下来。忙了许久,闲下来,还真有点不知做什么好,发散思维什么都能想一下。
说起来,蕴藏识海的器灵沉睡了好久。
它在雷劈阴阳草当夜被惊醒过,那是给了几句谶言又睡去了。
上回说的青山依旧在,是引出了好些个隐退江湖的人物。
这回更不知何意,只道「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1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2 」
算了。
不多想了,反正没有提示也解读不出来。
池藏风从不在这方面为难自己,转移注意力,想着能来一些令人不无聊的事情做。
下一刻,敲窗声就响了。
窗户半开着,能欣赏风景。
二月,早春风拂面,绿意上枝头。
黄药师是以极快的轻功掠至窗外,显然是有事要说。
说之前,他却上下打量池藏风,语气略有怀疑,“你刚刚有没有胡思乱想点什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
池藏风一眼就瞧出黄药师的潜台词,“我就是想不要无聊,还能想出一件命案来不成?”
黄药师表情一言难尽。
想他住到桃花岛十年有余,也就是近半年遇上了雷劈,也正是今天在海边捡到一具尸体。
“恭喜你,猜中了。”
黄药师决定把乌鸦嘴称号让给池藏风,“刚刚在海边散步,我遇上了一具冲上岸的女尸。死得很惨,你应该去看看。尸体有点问题,可能和棺材铺有点关系。”
池藏风:不是吧?
她真的近朱者赤了,这就沾上黄药师开光之嘴的习性了?
第61章
第62章
本该三月柳枝嫩, 今年的倒春寒却格外重。
黄河万里沙,狂风浪涛簸。
山西,风陵渡口。
三月十五, 夜空不见圆月。近三天, 竟然反常地刮起了朔风大雪。
寒夜, 渡口之镇。
岸边不远处, 「萍聚客栈」成了旅人们的向往之地。
“要命了,今个春天咋这冷。”
船家们也不在恶劣的天气出航,都聚在客栈里取暖。除了他们之外, 还有一些被大雪突袭堵在渡口的商人与脚夫。
掌柜特意重新摆放了长桌板凳,以便突增来店的客人们围坐。
小镇客栈, 堂食之处没有包间。
不论在外什么身份, 来到此处只能在大堂里与旁人一起吃饭。只见大堂里,三五成群就着几个火炉而坐。
今夜情况却格外不同。
陆陆续续,尽然有好几辆豪华马车在店门口停下。
店内的三个伙计一边招呼客人, 一边给掌柜汇报。
伙计甲:“掌柜的, 拥翠山庄的李玉函夫妇来了。”
伙计乙:“掌柜的, 铁掌帮裘掌门带着幼妹来了。”
伙计丙:“掌柜的,金国六王爷完颜洪烈携女眷木氏来了。”
伙计甲再次跑来, “掌柜的……”
“哎呦喂,别叫我。头疼!”
掌柜一个头两个大, 萍聚客栈从未如此热闹过。他勉勉强强给腾了几张空桌, 这些人能分开坐。
其实, 他并不喜欢接待贵客,就怕一个不如人意被砸店。
而且这些客人全都要住上房,但真没那么多上房。不说上房了,空房都只剩三间。
掌柜最怕再来得罪不起的人, “可别告诉我,还有什么天王老子要来。”
伙计甲还挺懂。「天王老子」是魔教向问天的绰号,下一波客人里没有那号人物。“外头来了三批客人,我瞧着,嘿嘿嘿……”
这笑声怎么奇奇怪怪的?
掌柜脸色一沉,“好好说话!来的都是什么人?”
比起刚刚到的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后来的三批客人总计无人,都显得很普通。
是二、二、一的人数组合。
最先进门的,是那位独行客小哥。
小哥腰间挂着一把大刀,但与气质并不相符。二十左右的年纪,柔柔弱弱的相貌,活脱脱一个小白脸,谁也不信他能耍大刀。
后来再进门的是一对男女,穿金戴银,就差没把‘我是暴富户’几个字刻在脑门上。
且见男客二十好几,女客却有五十多岁了。但两者相处的姿态绝非母子,居然是一对情人。
好家伙!
今天客人的身份种类够全,连富婆与男宠也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