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诸位不远万里来到华山。”
岳不群站在新建的高台上,一时仿佛位于高处俯视武林众生。
尽管他一脸谦逊的神色,但难掩春风得意的语气,显然心情似今日艳阳般明媚。
台下,左冷禅不给岳不群脸面,直接开口打断他发表洋洋洒洒的开幕词。
“岳掌门,大家齐聚华山都为了一个目标,是为决定《九阴真经》的归属。你作为东道主,别搞虚的,先把秘籍拿出来。如果拿不出秘籍,这次比武可不就白打一场。”
此话一出,附和声即起。
霎时,演武场上议论纷纷。虽然左冷禅的态度很不尊重人,但他说的都是大实话。
好你个左冷禅!
岳不群目光如刀直刺老对头,此次定要将左冷禅废了,让他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性。
“左掌门真是急性子,但也言之有理。”
岳不群面上不动神色,则从怀中取出了一本经书。
“岳某偶得《九阴真经·下卷》,此中有五页缺失。我亦不知上卷与缺页在何处,这也是此次武林大会的举办目标之一,希望另几位持有者能主动站出来,让秘籍能归于完整。”
一套绝世秘籍,它的完整性有多重要?
目光短浅者觉得没必要,仅仅练习其中三五招式不就好了,也能进阶一流高手。
但,不知全貌难免被坑。像是盲人摸象,以管窥天,运气不好要出大事的。
或许,道理世人皆懂。
却抵不过功名利禄的诱惑,管他三七二十一,反正把到手的部分先练起来就好。而面对诱惑,忍住诱惑,很是难得。
当下,演武场非常安静。
人们纷纷探头探脑,很想知道会不会有谁主动站出来,那个人不就是傻……
傻子,两字没能说全。
且见一人跃起,凌空踏风,站定在高台之上。
“上卷,在贫道手中。”
王重阳说得云淡风轻,此时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有敬佩的,有惊讶的,有赞许的,还有像看蠢货的。
王重阳面不改色,似乎超然脱尘。旁人的赞也好讥也罢,世俗种种已经不能在沾染他分毫。事实上,他竭尽全力克制住了往西边瞧的目光。
西边有什么?
有易容成泛泛之辈的池藏风与黄药师,那两个家伙真是坑死人不偿命。
说什么医药费不要付了,处理一下这本上卷经书就好,还配上一脸‘我们真善良·真仁义’的表情。
上卷经书,不由分说被扔给了王重阳。
这书好吗?
肯定好,但没有一定要得到的急迫必要性了。
如果王重阳未能突破先天功瓶颈,肯定要争一争九阴真经,最起码要看一看上卷的疗伤篇。
实际情况却不同,他突破了。而接下来的武道之路,便是尽信书不如无书,更要去创造自己的武功。
此时此刻,王重阳只想喊冤。
他根本没有想要争一争九阴真经,众人投来的羡慕嫉妒恨目光都不该由他来承受。
但,为了不让江湖血流成河。
有的事必须做,武林终究以强者为尊。想要停止抢书屠杀,只能让武功最高的人得到它,或是保管或是毁去。
王重阳希望平息纷争,台上台下却有两个人一瞬神色扭曲。
岳不群与左冷禅都暗骂一声晦气,上卷怎么落到了王重阳手里。这下好了,想要伺机而动窃取经书的难度骤然飙升。
有相似阴暗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随手举例,那个贴着络腮胡挡住半张脸的江琴便是如此。
江琴盗取了江枫的家财万贯,本来希望能得到金国未来六王妃的庇护,不曾想六王府惨案发生,他没了能依仗的背后势力。
求人不如求己。上华山,设法浑水摸鱼偷走秘籍,只要武功大成,谁还怕被高价悬赏。
不论如何,各路牛鬼神蛇有何阴谋算计,华山论剑正式开始。
自行选定对手,或不死不休,或点到为止。有些人瞧热闹,有些人准备战斗。
池藏风看见了好些熟悉的面孔,比如欧阳锋来了,比如洪七公也来了,竟然连水母阴姬也来了。
但她没有去打招呼,而是努力装作仅仅来围观热闹的路人甲。四处晃悠着,也不知道登天梯现的契机在何处。
与之不同。
黄药师秉着既然来了,不如尽兴一战的想法,顶着一张易容脸去找人切磋。
演武场一下子热闹起来,也发现可以容纳千余人的空地并不大。三五成群的战斗难免波及四周,必须要更多的空间施展拳脚。
这就从演武场打了出去。或是打至深林山涧,或是跃至屋顶山头等等。
时间一点点过去。
日沉月升,月沉日升。
周而复始,三四天过去。
渐渐地,战局之中的人数越来越少。
参战者多是在一场场车轮战中败下阵来,越是能坚持越是证明武功之高深。
当然也有某些小人行径。
先是保存体力不出战,想要等到对手力有不逮时再去挑衅。
奈何,此次前来华山论剑者太多。除非像池藏风武功够高宛如鬼魅,完全不给人提出挑战的机会,否则不能避而不战。
正如岳不群与左冷禅想要保存实力,但也被好几拨人挑战过了。
“哈哈哈哈——”
第四天正午,忽有怪笑当空响起。
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男人忽然出现。
他衣衫褴褛,胡须邋遢,神色癫狂,“栋白!你个黄口小儿,给老子滚出来!今天,我一定要取你狗命!”
人群中,东方不败脸色黑了。但因为他搞了满脸麻子的伪装,乍一瞧有些恶心,而没人留意到他神色不佳。
话说半年前,与「屰月客」取得联系,获得一些调理阴阳不协调的丹药。在几个疗程之后,自觉内体气息运行越发通常,对葵花宝典有了颠覆性的感悟。
此行华山,他对《九阴真经》没有志在必得的想法,也就没有与谁死斗的计划。只想要挑选合适的对手,在实战中验证对葵花宝典的感悟是否正确。
这不刚刚结束了与水母阴姬的战斗。
谁曾想一个逃狱很久的人突然冒了出来,还敢口出狂言。
下一刻,只见邋遢男人出掌如电,居然将新建的高台一掌拍塌了。
哎呦喂!这是谁啊?
仅有几人目不斜视继续专心比武,其余之众都看向突然袭来的男人。
“任我行!”
“任我行!”
左冷禅与岳不群定睛一瞧,都是蹙眉叫出了来者姓名。
别的门派与日月神教不相熟,但五岳剑派与之矛盾由来已久。
往前数几十年,或日月神教攻打五岳剑派,或五岳剑派围剿黑木崖,血流漂杵之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岂会不认识任我行。
所谓的栋白,则是日月神教现任教主东方不败的本名。
任我行怒目圆瞪,本在扫视人群,刚刚感应到一股不对劲的眼神波动。正瞅见一个麻子脸的情绪有异,转而又听到两人喊了他的名字。
这下是抡起双掌,刚劲的掌风横扫一通,想要把三个人都包圆了。
而且还破口大骂:“好你个栋白,居然搞分体有术。一半成为了麻子脸,一半变成真小人,另一半变成伪君子。别以为分体有用,老夫是要将你杀个片甲不留。”
左冷禅与岳不群立刻黑了脸。
任我行应该是脑子不清楚认错人了,但偏偏当众把两人的真实性格以大实话喊了出来。
顿时,混战则生。
围观者亦受波及,推攘之际则听有人喊到:
“别挤,都走快些。哎呦,地上的是什么?谁的大胡子掉了?瘦子,你掉了胡子。咦,不对啊,你怎么如此眼熟啊?”
紧接着,则听惊愕声响:“可不是见过,在通缉令上见过的「行走的五万两」啊!”
江琴,被高价悬赏的通缉犯。
谁将其擒获,不论生死就能一共获得五万两白银的报酬,人送外号「行走的五万两」。
好家伙!这一嗓子让场面更加混乱。
绝大多数人经过几日战斗本来力有不逮,但争不了《九阴真经》,难道还不能争一争五万两白银?
不多时,则见:
地上,一群人围殴江琴。
半空,吸星**、葵花神功、九阴真经等招数乱斗在一起。
远处屋顶。
池藏风握着圆月弯刀,不由嘴角一僵。
瞧这事给闹的,正正经经在搞华山论剑的没几个。
这种情况下,她是绝不会去瞎掺和的。但随着乱斗越发激烈,圆月弯刀忽然无风自动。
魔刀微微颤抖,突然很不安分。
它仿佛在说「别怂,放我出去打一架,打了大的就能来了。女人,不能说不行,快上啊——」
第81章
魔刀:快!放我出去打一架!
池藏风:这刀又来教她做事了。
圆月弯刀释放出让她出手大打一场的意念, 难道她就要乖乖顺从照做?
参加混战,是不可能参加混战的。
池藏风不为所动地继续站在屋顶,远远瞧着, 地上的斗乱先结束了。
一群人团团围住江琴,将他五花大绑。也不知哪个人够损的,没点江琴的哑穴而是直接将臭袜子塞到了他嘴里。
瞧那些人的架势, 打量江琴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头待宰的肥猪。是要就地分配, 讨论着一起抓住了「行走的五万两」, 要怎么合理分那笔赏银。
地面上一众人, 因抓获通缉犯而能分钱难以抑制喜悦心情。
与之相反,半空中的四人越斗越狠, 绝无半途收手的可能。
岳不群的脸色最差。他赫然发现即便练得九阴真经,竟然也没能独占鳌头。
更令他疑心乍起的事,左冷禅为什么也会一些九阴白骨爪的招式?华山派是不是有内奸, 偷看了秘籍且传了出去?
任我行的神色最疯狂,完全没有顾忌地使用吸星**。
竟是再也不考虑,是不是会有汲取过量的内劲会爆体而死。眼中仅有一件事, 要报牢狱之仇, 快点再快点必须三个东方不败都吸干了。
再说五岳剑派与日月神教是有宿怨,四个人之间可不就斗得难解难分。
日渐西斜。
地上一众早就讨论出分配赏金的方案,但半空四人打了两个时辰不曾停歇。
这样全力相搏,就是在比谁先撑不住,殚尽竭力后被杀。
此时, 相互内力较量的架势越来越凶险。
很快啊, 任我行的身体突然膨胀,像是一只球越胀越大。
‘砰! ’
任我行体内的几股真气横冲直撞到了极限,身体便似爆裂的气球爆炸, 是血肉骨骼横飞四溅开来。
啊?!
忽然,天降人血肉雨。
人们还来不及去惊讶,更来不及去庆幸躲得够远没被人血淋头,只听半空被糊了一脸血的岳不群与左冷禅忽然狂笑。
“哈哈哈!炸啦,炸啦,我是天下第一!”
“哈哈哈!我果然是无人能敌!”
好家伙,又疯两个。
当下,岳左两人是七窍流血,但本人浑然不觉,也似听不见外部的声音完全沉浸在自我世界里。自言自语地吹嘘起自己,听得地下一众人很是无语。
但,更令人意料之外的自爆之词出现了。
左冷禅说起他的成功,是多亏在华山派安插间谍劳德诺,从而偷窥了部分九阴真经。“劳德诺当记为首功。待我成为五岳盟主,定要给你封一大功臣。”
岳不群也回顾了武学突破的复杂过程,搞一本好的秘籍太难了。
“去年在林家没找到葵花宝典,白费了一番力气去福州,好在左冷禅那蠢货也没找到。嘿嘿,到底是我运气好,先把九阴真经的下卷弄到手了。”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爆炸。
原来劫掠残杀福州林家是岳不群与左冷禅的手笔。
之前任我行真没说错,这可不就是一个伪君子一个真小人。
两人都野心勃勃,为了获取武功秘籍是无所不用其极。倒头来作茧自缚,今朝落得走火入魔的下场。
岳左两人没能自娱自乐太久。
他们是神志不清不知伤痛,但精疲力竭的躯体很诚实,让两人无法继续维持轻功,砸到了地面上。
不论华山派与嵩山派的弟子有多羞恼,眼下还是要安顿自家掌门。至于被寻仇,那也是之后的事情。
要问众人有何最大的感想?
前有原随云被雷劈,后有任我行似球炸得四分五裂,再加疯了的左冷禅与岳不群,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
——秘籍有风险,练功需谨慎。
有残酷的实证摆在面前,聚集到华山上来的武林人士或多或少也歇了妄念。
没抢到《九阴真经》也挺好,起码命保住了,起码还神志清醒。吃香喝辣,招狗逗猫,拈花惹草又是充实的一天。
对了,三缺一。
还剩一个情况如何?
东方不败当然及时避过了被人血浇头的窘境。
当死对头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死去,畅快之余却不免感到命运无常。
毕竟曾经任我行对他有过提携之恩,无奈的是恩情里夹杂了太多利益算计,甚至是让他几乎要走上自宫之路。
但也会不会假惺惺地说不舍,更不必装模作样表示伤感。
有恩报恩,这条适用于「屰月客」给他的帮助。而非任我行给的恩情,那是包裹着毒物的糖果。
东方不败毫不避讳地承认,自从西湖劫狱事件后就一直想要抓到任我行将其处死,而只有死人才不会给他添乱。
众人发现东方不败全身而退,一时间表情纠结。
好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很想看一看继血肉横飞与疯疯癫癫之后有没有第三种落败方式,但又不敢显露真实情绪怕遭报复。
这就结束了吗?
围观者好生遗憾热闹没有了,忽而则见天光倏变。
半空,一道冷冽青光刺破了如血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