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冷,那你觉得这个天气,出租车司机会在车上给你开空调么?”江郁嗤了声,“你不会以为人人都像我这么好心吧?”
南馥被他的话噎住,顿了顿,有点愧疚地说:“你不是还得去给你爷爷买礼物么?这么来回一趟,商场都关门了。”
江郁掀起眼皮,知道她这是听到刚才的电话内容了。
想了想,他忽然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商场吧?我也不知道我爷爷喜欢什么,你和我一起挑选怎么样,顺便再买两件衣服,校服给了你妹妹,我也挺冷的。”
不待南馥说话,江郁已经开了车门,然后朝她招手:“别磨叽了,你也不想明天感冒吧?”
南馥无奈地啧了声,弯身上了车。
这种好事,她本来也没想拒绝。
接到江郁电话那刻她一下就慌了,出来时甚至连个外套都没功夫穿,就这么下去打了个出租,却又在临江路前头遭遇车辆堵死。
想着也没多少路程了,剩下的路她都是跑过去的。
如同每次听到余绵有危险时那样。
她用尽全力奔赴,就是怕像上辈子一样来不及。
来不及补偿,来不及挽回。
那种脑子一片空白只剩执念的情况下,她压根感觉不到冷,可刚才一平静,冷风就跟刀子似的朝她刮过来,阵阵透心凉,这才是真的让人灵魂都在战栗。
两人到了商场。
高楼林立,霓虹闪烁,即使已经晚上九点,人群依然川流不息。
商场里开了暖气,大家都脱了外套抱在手上,南馥在环境的温暖下,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先去给你爷爷买礼物吗?”南馥往旁边偏了下头。
“不,”江郁说,“先买衣服。”
这边商场的服装店几乎都是一溜高端又成熟的品牌。
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不那么成熟的服装店,一进去,店员就热切地迎上来:“两位今天来得正好,正值换季,咱们店特别推出了一个优惠活动,只要是情侣来店消费,全场七折,赠品多多。”
南馥朝身边的江郁抬了抬下颌:“不用打折,我旁边这位不差钱。”
江郁:“……”
他看着南馥,视线停了两秒:“谁说我不差钱,”他晃了晃手机,“经过刚才的一顿噪音攻击,这周的零花钱都没了,我现在就只是个的普通高中生。”
“哦忘了提醒你,”江郁舔了下嘴唇,“今晚全场的消费可能都得由南总买单了。这个折扣你还要不要?”
江郁微微凑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刚才都演过一回热恋情侣了,一回还是两回应该没区别吧?”
南馥:“……”
南馥算了算自己的余额,又瞥了眼价格不菲的衣服吊牌,叹了口气,看向店员:“需要什么证明吗?”
店员没懂她的意思:“证明什么?”
南馥:“证明我们是情侣。”
店员疑惑地瞄了瞄两人,是不是情侣不就一眼能看出来么?
刚才这两位走过来,那位男同学的眼神几乎是黏在女同学身上,说话凑那么近,眼睛里的温柔都藏不住了,这……还需要怎么证明?
南馥见店员有点懵圈,抿抿唇,换了种询问方式:“我的意思是如果要享受折扣的话,需不需要我们做什么?”
店员这才明白过来,连忙笑道:“是要麻烦两位一下。”
说着,她做出一个欢迎的手势,将两人请进店里一块区域:“一会儿买到合适的衣服后,麻烦两位坐在那里,我们专业的摄影师会为两位拍一张美美的照片,然后贴在右边的爱心墙里做宣传展示,两位可以接受吗?”
南馥偏头看向江郁,见他点头,她也就说:“可以。”
同时在心底暗暗舒了口气。
这比那些用什么接吻拥抱的姿势来拍照的商家好多了。
然而一分钟后,她就被店员无情地啪啪打脸。
的确没有拥抱没有接吻,因为是他妈坐大腿!
只要想想那个吊诡的画面,南馥就觉得无比窒息。
偏偏店员还笑着道:“这个姿势最能展现我们店里服装的狂野不羁和柔情蜜意,不过你们放心,不会拍你们的正面,摄影师会从后面拍,你们只要偏头看着对方就行。”
就、行?
这么大的尺度叫就行?
南馥想直接走人。
江郁拉住她,唇边溢出轻笑,乐道:“找了这么久才就这一个店,再耽搁下去你是不是想上我家睡啊?”
南馥木着脸:“我没想过。”
江郁:“那就快点买,买完快点拍。”
南馥眼皮跳了下:“你竟然能忍?”
“这有什么不能忍的?”江郁不仅看起来毫不屈辱,反而真诚发问,“一会儿你抱还是坐?”
南馥:“……”
江郁开始挑衣服:“我不讲究,我都可以。”
他双手扣在兜里,一边说,一边懒洋洋地回过头来:“南馥,你想坐吗?”
那名店员正好跟过来,听到这话,老脸一红。
心想这对儿小年轻说话真是毫不顾忌。
南馥也怔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她嘴唇动了动,刚想说话。
身后的店员便拉了拉她。
“妹妹,你是Alpha吧?”本着一个过来人的经验,店员轻咳一声,还是提醒道,“你们还在念书吗?要还在念书,记得做好安全措施哦。”
南馥:“……”
她一脸麻木到懒得解释的表情。
没听见南馥回答,江郁一边让店员取下一件衣服,一边走到她身边,低声问:“不坐的话,那你抱我?”
他的神情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可这几个字眼却让南馥莫名生出一种紧张感。
片刻后,她艰难地点了下头。
南馥先选好一件黑色外套,随意在身上套了套,觉得还挺合身就向店员要了这件。
她刚把外套递过去,那位店员姐姐就指着墙上挂的另外一件,推销道:“两位要不要试试穿情侣装?那边还有一件白色的,我觉得非常适合你的男朋友呢。”
这次南馥回答得很快:“不用。”
江郁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在南馥往前面的拍照区走去时,他才将自己之前选的那件递给店员,而后又说:“那件和她一样的白色外套,你也帮我包起来吧,别让她发现。”
他朝店员抱歉地抿下了唇:“昨晚没答应她,今天就这样了,不好意思。”
店员闻言,一面兴奋得伸手捂嘴,一面朝江郁比了个“我懂我懂”的手势。
两人穿好外套时,摄影师已经就位了。
拍照区中间放着一个乳白色的皮质圆凳,后面的背景设置得很梦幻,昏黄灯光打上来,像残阳斜暮,暧昧丛生。
南馥率先坐上那个圆凳,然后公事公办一样打直了腿。
店员扭过头,正想和身边的少年说什么姿势拍出来更好看,转眼却见他黑眸沉沉,大步过去,以一种非常直白粗暴的方式,跨坐在了底下人的腿上。
南馥还没反应过来,江郁已经分开双腿坐了上来。
圆凳不大,他两条腿却很长,往前一伸,像夹着她的腰。
这样一个姿势,他比她高一截,不自觉地弓起了背,卫衣领口往一侧滑去,锁骨凹陷,露出一点点浅涡。他的皮肤很白,眉毛和头发的颜色却都是淡淡的栗色,五官精致到有种不安分的漂亮。
南馥稍稍抬眸盯着他,忽然想起上次在宿舍江郁点开的那个讲解生物知识点的视频。
里面的Omega就是这样坐在Alpha腿上,圈住腰,夹紧臀,仰着修长白皙的脖颈,一下下地磨人。
南馥呼吸一窒,一动也不敢动,牙关缝儿都咬紧了。
“下去,”她哑着嗓子,“不然踹你了。”
店员和摄影师见到这情形,也尴尬得不好意思地面面相觑。
“那个……”店员咽了咽口水,对江郁说,“其实侧坐就可以。”
“哦,”作为全场唯一一个不觉得尴尬的人,江郁恍然大悟,“原来是我想岔了。”
他慢吞吞地从南馥身上下来。
南馥感觉这人勾着她脖子的手收回去时,甚至不经意地摩挲过她的耳垂。
南馥近乎僵硬地拍完了照片。
刷卡结账时,店员还非得把那张照片传给他们。
江郁将照片翻来覆去地看,嘴角笑意很深:“谢谢你啊,今天演了我两回女朋友。”
南馥蜷起手指,揉了揉发疼的眉心。
“是我该谢谢你才对,帮我解了围。”
她还没忘记来商场的主要目的,话锋一转道:“想好给你爷爷买什么了吗?”
“想好了。”
江郁其实在医院楼下接到许淮因电话时就想好了,但他就是想多和南馥待一会儿。
“给他买个保温杯吧,”想到江老爷子咆哮的声音,江郁淡声道,“还能泡菊花茶,降压去火。”
南馥:“需要我陪你去吗?”
江郁看了看时间:“你还要回宿舍的话,我自己去买也可以。”
南馥听到这话,眼神很淡地睇他一眼:“说好的一贫如洗普通高中生呢?”
江郁一顿,难得体验一次瞎话被拆穿的感觉。
不过他极轻地眨了眨眸子,应答如流:“零花钱是零花钱,买礼物的话当然要和我爸另算了,这是两码事。”
南馥冷嗤了声,朝他挥了下手:“那我回了,拜拜。”
“拜拜。”
等她走到了电梯口,江郁忽然又喊了一声:“南馥!”
南馥回头,远远看过来。
黑色将她身形衬得愈发高挑清瘦,像立冬时海上吹过来的风,潮湿又令人眷念。
江郁张了张口,朝她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
“后天见!”
第34章 过去 我们郁哥快十八岁了呢
江郁回到家时, 江老爷子已经睡下了,母亲在处理事务,只有许淮因还在客厅等他。
他将那个保温杯放在茶几上, 手上装衣服的购物袋却一直抱在怀里。
许淮因见他这样, 故作恼怒:“都跟你说了今天你爷爷过来, 怎么就不放在心上呢?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江郁不以为意:“知道爷爷生气了,所以我才故意回来这么晚的,不然一会儿他闹起来,大家都别想睡觉。”
“爷爷就是爷爷, 对他要尊敬。”许淮因失笑一声, 又道, “听老李说,今天你见义勇为了?”
江郁:“不算吧,就朋友的妹妹, 遇到了点危险,帮了她一把。”
许淮因手撑下颌, 瞬间了然:“南馥的妹妹?”
“什么都瞒不过您, ”江郁在他旁边坐下, 眼底带了些认真,“爸你都猜到了,要不再帮帮我?”
“哦?”许淮因问,“帮什么,说说看?”
江郁简短地将事情给许淮因讲了一下:“我问过了,金修明已经成年, 您能不能想想办法,再判重点?还有,他们金家最近似乎投标了一块地皮, 看着胜券在握,我不太接受这个结果,所以您要不在母亲面前说点好话……”
话未说完,他额头就被许淮因敲了下:“将私人恩怨上升到生意恩怨,你就这么坑你母亲的?”
江郁揉了下额头,低声道:“哪里坑了,我就是觉得那块地皮江家抢过来,也能利用上,谈不上损失。”
见他连这都考虑到了,许淮因又对他一向没办法,只得叹口气:“那我明天和你母亲商量商量。”
“谢谢爸。”
回到房间,江郁打开购物袋,取出和南馥那件除了颜色不一样哪儿都一样的外套,将它平整地挂在了置衣架上。
最后满意地提了提唇角。
-
月淡星疏,梧桐枯叶在风里打着旋儿。
南馥裹紧被子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左翻身是余绵那张满脸泪痕的脸,右翻身是江郁黑漆漆的眸子和滚烫的唇齿。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织在她脑海,像涂了胶水般挥之不去。
她揉了揉一头乱发,趿着鞋起床抽了根烟。
然后又再次去冲了个澡。
花洒里喷薄的水流打在她身上时,一闭眼,却似乎又看见江郁在这间小小浴室里蹲在她身下仰望她的眼神,颤动的睫毛像一把把小勾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刮在她心脏上。
操。
简直他妈要命了。
南馥咬牙锤了一下墙壁。
或许是因为白日发生的事情太多,等她好不容易入眠时,却久违地做了一个关于过去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十二岁那年,刚分化成Alpha不久,而余绵才九岁,医院的检测报告上说她极有可能分化成一个Omega。
南正诚和余晚打了离婚官司,法院判决两个孩子的抚养权时,她和余绵就坐在法院外长长的阶梯上。
她记得自己用攒了好久的钱给余绵买了她最喜欢吃的冰淇淋,满满一兜,抱在怀里的时候像送给了她一整个夏天。
余绵吃得很开心,嘴角都变得黏糊糊的。
她对余绵说:“你慢慢吃,我这里还有很多,等妈妈出来带我们走,我以后会努力念书赚钱,你想吃什么姐姐都给你买。”
余绵说话奶声奶气的:“那我和妈妈、姐姐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嗯,”她肯定地点头,“我们会一起远离这里,远离大坏蛋父亲,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