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向美闻言,却是微微一笑:“她能和江郁熟识, 你难道不能吗?”
颜半雪眨眨眼:“什么意思?”
祝向美眸中闪过精光:“你回去给你爸暗示一下,让他带着你去拜访一下江老爷子,老一辈的就喜欢和你爸这种不显山露水的人打交道,到时候你和江郁见面的机会不就多了吗?”
颜半雪想不到那么远,脑中浮现出刚才江郁凌厉的眼神,有点迟疑道:“我们学校论坛里都说江郁喜欢Alpha,但我是个Omega,他不会喜欢的。”
祝向美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哪儿需要他喜欢?江老爷子喜欢就行了。”
颜半雪愣了愣,似懂非懂。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祝向美揉了揉她的脸颊,柔声道,“来,先吃饭,妈妈可是在你考试前特意从国外飞回来看你的,接下来我好好陪你玩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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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胜楼二楼。
“妹妹,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别客气。”沈嘉把菜单递给余绵,笑意盈盈。
余绵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南馥,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我随便吃什么都可以,学长你们点就好了。”
沈嘉见她实在拘谨,也不再劝了,划了自己喜欢的就把菜单给了周漾,周漾又递给了江郁,最后到南馥手里时菜差不多都点够了,南馥停顿两秒,还是划了一笔。
点完菜,她把菜单递交给服务生。
刚说完一句“谢谢”,衣摆被人拉了一下。
南馥侧过头,余绵浅淡眼珠里满是不安,她看着南馥,小声开口:“你、你能跟我出去一下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怕她不答应,余绵很快又道:“我不是故意来烦你的,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开了这句口,其余三人都静静看了过来。
江郁不动声色观察着南馥的神情,虽然刚才得到她的回答,但他心里没由来的更加觉得心疼。
如果只是恶劣的成长环境和曾经被抛弃的痛苦束缚着她,总有一天,如她所说,这些都是能交给时间去释怀的。
可现在显然不止是这样。
她身上背负着什么难以挣开的东西,也是目前的他,无法与之一同承受的东西。
他抿了抿唇,这次一句也没劝,等她自己做决定。
空气沉寂几秒,就在余绵以为南馥不会同意,沮丧地低下头去时,南馥忽然站起了身。
椅子往后挪动,发出尖锐的刺啦声。
“跟我出来。”
她无甚情绪地落下这句话,径直出了包厢门。
余绵直接呆在原地。
还是沈嘉扣了扣桌子,急声提醒道:“妹妹愣着干嘛,还不去等什么呢?”
余绵回过神来,再次鞠躬对他们道了声谢之后,跌跌撞撞地朝南馥的方向追了出去。
走道尽头,南馥半倚着墙,睃过旁边的小姑娘:“说吧,什么事?”
余绵踌躇地偷瞄她一眼,乖乖喊了声:“姐。”
南馥没应。
余绵眼神黯淡,身形似乎更瘦了,她轻声道:“妈妈最近身体不太好,她很想你,特别想你。”
南馥拧了下眉头:“身体不好?”
“嗯,”余绵眼眶发红,“之前我出事就够让她操心了,那次在医院知道是你送我去的之后,她心里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整夜整夜的失眠,姐,你去看看她吧,求你了……”
南馥沉默下去,鞋尖在地上碾了碾。
还有一个月左右就期末了,也恰好这时祝向美回了国,一切都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在发展,没有出任何差错。
那么,也许她可以试着先迈出一小步。
“手机给我。”南馥忽然出声。
“啊?”余绵微微睁大眼。
南馥直接向她伸出手:“加个微信。”
“哦……好,马上!”余绵反应过来,眼睛一亮,手忙脚乱地从自己的小包包里掏出手机递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同意去看妈妈了吗?”
“不去。”南馥淡淡道。
手指在屏幕上拨弄两下之后,她将手机递还给了余绵:“你就告诉她,现在还不到见面的时候,让她养好身体,等着我去找她……”
她停顿了下,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算账。”
余绵在心里思忖了好一会儿,才惊觉她这是松口的意思,顿时大喜过望:“太好了,我今晚回去就告诉妈妈!”
“这不急,你先好好听我说,”南馥道,“加你微信,是因为有件事想拜托你。”
听到这话,余绵不敢信地眨了眨眼。
她抬眸打量南馥一瞬,分明还是那副寡淡的模样,可对待她,态度似乎温和了许多,居然还拜托她帮忙?
南馥:“不愿意?”
余绵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没有!你说!”
南馥见她这傻乎乎的样,很浅地提了下唇角:“从现在开始,你多注意颜汶安的动向,如果他出差,或者长时间不在家,记得微信跟我讲。除此之外,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说,也不要再明着来找我。”
“为什么要注意这些,”余绵疑惑道,“叔叔怎么了吗?”
“没什么,”南馥含糊道,“就是怕颜半雪趁着颜汶安不在,找你们麻烦。”
余绵闻言,握着手机的手缓缓收紧。
阳光从过道窗户漏进来,高挑的Alpha肩头沉下一片阴影,看起来格外沉重。
“南馥,”她轻声叫着她,眼里的感动快要溢出来,“你还愿意担心我们,我真高兴啊。”
“你不知道,”余绵红着眼睛说,“在没和你重逢之前,我也老是做梦,梦里我问你过得好不好,问你恨不恨我们,问你不开心的事多不多,你很安静地站在黑暗角落里,每当你要说话的时候,我就被吓醒了。”
“我很害怕,原先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害怕,但后来见到你,我就明白了。”余绵吸了吸鼻子,“我怕听见你的答案。”
听见你说,我过得一点儿也不好。
南馥微微一怔,低头看着余绵,后者睫毛颤动,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拳头却捏得很紧,像在努力克制自己情绪。
她这还仅仅只是态度缓和了点,就能让余绵这么大反应,真跟她说清楚的话,还指不定怎么挖空心思想着拿过去的事补偿。
要是因此引起了颜汶安的注意,那她做这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但到底于心不忍。
南馥轻口气,也不敢表现更多,只低声道:“这种事没有答案。”
所以你永远也不会听见令你害怕的答案。
“走吧,”南馥轻扣了下余绵的肩膀,在她眼泪决堤之前,提醒道,“菜应该都上齐了。”
两人回去时,包厢里的人见到的就是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
走在前面的脸色没什么表情,看得他们心里一咯噔,难道是谈崩了?
正琢磨着,余绵走了出来。
虽然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但嘴角是带着笑容的。
江郁看了一会儿,眉眼终于舒展。
菜上了一桌,周漾早饿了,刚要动筷,服务生正好托着一块儿切角小蛋糕进来,他略微惊奇道:“蛋糕?还是香橙味儿的,谁点的啊?”
话落,服务生将小蛋糕放在了余绵面前:“请慢用。”
余绵猛地向南馥看过去。
后者连头都没转一下,但她很清楚,这是南馥给她点的。
因为包厢里只有这个人知道,她的信息素是香橙味,也只有这个人知道,她喜欢吃香橙蛋糕。
余绵眨巴着眼,泪珠簌簌而落,很快又被她偷偷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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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
到了周六,江郁想着答应南馥的事,不仅起了个大早,还将自己从头到脚地洗了一遍。
收拾好之后,他一边给南馥发微信问她起床没有,一边往楼下走,顺便就着楼梯扶手往客厅看了眼。
起这么早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想要避开家里的人。
好在并没有看到他爷爷的身影。
江郁舒了口气。
轻手轻脚地下了楼,他小声和陈阿姨打了招呼,往门口走去。
然而步子还没迈出去,身后陡然传来的一道声音喊住了他。
“小郁,这么早要去哪儿?”
江郁回过头,许淮因端着早餐从厨房走出来,平静看他一眼:“坐下,和爸爸一起吃个早餐。”
江郁没动:“我有事。”
许淮因像没听见:“早餐是我亲手做的,不尝尝吗?”
“你等母亲醒了,让她尝吧。”江郁随口说着,又往前走。
许淮因猛地一拍桌,提高声量:“江郁!”
江郁脚步微顿,却没回头。
许淮因盯着他,压了压火气,缓缓开口:“老爷子昨天说了,一直在家待着也无趣,今天想出去逛逛,你去陪陪他。”
江郁淡淡道:“他不见得想我作陪。”
“哪儿有当爷爷的不想孙儿膝下承欢?”许淮因说,“你送老爷子的保温杯,他不也在用吗?”
“用?”江郁嗤笑一声,“你见他用那杯子喝过水吗?”
“你这什么态度?”许淮因皱起眉,“小郁,别忘了上次电话里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江郁没说话,脸色发冷。
许淮因态度很坚决,他站起来,声音压沉:“老爷子的事,你务必要给我重视。”
江郁攥了攥拳头,神情晦暗不明。
就在许淮因以为他还要继续顶撞时,江郁的手机震了震。
江郁摸出来一看,是南馥回了他刚才发的消息。
【小猫粉丝:早起来了,刚在洗澡,你要过来了吗?】
江郁在原地站了几秒。
【Fy:今天有事,没办法过去了。】
这句话发出去后,他看着对面一直处于“正在输入中”,却始终没收到任何消息。
过了大概三十秒,南馥才回。
【小猫粉丝:也行,我正好去医院再做一次治疗。】
【Fy:好。】
江郁收了手机,阖了阖眼,再睁开时,他已经敛好了所有情绪,回转过身在餐桌前平静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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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江老爷子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再加上老爷子精力不错,直到下午六点一行人才回到江宅。
江郁觉得格外累,连晚饭也没吃,手机关机了在充电,他百无聊赖,上楼倒头就睡。
等他一觉醒过来。
已经晚上十点多。
没想到睡了这么久,江郁连忙摸索着开了灯,然后将手机开机,果不其然收到好几条南馥的消息。
【小猫粉丝:回去了吗?】
【小猫粉丝:不理我?】
这两条是七点多的时候发的。
【小猫粉丝:打你手机关机,我做完治疗回学校去了,你要是看到了给我回个信息。】
【小猫粉丝:都九点了,人呢?】
问完这句后,南馥就没再发了。
江郁本来还挺愧疚,但他失联四小时,南馥还真就能省则省,只给他发了四条消息,看着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
他很不是滋味地抿了下唇。
掀被起身,准备去盥洗室洗把脸再给她回电话。
冬天黑得早,盥洗室小小的窗户外面,夜沉得像一汪深潭。
他磨磨蹭蹭地捣鼓了阵,回卧室时才看到房间的窗户没关严实,窗帘留了一条细微的缝隙,他刚起来身上衣裳单薄,被风一吹,不由打了个寒战。
搓搓手臂,江郁走到窗户边。
手刚搭上去,那条灌着风的罅隙里,骤然涌入一道朦胧的身影。
不远不近的距离,光秃秃的藤条下,南馥穿着深色大衣,戴着那条浅棕色围巾,面对着他的方向静静靠墙而立。
不再需要回头,眼皮一抬,她的目光就能穿透一切障碍紧锁在他身上。
像是在无声地告诉他,这次她到这里来,再不为别的。
只因为他在这里。
一整天下来,他所有的不爽,所有的压抑,在这一刻被尽数瓦解。
心跳得不受控,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去见她。
想见她。
江郁随便套了件外套,拿起手机迫不及待地冲下了楼。
客厅里没有人,他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出去。
林荫道下,南馥脚冻得不行,踱了两下步子。
傍晚的时候江郁手机关机,她其实有想过他是因为陪长辈太累回家后睡过了头,后面挨个问了沈嘉周漾,他俩也不知道江郁干什么去了。
仔细一琢磨,她如坐针毡,心底始终放不下,头脑一热,就打车来了这边。
见到江家并没有出什么乱子才稍微松口气,后来又想着来都来了,就等他一会儿。
等着等着,又觉得今天一天都没见他,怪想他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直到看见江郁穿过那条长长的草坪朝她飞奔而来,挥着双手,眉眼带笑的模样,南馥内心深处蓦地被一种非常充盈的感觉填满,让这等待的几个小时,都有了别样的意义。
江郁顾不得会不会被家里人看见,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南馥身边,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你怎么在这儿?”他收紧双手,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颈窝。
“想到你今天可能不开心,”南馥身形晃了晃,承受住他的冲击,轻声道,“所以哄你来了。”
“我不好哄的。”江郁抬眼,意味不明道。
这事儿她早就深有体会。
南馥垂眸,笑了笑,刚要说话,便听他继续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