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卉吐出口浊气,有条红色的锦鲤从她眼前游过,她眼睛一转,冲着太后道:“皇祖母,我们来钓鱼吧。”
明卉也是个爱玩的,闻言跟着道:“我们还可以比谁钓的多。”
明卉的眼神一转太后就知道她想的不是钓鱼,而是吃鱼,不过这鱼是番国进贡而来,珍贵稀少,她要是真敢捉了吃肯定得挨顿臭骂,不过今儿她在就不一样了。
这不是什么大事,她乐的纵容,而且还能有别的用途呢:“玄瑾,阿婵,你们也和她俩一起钓吧,到时候谁钓的多我就赏谁。”
戚婵笑着应了。
李玄瑾对着太后点了点头。
太后见他们俩都应了,就给阿婵使了个眼色,阿婵收到了这个眼色。西柳湖湖线是直的,大家若是钓鱼,则都只能坐在一侧。
李玄瑾坐在最左侧的位置,戚婵拉着明卉前走几步,不经意地就将戚莹安排在了李玄瑾的旁边。
太后见了,坐在后方的凉亭里满意地点点头。
李玄瑾则抬起头,虽然湖线不曾弯曲,但他这个位置要比戚婵等人前头些,他一侧头,就发现他旁边是戚莹,戚莹旁边是明卉,最远的才是戚婵。
戚莹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她还在想如何能玩的更快乐呢,“姐姐,明卉,五殿下,光太后的赏赐没意思,我们自己也来下点注吧。”
“好啊。”明卉第一个附和,她把头上的紫金红宝石石榴簪取下来,“这是我的彩头。”
戚莹见状,就取下了她手腕上的玉镯,戚婵则将她头上的水嫩清透的白玉簪放进托盘,李玄瑾从善如流解下腰间的玉佩。
钓鱼需要耐心,戚莹耐心不够,钓了不一会儿就动来动去,不过她运气好,一个时辰后,鱼桶里的鱼是最多的。
戚婵钓的认真安静,可鱼桶里的鱼只有戚莹的五成。
而到了最后,果然是钓鱼最不用心的阿莹胜了。
太后检查完结果,笑着点了点阿莹的鼻头:“我还以为阿莹要输呢。”
她刚才坐在亭里,可是看见戚莹动来动去的样子。
“我运气好。”戚莹谦虚地笑了笑。
明卉羡慕地附和道:“阿莹的运气一直很好。”
戚莹也觉得自己的运气一直很好,她笑吟吟地挽着太后的胳膊:“太后要赏我什么?”
“等你回去了就知道了。”太后道。
戚婵看着这一幕,目光扫向李玄瑾,李玄瑾对身边的太监叮嘱了几句,起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戚婵等了片刻,借口更衣,往远处的净室走去。
西柳湖的净室有些远,且因为西流湖本来就在皇宫的最西边,位置荒僻,离开太后一行也没再看到人。
戚婵站在一刻高大的柳树后,约莫等了有半刻钟,终于听到脚步声响起。
她没动,直到那个人的脚步越过柳树,戚婵伸出手,准备拽他袖子,那人却早有准备一般避开,然后侧身站到她身前去。
一人抬头一人低头,两人目光撞上。
戚婵先忧伤地叹了口气,“殿下,我今儿可羡慕阿莹了,你说为什么不是比琴棋书画呢,这些我肯定能赢阿莹的。”
“钓鱼而已,输赢并不重要。”李玄瑾道。
“可我羡慕她得到了你的玉佩啊。”戚婵瞥了眼李玄瑾空荡荡的腰间,又抬起头道,“还羡慕太后想把你俩凑对,而我还必须听从太后的吩咐给你和戚莹制造机会。”
说这句话时,她眼神温温柔柔的,眼神底下却似有波涛汹涌。
但李玄瑾的眼神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一般。
戚婵的脸色瞬间变了,她直起了背咬着唇道:“殿下,你不会真的喜欢上了阿莹了吧?”
李玄瑾看了戚婵片刻,他觉得他不应该回答戚婵,但她的确对戚莹无意,不想令她误会,然后令太后误会。
“并非如此。”
戚婵眼睛一亮。
“太后如今只是想让我们接触,若是我挑明无意,太后定会告诉我怎知不会喜欢,令我接着和三姑娘相处,与其那般,不如先如此下去,等太后挑明,我再告诉她只拿戚三姑娘当妹妹。”李玄瑾虽然淡漠,但并不笨,太后将他和戚莹凑成堆的做法也容易看出太后的目的。
戚婵的神色一下子和缓下来:“我还以为你看上阿莹了呢。”
李玄瑾看了戚婵一眼,便准备离开。
这个时候,戚婵忽然略微惊愕地叫住他:“殿下,你指腹上是什么。”
脏东西?
李玄瑾抬起右手,五根手指修长干净,并无外物,就在他准备抬起另外一只时,戚婵忽然低下了头,迅速地在他的食指上亲了下。
李玄瑾一震,指腹痒酥酥的,甚至还带着一点与众不同的润泽感,他反应过来后飞快地缩回手。
戚婵眉眼弯弯地道:“殿下,这是奖赏。”
李玄瑾脸冷下来。
戚婵笑笑,转身离开。
李玄瑾垂下眸,她的唇脂并不曾印上痕迹,食指指腹和其他指腹并无不同,他用力摩挲了几下。然后他看着戚婵走远的背影,此时戚婵没有再端着,她的背影也透露出一股愉悦的气息。
李玄瑾深吸了口气,罢了,只是亲了下手指而已。
和亲吻他的唇齿相比。
并不算什么事。
李玄瑾午膳自然也是在慈安宫用的,他既休沐,用过午膳太后也没叫他走,夏日午后闷热,蝉鸣不休,太后便也没继续叫他们出门。
但殿内也不冷清,戚莹在宫外听了好多场说书,如今绘声绘色地讲给太后听。
戚婵则出了殿门,到了小厨房,厨娘们在准备冰碗,果藕切片、去芯鲜莲蓬子、鲜菱角、鲜老鸡头切好掺在一起,浇上放的糖水,再放几块冰。
戚婵带着做好的冰碗回到殿内,太后和戚莹坐在铺了竹席的软榻上,李玄瑾隔了两米,在另一侧的交椅上坐着。
她端起一盏冰碗走过去,放在李玄瑾手边的矮桌上。
听见动静,李玄瑾微微侧头,戚婵见他看过来,冲着他微微一笑,指腹轻轻指了指矮桌上的冰碗,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众目睽睽中,两人视线交汇后又飞快地错开。
戚婵缓缓转身,李玄瑾读懂她的意思后,则垂眸看向那碗沁凉清爽的冰碗。
戚婵把给戚莹准备的冰碗递给她,戚莹早就有点口干舌燥了,冰碗来了,她给太后说了声等会再讲,便坐在矮榻上大口大口吃着冰碗。
几口后,她满足地对太后道:“太后这的冰碗都比我们府上的好吃,又甜又冰。”
“好吃也不能多吃。”太后也拿起瓷勺尝了一口,她年龄大了,冰碗不能加冰,只能当甜点吃。不过虽然是甜点,但味道也很不错,太后连续吃了好几口。
李玄瑾见状,也端起碗尝了口,入口他就愣了愣,他和戚莹在一起用过好几次点心,有些清楚她的口味,既然她说甜这份冰碗定会甜得很。
他不挑食,就算有些甜,但也不是不能吃。不过今儿的冰碗对于他来说甜度刚好适宜。
李玄瑾抬头瞥了眼戚婵。
此时戚婵在他对面的嵌珐琅圆桌上用冰碗,她冰碗里应该放了许多红糖,吃的嘴巴红润饱满。
他想收回视线,戚婵却好似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朝他这看了眼。
李玄瑾垂下头拿勺子搅了搅冰碗。
戚婵却似乎有些好奇他刚才的疑惑,她低下头吃两口冰碗,便抬眸悄悄地看眼。
李玄瑾是个对视线很敏感的人,她虽然几息后便挪开眼,但架不住她几个眨眼就要瞥过来一眼。
李玄瑾扫了眼殿内众人,乘着没人注意,警告性地看了戚婵一眼。
戚婵看见了,因为吃冰碗变得更加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微一勾,李玄瑾深吸口气,再盯她眼,戚婵做出个她乖的姿势,乖乖地收回了视线。
李玄瑾心底松了口气。
这时候,大宫女打了帘子进来,朝太后福了福身:“安王爷来了。“
听到宫女说安王两个字,李玄瑾拿瓷勺的动作顿了顿。
他看向戚婵,戚婵脸上笑意瞬间消失,目光落在殿外。
“还不快请安王进来。”太后说。
安王父亲不是太后所生也不是太后所养,不过老安王和当今的关系好,太后待他便多几分心思,十几年前老安王离世,只剩子凌,陛下既然看重他,太后就把他自己的孙儿一般看待。
看见李子凌入内,不等他行礼,就赶紧叫他起来,仔细地打量后,太后满意道:“你今儿气色不错,那江南来的大夫看来真对了你的症状。”
前些日子,江南来了个大夫,专治娘胎里带来的体弱。老安王妃一直为了他的身子殚精竭虑,既然来了这么个大夫,就特意将人请到了府上。
李子凌的病是娘胎里带来的虚症,太医们精心调养多年,依旧说他能活过三十就是大福气。
李子凌扫了眼站在侧后方的戚婵,微笑着对太后道:“孙儿也觉得这几日身体康健有不少。”李子凌看过许多名医,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失望的,但这次的大夫的确有让他觉得他身体再好转。
是以他也就下定了主意。
”皇祖母,孙儿今日来,除了是来给你请安,还有就是告诉你一声,我要离开京城几月。”
太后愣了愣:”你要去哪?”
”江南来的顾大夫说我顽疾难治,他只能治个两三成,但他在容城的师兄医术比他好几分,或许能让我的身体更好些。”
”那赶快将那位大夫请来。”
”顾大夫说他师兄立了誓,不离开容城,所以只能我自己过去。”李子凌说,”孙儿已经决定后日启程了。”
太后面上露出几分忧色:”车马劳顿,你身体能受得住吗?”
”林大夫和顾大夫会一路相随。且孙儿近日身体强健不少。”若不是因为顾大夫给他治身子的这段时间,他身体真变得康健,他也不会下定决心去容城。
既然他已经决定了太后便不曾多说,只是叮嘱道,”那好,路上多带些人。”又笑着说,”今儿晚膳便留在皇祖母这用吧。”
李子凌颔首,然后他又看了看规规矩矩站在一侧的戚婵。
太后哪儿不知道李子凌的心思,不过是未婚夫妻,太后也希望他们感情能好,她扭头对戚婵道:”阿婵,现在外头也不热了,你和子凌出去走走吧。”
戚婵余光瞥了眼李玄瑾,李玄瑾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望着温和的李子凌,应了声是。
她和李子凌走出了慈安宫,一路走到慈安宫后头的小花园,李子凌才温言道:”阿婵,我大概要去三个月。”
戚婵轻轻笑了下:”望殿下一路顺风。”
李子凌定定地看着她,他的目光很深情,仿佛他的眼底只有她,戚婵迎着这温柔缱绻的视线,倒也没躲。
他看了她好半晌,才从怀里掏出个一根珠钗,这根钗通体晶润透白,水色极好,钗头是三朵并着的玉兰花,玉兰的花蕊用碎金点就,栩栩如生。
“我前几日上街,一眼就觉得它很适合你。”李子凌道,“阿婵,我给你戴上。”
他虽然语气温柔,可说的话不是询问她的意见,而是自己下了决定。
戚婵柔声说,“多谢殿下。”
李子凌病弱,但他个头不低,男子中间算得上长身玉立,他在戚婵髻上选了个合适的位置插好,又垂眸笑着对她道:“很好看。”
戚婵抿了抿唇,露出个有点羞涩的微笑。
两人走了半个多时辰,便回到慈安宫。戚莹一瞧见戚婵就注意到她的不同之处,她捂着嘴,语气微带调侃,”姐姐,你今儿上午输给我一根珠钗,下午又得了一只,这根比上午那只水头还好呢。”
她话一落,太后和李玄瑾便都朝戚婵看去,太后看了后满意地笑了下。李玄瑾看着那根珠钗,钗头的花活灵活现,做钗的玉清透如洗,的确是根极珍贵的珠钗。
戚婵察觉到了李玄瑾的眼神,她不动声色地和李子凌拉开了些距离。
李子凌见状,目光陡然复杂了些,他握紧拳头,瞥了下眼神此刻并不在戚婵身上的李玄瑾。
用过晚膳,李子凌和李玄瑾离开慈安宫,两人一道往宫门走。李子凌一路上欲言又止地看了李玄瑾好几次。
李玄瑾便是想装没注意也不太可能,他侧头问:”堂兄有事?”
李子凌张了好几次口,方才下了决心般道:”玄瑾,有些话我憋在心里许久了,今日实在不吐不快。”
“堂兄请讲。”
李子凌停下了脚步,他踟蹰片刻,盯着他问:“阿婵对你……是否不太一样?”
李玄瑾脚步微顿,“堂兄何出此言?”
“她有时看你的眼神不一样,甚至那次为了为了寻你还生了病。”李子凌不曾发现的证据,但他不需要确凿的证据,他只需要灭了李玄瑾的不轨之心,“玄瑾,阿婵看着柔和良善,但我了解她,她骨子里并不如表现出来的体贴善良。”
李玄瑾沉默片刻,语气略带疑惑:“堂兄,你喜欢戚二姑娘什么?”
李子凌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话罢,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李玄瑾,“玄瑾,我心悦阿婵,不能没有阿婵。”
第30章 动心(七)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李子凌轻咳了几声道。
李玄瑾微微点点头。
“玄瑾, 你明白便好。”李子凌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深意,“你是我最信赖的堂弟,你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对吗?”
这话说得让李玄瑾抬眸看向他,李子凌苦笑一声, 有些恳求地望着他,“玄瑾, 是吗?”
李玄瑾垂眸看了眼他的指腹, 他当然不可能和戚婵有什么, 三个月时间一到,她不会再纠缠他, 他便也就轻松了。
至于戚婵若是再挑中了别的人或者继续嫁给堂兄, 那也不干他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