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羡鱼系好装快餐盒的袋子,回答冬常颂的话:“给别人带的。”
冬常颂只以为她在班上交到新朋友,只叮嘱陆羡鱼别忘吃药。
陆羡鱼恹恹的应了句:“我知道。”
冬常颂接到校长的电话,让陆羡鱼自己回去。
“舅舅再见。”
陆羡鱼拎着快餐盒出了食堂。
外面雨已经停了,藏在云后的太阳也露了半个脸,灼热阳光烘烤大地。
教师食堂到教学楼有段距离,先不提陆羡鱼算半个明星,只说她的衣着打扮和九中学生的蓝白校服相差甚远,走在学校里,就引来不少侧目。
“真是陆羡鱼?长得挺漂亮啊,比她们班那个赵恩若还要好看。”
“是她,不像整容脸,明明就是挺好看的。”
“虽然陆羡鱼人品不咋滴,但真人是真的好看。”
陆羡鱼全当未闻,抄近路回了高二八班。
还没到教室,听见一声:“川爷——”
陆羡鱼:“……”
她停下脚步,忽的想起不久前在机场遇见的“机车男团”。
陆羡鱼这人向来记性差,见过的人,转身就忘了。
她这会回想起来,原来那天机场觉得还挺帅的男生竟然是季北川。
陆羡鱼不由再次感叹,真是白废了张好脸。
教室里。
红毛要拉开陆羡鱼座位的椅子坐下,一只笔不偏不倚砸在他手背上。
红毛头顶两问号:“川爷?”
季北川单手撑在书桌上,模样懒懒的,一只眼睁开半条缝:“坐一边儿去。”
红毛委屈,把自个椅子拉过来坐下,双手撑脸,八卦道:“你今天为什么帮那转学生?”
提到陆羡鱼,季北川有瞬走神儿。
想起刚才陆羡鱼和冬常颂离开办公室时,直蹦跶的两条细腿。
一下一下的。
像是砸在他心上。
“川爷,川爷——?”红毛连叫他几声。
季北川回神儿,翻个白眼:“叫魂?”
红毛期待的搓手手,问季北川:“老实讲,你是不是看上陆羡鱼了,我他妈认识你这么多年没见你对哪个女生这么好过。”
先是机场直勾勾盯着人家看,又是在老陈课上帮她说话,最后同去办公室受罚。
这他妈不是看上人家姑娘,能这么一反常态?!!
“看上她?”季北川像被逗乐了,“你当林桀面儿说说这话。”
红毛:“?”
季北川换了个姿势坐,两条长腿放在陆羡鱼椅子上,笑了声:“她是林桀小姨,我还不想给林桀当长辈。”
红毛正要说话,身后冷不丁响起少女冷笑声:“既然你和林桀是兄弟——”
陆羡鱼进来,把手里饭盒扔给季北川,似笑非笑的:“叫我一声小姨,我也不介意。”
“……”
红毛竖拇指,好狠一女人。
季北川收了腿,当没听见陆羡鱼的话,用脚踢红毛:“龚巩,给我找双筷子。”
公公?
陆羡鱼眉尖儿扬了扬,点评红毛这名字:“挺适合你的,公公。”
龚巩:“……”
陆羡鱼瞥眼吃饭的季北川,少年动作赏心悦目,一看就受过标准礼仪教育。
她懒得再瞧,拿出手机玩。
陆羡鱼百般无聊玩着消消乐,这时,通知栏推送了一条娱乐新闻。
——电视剧《小时光》在南城某中学取景
点开这则新闻,通稿上写摘获第十二届金雀奖新人导演奖杯的谢临渊新执导电视剧《小时光》于昨日在南城九中老校区取景,并附上三张抓拍照片。
纵是盛夏天儿,男人还是穿着一身白衬衫,他坐在放映机前,目光专注,正拿着对讲机和人交流着什么。
因着是在树下,男人侧脸被光影隔断,侧脸轮廓分明,五官立体,在一众人中鹤立鸡群。
陆羡鱼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最后默默保存,打开微信给置顶联系人发消息:[临渊哥,你来南城了?]
等半天,也不见谢临渊回她。
陆羡鱼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犹豫半天给谢寻打电话。
电话连响几声忙音才接通,男人声音清润如水:“有事吗?”
陆羡鱼动静儿引起季北川注意,他停了筷子,歪头盯着她。
少女琥珀色的乌瞳染上点点笑意,亮得灼目。
刺得季北川眼睛疼。
“临渊哥——”陆羡鱼放软声音,小心翼翼的,“我可以去找你吗?”
怕被拒绝,陆羡鱼又加了句:“不会打扰你工作,我只是……”
头一回,季北川在陆羡鱼明艳漂亮的脸上看见名为讨好的神情。
“我已经三个月没见你了,有点儿想你。”
不知电话那端的男人和她说了什么,陆羡鱼粉唇抿紧,有些失望道:“我知道,打扰你了。”
陆羡鱼挂断电话,无力靠在椅背上。
又被拒绝了。
“陆羡鱼——”季北川忽然叫她。
陆羡鱼心情不好,不想理人,只拖长尾音嗯一声。
季北川问她:“你和谁打电话呢?”
被谢临渊拒绝的那股子烦躁袭上心尖,陆羡鱼情绪起伏很大,看谁也不顺眼,丢给季北川一句:“和你有关吗?”
说完,起身离开教室。
季北川垂眼,手里的饭菜忽然就不香了。
在这会儿,龚巩不怕死凑过来:“川爷——”
季北川掀了半个眼皮:“放。”
“你刚那语气…”龚巩斟酌着词句。
季北川扬了扬眉尖,似笑非笑的睨着他:“继续。”
龚巩:“像极深闺怨妇。”
第5章 05
05.
“深。”
“闺。”
“怨。”
“妇。”
每一个字眼,都是季北川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空气中顿时充满尴尬气氛,龚巩忙不迭从椅子上起来要溜:“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儿,回见。”
“要去哪?”
季北川伸手抓住龚巩衣领,把人往回拉,一把按在椅子上。
龚巩双手合十求饶,声泪俱下:“哥…”
“川爷…”
“大爷——我错了…”
季北川冷冷勾唇,盯着他眼:“谁是深、闺、怨、妇?”
“我…”龚巩颤巍巍举手,“我是,我是。”
“……滚”
季北川白龚巩一眼,丢开他,坐回椅子上。
目光触及桌上凉了的饭菜,季北川浮现起陆羡鱼打电话时画面。
娇娇软软的女声:“临渊哥…”
叫那么亲热,恶心死人。
“川爷…”龚巩中午没吃饭,见季北川又不动筷子,鼓起勇气:“我能吃…”
“你吃屁。”季北川反手就把饭盒丢进垃圾桶。
龚巩:“?”
终究是他高攀了。
陆羡鱼在过道饮水机那儿接了水,面无表情的喝水吃药,又把药瓶丢进书包里。
这会儿是午休时间,教学楼里安静得连根针落下来都能听见。
陆羡鱼靠在墙上,想到刚才和谢临渊那通电话,胡乱走神。
“羡羡。”谢临渊声音依旧温润,可字字像锥冰一样往她心上刺,“我很忙,没有闲暇时间陪你。”
她只是想去见见他。
都说在感情里先动心的一方是输家,遇上谢临渊,陆羡鱼早就一败涂地。
陆羡鱼遇见谢临渊是在十四岁那年除夕夜。
三年过去,陆羡鱼还记得那晚京城的雪下得很大,她裹得像只糯米团子从机场出来。
四处张望,都没有看见来接她的人。
正当陆羡鱼要打电话给父母时,一辆车牌号熟悉的黑色宾利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男人清隽俊毅脸庞。
男人看着她,勾唇:“是羡羡吗?”
男人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下的眼眸黑沉如墨,像深不见底的漩涡,吸引住陆羡鱼所有目光。
少女一张小脸都藏在围巾后面,只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眼神懵懂天真。
她眨了眨眼:“你是谁?”
“我是陆老师的学生,谢临渊。”
他做自我介绍,嗓音清冽如泉,温温柔柔的,撩拨了陆羡鱼从未有过的少女心。
陆羡鱼上车后才知道父亲陆润之忙着新剧拍摄,没时间来接她,就让谢临渊送陆羡鱼去她爷爷家。
陆羡鱼爷爷曾任陆军某区司令员,家住军区大院。
谢临渊车没法开进去,只帮陆羡鱼把行李箱拿下车,就要开车离开。
陆羡鱼也拖着行李箱往大院里走,才走两步,听见身后谢临渊叫她:“羡羡。”
陆羡鱼回眸看他。
男人薄唇上扬,笑意温柔:“新年快乐。”
不知谁家小孩儿拿着火花棒从陆羡鱼面前跑过,火花棒滋滋冒着光,晃晕了陆羡鱼的视线。
那一瞬间,她听见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砰砰砰。
在这寂静雪夜,格外清晰。
谢临渊要走了,还温声叮嘱她:“早点儿回去。”
陆羡鱼目视黑色宾利远去,藏在围巾下的小脸忽的红了起来。然后,唇角一点点上弯,轻声:“新年快乐。”
“谢临渊。”
此后三年,陆羡鱼做练习生回国的假期,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去找谢临渊。
谢临渊喜欢长发女孩儿,陆羡鱼就为他留长头发。
谢临渊不喜欢她的骄纵跋扈,她在他面前收敛所有脾气。
种种此举,陆羡鱼这几年做过无数次,只为他能停下脚步,看她一眼。
去年冬天,冬雪察觉陆羡鱼小心思,只无奈摸摸她头发:“羡羡是妈妈的宝贝,妈妈希望遇见一个同样把你视作珍宝的男生。”
可少年人不识情爱,一心动便是再难放下。
后面几天的课都没什么意思,全在陆羡鱼走神发呆中度过。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响起,陆羡鱼把书塞回桌洞里,背上书包,打算去初中部找冬稚。
陆羡鱼起身,椅脚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她转身要走,身后响起少年轻佻笑声:“陆同学。”
“有事儿?”陆羡鱼不耐回眸。
少年眉眼间还残留着淡淡倦意,眼尾懒懒垂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儿。
“你——”他一字一顿,拖腔带调的,“吵着我睡觉了。”
“……”
有病。
陆羡鱼才懒得理他,背上书包就要走。
“要去哪?”季北川起身追上陆羡鱼,出了教室。
“一起呗。”
这会儿正值晚自修前的吃饭时间,赵恩若和唐蕊买饭回来,看见季北川跟在陆羡鱼身后。
唐蕊是个八卦不停的小喇叭,立马儿撞赵恩若肩,挤眉弄眼道:“恩若,你看陆羡鱼和季北川居然走在一块儿。”
赵恩若哦一声,咬一口手里的蛋卷儿,眼睫垂下,遮住眼底情绪。
唐蕊那嘴还在叭叭不停:“我表叔是在剧组做场务的,我听他说陆羡鱼以前没事儿就爱去她爸剧组,听说是追着谁跑……”
赵恩若没把这话放心上,只不在意问了句:“她追着谁跑?”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教室。唐蕊接话道:“就近年特别火的那个高颜值导演,好像叫——”
“哦对,叫谢临渊。”
……
陆羡鱼走了两步,转身瞪着紧跟她的季北川:“你有病吗?”
“给治吗?”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语气。
陆羡鱼觉着她耐性被季北川磨个精光,她索性不理人,大步往前走。
仿佛身后跟着的是狼豺虎豹。
季北川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双手撑在脑后,盯着陆羡鱼后脑勺走神。
他觉得奇怪得紧。
自小到大,他身边围绕的女生多得是,以往他对这些只会叽叽喳喳像只麻雀一样闹腾的姑娘没有一点儿兴趣。
可一到陆羡鱼这儿就变了,他喜欢逗她玩,看她强装无所谓的那张漂亮小脸因他出现其他情绪。
高中部和初中部距离仅隔一栋综合大楼,可天气燥热,陆羡鱼走了一会儿,已经大汗淋漓,有几根碎发黏在修长的天鹅颈上。
几颗汗珠顺着优美的下颌线,落在锁骨上,映衬得肌肤更加细白。
季北川敛了神,又一眼,瞧见这画面。
喉结不自觉滚了滚。
脑海又闪现那天瞧见的画面,纤腰,长腿,连带那颗红痣……
“小姨。”冬稚软糯的声音打断季北川思绪。
“走,去吃饭。”
陆羡鱼挽上冬稚胳膊就走,仿若身边季北川是空气。
冬稚愣愣的:“那北川哥……”
“有这人吗?”陆羡鱼语气算不得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