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理他。
“你们难道真的以为……”
他说:“我会什么准备都不做,只画个阵就干站着等你们上钩吗?”
窗外的天空有红光闪过。
那乍一看就像是流星,所到之处都被拖曳出长而明亮的尾巴。
不好。
“它”飞速接近的同时,林柚猛地反应过来。
那是——
哗然的巨响震颤了所有人的耳膜,玻璃被突如其来的强烈冲击撞得粉碎。
林柚还来得及用胳膊护住脸和身体,杜克干脆被毫无防备地带得翻了个跟头。
男人也是惊险地稳住了身体,他咬着牙,口中不住地念诵着什么,那从天而降的火光也从暴动到安稳,渐渐平息下来。
这些凭空燃烧着的“生物”宛如一个又一个闪烁的光点,体型微小,却足够耀眼。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有几个黑乎乎的。
不知怎的,看到那几团又小又黑的“活火焰”,杜克突然冷静下来,不由得看了眼被污染的法阵。
男人显然也跟他想到了一块去。
这特么怎一个胃疼了得!
他咬牙切齿道:“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用不着!”林柚马上说,一把扯住半趴半跪在地上的杜克的胳膊,“拜拜了您呐!”
战略撤退!
身后传来了那邪教徒的怒吼:“都给我上!”
熊熊的火光冲垮门框,所及之处能点燃的全都蔓起了火苗。
那光点拢共也不过七八个,走哪点哪的威力却不小。
杜克刚张口想问这是个什么鬼,却见林柚边跑边回头,一闪而过的眼神都在放光。
……???
不过她还是注意到了他疑问的眼神。
“炎之精,”林柚飞快地答道,“侍奉克图格亚的眷族!那家伙应该是想办法召来它们又为自己所用了!”
炎之精们还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飘着,幸亏那两瓶墨汁还真多多少少都影响了法阵,不然,以它们全盛时的速度早就追上了。
现在也该明白那男人为什么要破坏水阀了。
——这些家伙有水还好对付,没有水,一下子被烧掉大半条命都有可能!
杜克:“刚才的墨汁——”
“说了我是跑去美术部拿来的,”林柚匆忙道,“这被废弃那么久,还没干的就剩最后两瓶了!”
不然她倒是想多拿点。
不知是因为之前说的“限制”还是别的原因,虽还游刃有余,但不到最后关头,奈亚也没有什么要出手的打算。
“上楼!”林柚毫不犹豫地做了决定。
——回楼上去再说。
炎之精已经被他们甩开了一段距离,可就像那邪教徒下的命令,终究还是死死地咬着不放。
林柚大步跨上楼梯,他们又回到了那条熟悉的昏暗走廊。在这边待了老半天,就是没有杜克画的那张地图,她也清清楚楚地记得哪儿通的是哪儿,哪里又有什么。
迅速辨认了下记忆中的方向,林柚带头跑了过去。
“话说——”
杜克上气不接下气地喘道:“他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让我们交线索,这讲不通啊?!”
他们迄今为止发现的也不过是些提示七大不可思议的纸条,要说这玩意儿真有多重要,把阶梯的那张留在教务室的不就是那个邪教徒自己吗?!
林柚笑了。
她侧过头,“你以为他为什么不现在就召唤他的主?”
“我不是说过,”她往兜里一摸,变戏法似的将纸团抛了抛,“我翻过那杀人犯的口袋了吗?”
杜克:“……”
啥?!!
“要想完成克图格亚的召唤仪式,就得在南鱼座升上地平线的晴朗夜晚边念诵咒语边移动火种。”林柚一气儿说了下来,“所以,这上面八成就是他所欠缺的最关键的那一条。”
——那条咒语。
奈亚饶有兴致地挑挑眉。
看得出来,他巴不得现在就把这玩意儿毁掉。
“死在阶梯教室的那个人总不会是白白来这的,但咱们当时没在他身上发现什么,说明东西十有八九已经被杀他的人带走了。”
所以,这才是她去摸“吴雨峰”衣兜的真正目的。
“我本来还担心会不会有别的方法,看来是没有,不然他也不用这么心急。”
杜克望着她的眼神已经转为彻彻底底的震撼了。
不经意地回头,他脸色突然一变。
“糟了!”
不知何时,追在他们身后的炎之精数量已经少了一半,如果是他想象中那个最坏的可能性……
“我说,”杜克焦急道,“万一他要让这些什么精分头行动——”
他们岂不是要被包抄了?!
他眼中的夏佐神色自若,连林柚也听得心不在焉。
“是吗?”她随口问。
他们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她最初醒来的、遇见吊死鬼的那间教室门前。
林柚径直推门而入,连抬带拉地从第一排搬出一把椅子。
“来,”她往杜克手里一塞,“抬着这个。”
杜克:“……???”
他正举着椅子不知所措,就见林柚往边上一指,“朝这砸。”
他一愣。
“这是——?!”
“果然在这儿。”横插进来的男人声音打断了他。
周围的气温急剧上升。
伴随着灼热而来的是过于明亮的火光,而且——
林柚转过头。
正如杜克所说,他们被前后夹击了。
就在后面那剩下的炎之精飞速接近的同时,不知何时从另一边绕过来的火团们也从正前方的拐角探了头。
它们虚浮地飘在空中,照亮了大半条走廊。
“虽然我没来过二楼,”那邪教徒跟在后头,冷笑着缓缓走近,“但好歹也在底下看到了地图——”
他脸上的墨汁明显擦过了,奈何水阀已经坏了,只能用干布抹抹,勉强抹出来张花脸。
男人理所当然地把这仇记在了他们的身上。
前后的火团都在飞速靠近,千钧一发之际,林柚忽然开了口。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男人:“……?”
他狐疑地打量着对方。
“好的。”他下意识地说。
“你想要的东西就在我手上——你的咒语是我的了,”林柚晃晃纸团,“要怎么做自己看着办。”
那邪教徒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停下!”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咒语烧没了,连忙喝止道,“都停下!”
受他驱使的炎之精听见声音后也都停了下来,局势一下子僵持住了。
“你现在把咒语给我,”男人努力抑制住自己声音里的激动,“我可以保证,放你一马,让你全须全尾地离开这里。”
……才怪。
他已经做好了拿到咒语就翻脸的准备。
林柚:“你还没问我坏消息是什么。”
男人:“……那坏的呢?”
“坏消息啊——”
林柚故意停了一下。
“你是破坏了这栋楼的水阀,”她说,“也记下了地形。不过,该说是忘了还是没来得及上二楼呢——你还落下了一样东西。”
“多谢合作。用不着你放我一马,反正……”
林柚笑吟吟道,转身从被杜克砸破的消防柜玻璃里拿起了灭火器。
“你的炎之精也马上是我的了。”
第19章 伴手礼
“白烟”飘飘洒洒——
一股脑儿从喷嘴里涌出的干粉精准无误地喷洒在了正对面的几只炎之精上,要不是那邪教徒反应得及时,连他自己也得遭殃。那些自发燃烧着的“活火焰”扭曲着,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嚎叫,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如此情形,林柚当然要再接再厉,她抬起胳膊尽可能护住自己的口鼻,手里紧握着灭火器的提把,猛地一转身,对着另外的那几只又是一通乱喷。
“可恶!”男人差点要被迷得睁不开眼,跳着脚叫嚷道,“动起来,动起来,你们不会躲吗?!”
炎之精们虽然有那么点智力,但终归只是一团团不到巴掌大的气状生物。铺天盖地的干粉灭火剂喷过来,再加上还被他的束缚法术操纵,行动尤为不便,再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啪嗒。”
有一只最先撑不下去了,随即就是它们接二连三掉在地上的声音,林柚停下手中的动作,待烟雾渐渐从走廊的窗户里散出去后,跟对面那不可置信的邪教徒来了个死亡对视。
一眼万年。
林柚:“哟。”
男人:“……”
他转头就跑!
事不宜迟,杜克放下挡在面前的衣袖,匆匆冲大佬比了个大拇指。
“站住!”他掏出枪,刚一开口就险些呛进去干粉的烟雾,这下干脆也不再说什么了,当机立断地扣下了扳机。
邪教徒当然是不可能听他话的,用以傍身的怪物没了指望,这下是没命地向前跑去。却只听走廊里几声震天的枪响,他小腿一痛,被强烈的冲击直带得向前栽去,脑门重重磕在地上,一时间竟不知道是抱着头还是脚喊疼。
腿被子弹打伤了,想爬也爬不起来,他无望地仰倒在地,看着那几人在彻底散去中的烟雾中慢慢走近,
殊不知这还不是最绝望的。
林柚慢悠悠地走在最前,在他面前蹲下,掏出兜里那个纸条展开,象征性地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帮忙确认一下,这个,”她问,“是那条咒语吧?”
还不等对方回话,她摸出同样收在口袋里的迷你打火机,“嚓”地一下打着了火。
邪教徒:“……??”
邪教徒:“??!!!”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张记着自己朝思暮想的咒语的纸条被火舌燎得焦黑,又渐渐卷曲,直到燃成了灰烬飘落在地,心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声音含混得不成调子。
林柚挑挑眉,“杜绝后患。”
邪教徒:“………………”
魔鬼!这个女人是魔鬼!!
他趴倒在地上,“咔嚓”一声,像是有什么也跟着裂开了一样。
——那是心碎的声音。
“啪,啪。”
身后传来鼓掌声,走过来的奈亚脸上是压根藏不住的幸灾乐祸,他低头观察了一下,确定那张写着咒语的纸条被烧得只剩下几点纸灰。
“我有点好奇,”他说,“如果我现在说,想让事情变得更加有趣,要做出点什么来——”
“如果非要走到那一步……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留着它?”
林柚举起了被她捏在手里的小玩意儿。
“克图格亚好在哪儿呢,好就好在只要有个火源就能召唤,”她笑道,“大到篝火堆,小到一根蜡烛或者哪怕是一只小小的打火机……我像是会在没记住咒语前就把它烧了的人吗?”
奈亚笑容不改,“——开个玩笑。”
“那么,接下来该考虑的就是,”他的目光转向那个生无可恋地趴在地上的邪教徒,“要怎么从他口中问出离开这里的方法。”
邪教徒惶然抬头。
“我招!”事到如今,自己已经处于绝对劣势,脑门上还正对着黑洞洞的枪口,他也懒得再坚持什么所谓的骨气,“我全都招!”
“外面的雾是我干的!还有这学校——”
他吞咽了下口水,“第七个传说,是通向不思议空间的门。”
“所谓的‘不思议’空间,就是和原来的废校一模一样却充满了各种魑魅魍魉的地方。我是听说这有召唤的法子才来的,结果发现不止我一个……”
“然后,”邪教徒眼神闪烁,“我就干脆触发了那扇门。”
结果,所有人都被他害得卷进了这里。
事到如今,林柚不用再说也听明白了,这家伙估计是想在这儿找到线索后直接用他们当召唤他主的祭品,虽然——
她看着捶胸顿足恨不得用脑袋撞地的邪教徒。
现在简直悔不当初就是了。
“总之,雾是你放的,门是你触发的,”杜克无奈道,“你是在说,只要带着你一块儿走,就可以成功离开这里了吧?”
邪教徒忙不迭地点头。
“知道是这样就好办了,”听到这里,奈亚转过身,“那,再见了。”
杜克满脸愕然,“不一起吗?”
“不,”他侧眼看向对他和之前的表现大相径庭而满头雾水的杜克,懒洋洋地回答,“我有我自己的方法。”
林柚:“等等。”
那个能力每隔六小时才能使用一次,她当时就断定基本上用不了几次,事实证明也和她想象得相差无几——事情到现在基本解决完毕,满打满算也才不过三个多小时,最多就只能对一个人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