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笙见裴亭安突然就停下的步子,摸了摸鼻子,总觉得这事儿,恐怕并没有她预料中的那么好打发。纪笙是个能屈能伸的好女子,当即便收起了一向清冷的面具,脸上重新附上一层客套的热络。
“裴大人站着干什么,这都下朝了,咱边走边说,岂不更妙!”
裴亭安被纪笙的客套话拉回神,狐疑的同纪笙并肩前行。
然而,纪笙接下来徐徐将城外的事情同他一一叙述,裴亭安就只觉得自己刚刚的那番以命相搏的好话,完全都是喂了狗了。
眼见裴亭安的脸色越发的难看,纪笙瞧着也刚好出了宫门,繁星和老管家,也都就在不远处,正在同她招手打招呼。
纪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微微踮起脚拍了拍裴亭安的肩膀:“裴大人,想必珩之现在正在京都建筑公司查账,大概还要花上一两个小时,您要是想了解更多的情况,可亲自去寻珩之细聊。”
“对了!您出城之后见到的最高的那栋楼,就是京都建筑公司办公大楼,很好找的,妹妹来接我了,裴大人回见。”
纪笙觉得自己以及超级温柔了,裴珩之能不能从繁重的账务中解脱,就看他家亲爹给不给力了。
她还指望着,裴亭安这个地头蛇多帮她招揽几群帐房先生掌事什么的。
毕竟这城都开了,她总不能指望,借来的京兆府捕快,工部的二十八位大臣,弃明投暗,抛弃大好官场前途,去当她一小公司经理吧!
当然咯,她虽刚刚被封为国师,但毕竟人生地不熟,国师府又是个加上她甚至是在她家打长工的铁柱一起,总共就四个人,全员上阵也不行啊!
更别提老管家年过古稀,繁星又是个连15都没到的小丫头,铁柱大字不识一个。总而言之,人不够,急需支援,而这个支援对象,纪笙非常赖皮的赖上了苦主。
纪笙溜的实在是太快,话也没说太清楚,裴亭安只得又亲自去城外同儿子面对面细聊后。
然而聊过才知道,他昔日那个决定,到底有多坑自己。
他不过就是让自己那恃才傲物到,令他担心日后会在仕途吃亏的长子,跟着那人去见见世面。
谁知道,那人还真把珩之当牛做马使唤。
最惨的是,珩之似乎真慕上当牛做马,在他劝解回家失败后甚至放下狠话,要拜那位看起来也没比他大几岁的毛头小子为师。
裴亭安要如何解决儿子叛逆,且暂时搁浅,这次事情,好像就在纪笙离开朝堂,作为结束。
奇怪的是,一向说一不二的太皇太后,似乎也没有改变,皇帝要册封纪笙为国师的决定。
圣旨和大笔的奖励已经尽数抬进国师府,京都的所有城民京郊被纪笙救下小命的村民甚至是灾民,对此纷纷表示祝贺。
毕竟有资格成为龙国国师的,除了掐算出地龙翻身救了京郊十里无数人性命,又开发京郊让无数灾民赖以生存的纪笙之外,再无他选。
然则,正式的册封大典,必然还是需要钦天监看星象,选定日子之后,各种走程序。
其复杂程度,甚至不亚于帝后大典,并非一两天就能完成的。
这日,纪笙例行处理完京郊事宜,下班陪着国师府的空巢老人以及留守儿童聊聊天,顺便用午膳。
国师府如今早已今非昔比,虽然依旧没有仆人成群,美婢一大堆,但好歹也来了不少稻香村甚至是杏花村李花村主动来国师府做事的村民。
其中有男有女,男的各个年轻力壮,女得大多都是干活一把好手,国师府再老管家和繁星的共同努力下,开始有点样子了。
至于铁柱和虎子,如今已经成了纪笙旗下的两大干将。
铁柱依旧负责国师府的治安,甚至组织年轻力壮的村民们跟随同纪笙相处了几个月,对纪笙极为熟悉且推崇的捕快们一起进行训练,若是这些人真有天赋,搞不好还真的能够给纪笙训练出一批私军。
而虎子通过这几个月的历练,已经是里外一把手,纪笙的很多事情,都是通过虎子去转达,而她除了一些不得不让她过目的总账外,又珩之有虎子这么多能人在,她完全可以当甩手掌柜。
当然了珩之现在已经陆续的开始交接工作了,毕竟他老爹不是个简单货色,威逼利诱下,迫使珩之不得不暂时挥别,那个他亲手建立起来的庞大数据库。
裴亭安为了让自己长子从那些繁重的账务以及事情当中解放出来,除了劝珩之废了不少劲外,其他事情倒是没费多大功夫。
裴亭安作为京都城工作数年的地方官员,他见识到的人,绝对不少。
其中也有不少因为主家遭遇不幸,而被人嫌弃的,但个人能力又非常强的账房先生管事等等。裴亭安在告知纪笙,得知纪笙不会介意后,便将那些人推荐进了纪笙的管理层。
裴亭安那边找出了几个人,这几个人自然也有他们的圈子,于是越来越多怀才不遇的,账房先生管事等等的,被招录进纪笙的公司工厂里。
这些人当然是同裴珩之没法比的,不过贵在人多,在纪笙毒辣的眼光下,特意将某些关系密切的人,分在不同的公司或者不同的部门。
京郊的账目本就遵循公正透明的原则,皮革厂纺织厂计件,建筑公司计时,销售又是底薪加提成得方式。
每个月,每一季度都会由裴珩之带领专业队伍查账,这些人就是想做假账,也没办法。
这日,在建筑工地干活的纪笙的头号手下虎子,完成任务回到国师府。
“纪先生,碧流河的清理任务已经完成了。”虎子拍了拍胸口,脸上露出了一抹羞涩的笑意。
曾经他脱口而出小国师,险些让纪笙受他牵连,从此虎子便改口纪先生。如今纪笙真被封为国师大人,虎子反而觉得纪先生喊起来更为特殊,更为亲近,他暂时还不想改口。
“不错!”纪笙点了点头,觉得虎子这小子确实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点儿能耐了。
想想几个月前,虎子见到的裴亭安就是脚下一软,当下磕头,人家随意一问,什么东西都交代出去了,到现在虎子和工部的诸位大人,都似乎打成了一片。
“但是,我…”突然得到的夸赞,一向被纪笙打击惯了的虎子,突然有一丝的诧异以及羞涩。
“但是什么,但是…”纪笙摇了摇头,便准备叫上虎子,一起去前厅用膳。
没想到虎子又一次摇头:“但我总觉得什么地方有点儿不对劲儿。”,虎子说不上来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他就觉得碧流河出现现在这种状况,肯定是有问题的。
于是这次清理工作刚做完,他甚至连家都没回直接就回国师府想问问纪笙到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不对劲儿,什么不对劲儿”听见虎子吞吞吐吐的话,纪笙诧异的看向他。
“按照您的吩咐,我和水部的诸位大臣们去建筑公司,高价聘请了一批疏通河道的建筑工,我们动用虞部大人们按照您的思路发明出的火/药,炸山引水,却不知……”
是不是说到了什么难事儿,虎子的脸色慢慢的沉了下。
纪笙听着也不是明白,顿时也没有那么好的脾气:“说重点!”
“重点是,我们炸开馒头山后,发现碧流河水位,降低了足足七尺有余!”虎子脸上似乎有了一些的不解,以及疑惑。
“什么?七丈有余?”纪笙也坐不住了,当即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古代人常常说,七尺男儿,七尺一般指的是两米三三,这碧流河总共才多深点,怎么可能一降就降了两米多?
纪笙神色不信,但看虎子又是确定性的点头。
“可是地龙翻身,致使土地增高,如此显得碧流河水位降低?”纪笙疑惑的问。
“我们按照你的指示,早就已经将淤泥尽数清理干净了,同行的水部大人们都表示,我们已经挖到了河床了。”
虎子神色纠结,嘴皮子张张合合几次,还是将话说出口:“然而,当我们将所有都清理好了所有好了,炸开馒头山时,我们发现曾经冬日里也有一两丈山深的碧流河,如今似乎只剩下浅浅的一层了。”
“我下去测过了,刚刚好过腰。”
纪笙眉头一皱,难道是因为,早前让稻香村改良新型灌溉,引过去的水太多了?
也不应该呀,碧流河在龙国的地位相当于上个世界长江黄河在花国的地位。
根本都不可能存在,正值盛夏,河水却只剩下透不过人的情况。
“我们也不相信,我们足足等了三天时间,却发现不止是京都这片区,我们稻香村那边的河水,也是相当的浅。”
说到这里,虎子便是一脸的纠结:“纪先生,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要真是有什么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为什么还要讲出来很明显就是想讲呗。
“不知您有没有发现,京都城这数间,都没有下过雨了。”虎子脸色难看。
“数月没下雨?”从虎子口中听到这句话,纪笙脸色也是顿变。
古代世界和现代世界的天气相对比,自然是温柔的太多,纪笙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大概在四五月份,水稻栽下去个把月,刚刚出苗。
稻香村的秧苗,被地震给全部掩盖在地底下,纪笙便给了他们一种加速种子萌发的方法,让他们能够尽快的让稻种萌发,趁着夏季前,把种子栽下去。
这一晃就从春天到了夏天,由于这个天气依旧宜人,纪笙也就没有注意到,从她来到这个世界,数月之间,竟都没有下过一颗雨。
天气讲究的是平衡,小学生都知道水的生态平衡,不下雨又正值夏季,这很明显是在搞事情。
纪笙回想一下原本的剧情,顿时就想起来自己差点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在原故事当中,地动之后,随之而来的瘟疫让龙国死伤了近万数人,剩下的人上山去当了悍匪。
而龙国朝廷又因为接下来连日的干旱,庄稼颗粒无收,百姓苦不堪言,龙国朝廷强行纳税,活不下去的龙国子民,便加入了龙啸天的起义军。
说起来这一场旱灾,倒是给了男主龙啸天一个攻打龙国的借口。
“旱灾!”竟然忘记了,还有旱灾的存在。
若是按照原书剧情的话,可不止京都这几个月不下雨,整个龙国都是数月干旱。
京都这里还好一点,由于传说中的地龙翻身,导致大家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上面,但是其他地方,估计也被这连日大旱,愁的不成样子了吧!
果不其然,确实如此。
金銮殿上,此时,正有大臣递了龙国各地连续数月干旱的折子。
“陛下,臣有本奏,陛下既是要封纪小友为国师,那不如让纪小友,设法坛求雨,若真能求下雨来,我们必然联名上书,力举纪小友为当朝国师。”
这天干地旱的,雨哪里是那么好求的,王首辅知道若是这事儿成了,那么纪笙的国师职位,必然落空。
纪笙若是求雨下来,他们按认倒霉,再另找他发撸掉纪笙的国师之位,若是雨求不下来,那必然是他的能力不够,如此乏乏之辈,哪能堪当国师大任?届时定能盛着册封大典没举行,让他有来无回。
王首辅等人想方设法想让龙玄九改变主意,裴亭安却是纠结的再次出列。
虽然自家长子的事情,让裴亭安废了好大的一番功夫,但是纪笙的本事裴廷安也是确实佩服的。眼见王首辅他们又把苗头指向纪笙,裴金安条件反射的便站出来为其辩解。
“陛下,国师大人掐算地龙翻身有功在前,后又组建了京郊各大公司工厂,为无数的灾民寻求了安身立命的根本。国师大人之威,又岂是区区设坛求雨,就能辨明的?王首辅这是以偏概全,故意为难。”
听着阁老团,各种找理由想要陛下收回任命,听了自家的那些手下们回来如何的夸赞纪笙本领,自己也亲自见识过那神秘强大火/药威力的工部尚书,也是表情一凝。
国师大人的格物之术非常人可及,特别是淮山给他看的那种火/药,他似乎在里面看到了一种龙国威震四方的远景。
有这么一位国师在,于国于民甚至于他们格物之道,好处多于坏处。
于是,上次朝会,还处于中立的工部尚书,这次也主动站出来为纪笙说话。
“陛下,臣有本奏。据臣所知,王首辅收到的各地干旱折子,大多都是王首辅门生弟子,所在的富庶任地!”
“臣只听说过任地干旱,或是县官郡守,品行不端。”
“且我们格物之道,一向都遵行,天地万物均可格物,早前的地龙翻身微臣下属已向国师讨教,地龙翻身说是掐算,实则也能格物致知。据国师亲叙,地动前地面…”
王首辅将纪笙曾经口诉过的地震前预兆,加上更多的他们格物之道的专业术语,简直将那群老臣,听的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以上,均可证实国师预测出地龙翻身,靠的是脑子,实则有迹可循,王首辅直言让国师开坛求雨,这不是故意为难国师吗?”
工部尚书全程不带停顿,眼见王首辅他们又有人站出来,准备说话,工部尚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着嗓门喊道。
“再有,陛下连诏书都已经办法了,圣旨都还在人国师府上供着,难不成你们不仅想把陛下下的金口玉言收回来,还想公然违抗圣旨不成?”
“你们这样,这是想置陛下的脸面于何地?置龙国律法为何地?”
工部尚书虽然是一个工科男,平时甚少与朝臣辩驳,但若是真的要论起辩驳术,理工男的辩论思想,了解一下。
“你!”王首辅觉得自己最近时年不济,朝廷里的年轻大臣还总给自己难堪。
“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看着底下的臣子们有准备开始新一波的辩驳,坐在龙椅上的龙玄九,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日子,搞不好又会重返往日。
这怎么能行?他这才真正意义上睡了几天好觉?这些大臣们是诚心不想让他好过对吗?
“行了行了,你们说了半天,也说不清楚。”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退朝!”
龙玄九一甩袖,哪里还管底下的臣子,到底还想干些什么。
不就是旱灾吗?不就是地龙翻身吗?对于昔日的社畜陛下来说,关他何事儿?
然而对于此时的龙玄九来说:“孙常侍,伺候朕更衣,朕要微服私访,监督国师大人,解决干旱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