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
宋秋学走了过来，他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把纸币，从里面数出了十块钱递过去：“那就交给你一个任务，把你姐姐的屋子装扮一下。”
“啊？”宋松有些没回过神。
低头看着手掌里的十块钱，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拥有这么多钱。
宋秋学又从纸币中拿出了五块钱，剩下的全都交到陈晓莉手里，他说道：“我后天就得上工，没什么去买东西，家里缺什么你就买，不用省着。”
陈晓莉此时和宋松一样。
拿着钱，都有些回不过神。
以往家里的钱都是宋秋学拿着，就好像是害怕她贪家里的一分一毛，完全不给她插手的机会。
而宋秋学拿着钱也不是存着。
但凡有一些余钱之后总是替他的弟弟妹妹送过去，从来没有落到她手里。
这还是头一次。
宋秋学把钱交给她，让她操办家里的事。
在他们发愣时，宋秋学说道：“随便弄点吃的，稍微收拾收拾下，剩下的就明天再收拾，咱们今天赶来赶去也没得精神收拾家里了。”
烧了水下了面。
三人吃了一碗清汤面，在床板上铺了一层薄薄的毯子就睡一下。
或许是真的累着了。
这一夜，三人睡得特别香。
一夜无梦，早上醒来的时候都发现起迟了。
宋秋学在院子里打井漱口，还没漱完，就见宋松慌乱的跑了出来，他一脸着急的道：“爸，我是不是要迟到了？！”
第一天在新学校上学，可别真迟到了。
宋秋学好笑的看着他：“没呢，今天带你去办手续，不用赶上课时间，你赶紧穿好衣服，吃完早饭我就带你过去。”
“唉！”宋松大声地应了句，转身就回屋。
宋秋学洗完脸，走进房间就见陈晓莉准备好早饭，他坐了过去，说着：“送完儿子，我就去机械厂一趟，家里的事你先别急，等我回来我和你一块弄。”
陈晓莉看了他一眼。
家里上上下下都是她打理，就好像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还是头一次，男人要和他一块收拾。
她犹豫了一会儿，没将所有重担都往自己身上扛，轻声应了一句。
吃完早饭，宋秋学就带着宋松去了学校。
昨天已经打点好关系，学费已经上交，这次来将人交到老师手中也就没事了。
不过宋秋学没马上离开。
而是看着宋松跟着老师走进教室，看着他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然后走到座位边坐下。
看了大概十来分钟，宋秋学才转身离开学校。
他没去机械厂，而是先去了趟镇上的图书馆，说是图书馆但其实蛮小，里面很多专业书都找不到。
不过好在，还是被他找到了几本机械方面的书。
镇上的机械厂，主要经营的是器材加工。
都是生产一些常见的小配件，操作不难，甚至蛮好上手。
不过在原身的记忆里，镇上的机械厂并没有坚持几年，好像是在九二年厂内的员工就大规模的下岗，挣扎两年后倒闭关门。
也就距离现在不到三年的时间。
三年的时间，对于宋秋学来说，完全可以将机械厂当做一个跳板。
但他是个懒人，懒得折腾来折腾去，与其将机械厂当做一个跳板，倒不如当做一个起点。
“宋工？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里？”
费老带着惊喜的打着招呼，他看到宋秋学手里拿着的书籍，脸上的欢喜更深了些，“你也喜欢看这类书？正巧我托书馆从市里买了些书回来，你要不要也看看？”
宋秋学立马道：“正好，我这有个难题，要是能从书里获得答案就好了。”
“哦？什么难题？你给我说说，我看能不能帮帮你。”费老好奇问着。
别看他年纪大，但也是个好学者。
不然也不会自己钻研维修机械的书籍，虽然没能解决厂里的问题，但一些小故障，他还真能解决。
万一宋工发愁的事，他能解答呢？
宋秋学一边翻着书一边说着：“我就想着，厂里的机器是真的太老旧，就算好好保养，也不一定能坚持多久，要不要干脆重新组装一台呢？”
费老眨了眨眼，“啊？”
不好意思，他人老耳有些聋，好像有点没听清。
宋秋学自顾自的道：“其实想想也不难，原理简单，更何况我们还可以在老机床上二次改造，这样一来轻轻松松就能组装一台，您想想看，我们先将……”
此时的费老看着宋秋学嘴巴就没停止过。
一些专业术语不断地从他口中出现，他听着……感觉在听天书。
主轴的改造方案、驱动装置翻新计划、感应同步器的替换法子……这一切的一切，明明每个字都懂，怎么加在一起后，他感觉自己像个文盲呢？
还想着给对方解惑。
费老是真佩服先前的自己，可真敢想。
宋秋学叽里咕噜的说完，带着虚心求学的口吻道：“厂长，您觉得呢？我说的这些可不可行？”
“……”费老不知道他说的可不可行，但是他已经快不行了。
因为他完全没懂，哪里知道行不行。
宋秋学像是没看出他的尴尬，继续说道：“我刚盘算了下，如果这个法子可行，我们可以用报废的机床翻成新机，再提高机床的运行效率，应该能提高两倍不止。”
“等会儿！”费老猛地睁大眼睛：“你说真的？！”
报废的机器还能用？能提高两倍不止的效率？
宋秋学望着天花板，一脸感慨地道：“应该可以吧，毕竟我这么聪明，要不是小弟浪费了读书的机会，我应该比现在还要聪明。”
说完，又摆了摆手，带着谦虚的道：“算了算了，这不重要。”
费老：“……”
听闻天才都有些古怪，或许面前这位还真能把他说的给做出来？
顾不上惊叹，费老一把抓着他的手：“走走，咱们去厂子里详谈。”
第14章
宋秋学聪明吗？
光从面貌和装扮来说根本看不出来，看着就像是一个本本分分的乡下人，模样倒是周正，但从他脸上和眼神里根本看不出一点精明的样子。
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让机械厂的众人是大跌眼镜。
就目前来说，一台机床有多珍贵？
那是花钱都买不到，就算求爹爹告奶奶弄来，那也都是老式的机床，用上没多久保准会出问题。
出了问题还不保修，如果有人脉能找到好的维修员来修，或许还能再用上几年，可要是找不到，只能当废品。
这玩意就相当于赌博。
运气好，能用个好几年。
可要是运气不好，指不准拖回来一年不到就成了废品。
在费老的心里，他最庆幸的就是自己眼光不错、运气不错。
他和老陈挑选的五台机床，看着虽然旧了些，但也用了这么多年，一直到今年才出了问题。
不像他的一个同行，把机床拖回去不到三个月，就报废一台。
到现在，听说他当年拖回去的机床，全都报废不能用，用又没法用、丢又舍不得丢，最后只能放在库房积灰。
宋秋学并没有实际操作。
而是说了一堆理论上的道理，还将图纸给一一画了出来。
在费老几个门外汉眼里，瞧着特像那么一回事。
但就算再激动、再迫不及待，他们也舍不得将还能用的机床给宋秋学折腾。
哪怕那些机器已经老到掉牙，每次运行起来就像是打雷，他们还是舍不得让人将这些机床拆开。
再怎么说都还是能用。
别拆开不能用那怎么办？
宋秋学将笔放下，他满意的看了看桌面上的图纸，不由夸了一句：“完美。”
一旁的人听着，脸上带着些古怪的神色。
费老轻咳一声，“宋工啊，这就是机床的改造图纸？”
宋秋学点着头，“简单吧？一开始我还想着蛮难，可现在看来真的是低估我自己了。”
简单？
费老没说话。
他只觉得先前让人从市里带来的书都是白看的。
这哪里简单啊，他一定都看不懂。
宋秋学有些摩拳擦掌，他看着厂房里的几台机床，着急的道：“要不咱们现在试试？就选之前出故障的那台，那台小毛病多，正好一起修了。”
说完，拿着扳手就上前。
陈老赶紧着拦着，“别别别，你还真拆啊？”
宋秋学不解：“怎么不拆？副厂长您放心，保准不会有问题，要是真不行，我再装回去就是。”
陈老一听，更慌了。
一拆一装，谁知道会不会直接报废。
只不过，视线落在图纸上，他心里还是有些相信宋秋学的能耐，虽然看不懂，但是这一手图纸画得是特别好，看着就十分地专业。
想想宋秋学之前说过，能提高机床的效率。
又舍不得不实验，陈老带着迟疑道：“拆能用的机床真不行，咱们找台报废的给你试试手。”
“没错，找到报废的机床试试。”费老跟着开口。
专业他们听不懂、图纸他们也看不懂，但要让他们放弃什么都不做，那还真做不到。
既然报废的都能翻新。
那就试试，反正报废的机床也损失不了什么。
有人发愁：“可咱们厂子里没报废的机床。”
费老道：“咱们厂里没有其他厂子里有，我找人问问，想要一台报废积灰的机床不难，就是运输费些功夫。”
“看看是不是同省。”其中一人道：“如果是同省就好办，到时候我来联系车辆，多点钱也能拖回来。”
陈老想了想，“我记得临镇的机械厂有几台报废的机床吧？离咱们这里近，应该好弄回来。”
费老摸了摸下巴，“是有，我去找他们厂长说说。”
几人商量着，还真开始想办法去弄报废的机床。
愿意花费功夫，自然是对宋秋学抱有希望。
宋秋学也乐得看他们折腾，如果他们什么都不做，他会直接将画好的图纸撕掉，在厂子里当一个本本分分的技术维修员，等赚到钱再做其他打算。
毕竟他对厂子可没什么感情。
凭借自己一己之力挽回厂子几年后的结局。
但要是有人和他一起努力，他还是愿意试试。
就像是现在。
他提出想法，剩下的就不用他担忧。
这种合作的方式，他很喜欢。
接下来的时间，宋秋学也没闲着，而是将厂子里的机床都好好检修一遍。
这些机床现在还能使用，但或多或少都有些小问题。
别的不说，宋秋学在这上面花了三天功夫，等全部弄好之后，机床运行变得顺畅，而且运行的声音也不像以前那么大。
以前的声音，大到隔壁的厂房都能听到。
在厂房的时间待长了，都觉得耳鸣。
检修完后。
从临镇拖回来的报废品也到了。
费老专门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厂房放置，省得有人打扰。
他虽然不是技术人员，但也知道做这行需要安静，时不时有人打扰会打断他们的思路。
东西拖来，宋秋学没马上动手。
而是打算挑选两个小工跟着自己干。
这么多工序，一个人肯定干不来，还得有两个帮手。
而跟在他身边做事的帮手，还能跟在他身边学些东西，说白了就是带徒弟。
费老一听宋秋学的要求，想都不想，就是让自己的孙子跟在他身边学。
这绝对是大好的机会，就算没法实现宋秋学说的报废机翻新成新机，可看宋秋学这几天检修机床的效果，就知道他真有些本事，跟在有本事的人身边做事，绝对不会吃亏。
也就厚着些脸面，将孙子安插到宋秋学身边。
至于另外一个名额。
算是他们给予宋秋学的一个福利，让他自己挑选，不拘于厂里的人。
也就是说，他们白送了一个工作的名额。
只不过不是正式工，而是临时工，工资只能拿到宋秋学的一半多点，其他待遇福利倒是不少。
有个名额在手该怎么用？
宋秋学当天回到家，就对陈晓莉说道：“你明天回趟娘家。”
“好端端地我回去做什么？”陈晓莉不解，她将碗筷放在男人身前，坐在位置上等解惑。
她是想回娘家看看，毕竟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
但是家里还真离不开她。
都住在镇上，宋松也没去住校，每天都是回家吃饭，她要是离开，家里谁来做饭给两父子吃？
宋秋学说得很风平浪静，他道：“哦，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厂子里让我招个小工，我记得你外甥正好成年吧？要是他想来就来呗。”
“是辰辰哥吗？我好久没见他了。”一旁的宋松插嘴。
宋家的亲戚他一个都不喜欢，倒是外家的亲戚和他相处得蛮好，每次他过去，辰辰哥都会带着他玩。
上回辰辰哥还说带着他掏鸟窝，也不知道算不算数。
陈晓莉顾不上回答儿子的话，而是赶紧问道：“小工？你是说把他招进厂子里？他没学历也能进吗？而且你真要把名额让给他，而不是……”
而不是让给宋家人？
在镇上工作的机会啊，这是很多人想尽法子都挤不进去。
宋秋学真愿意给她娘家外甥？要知道以前但凡是什么好事，他都不会想到她娘家。
甚至还提防着她从家里拿些东西贴补娘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