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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的情绪有些莫名地低落,白鸿不解却也没太过多问,孩子的心情一向多变,她想想觉得可能是自家小孩从来没出来过,难得出来一趟又要马上回去自然高兴不起来,两人回了横滨之后也没直接回家,就在附近逛了逛,伏黑惠的心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了起来,最后两人在甜品店坐下,小孩也终于吃上了之前心心念念的香蕉船。
“好吃吗?”
白鸿托腮坐在桌子对面,面前只放了杯黑咖啡。
惠用力点了点头,勺子大方挖了一大块冰淇淋递到了白鸿嘴边,还跟着哄小孩似的“啊”了一声。
白鸿没反应过来,嘴唇上抵了冰冰凉凉的东西下意识张开嘴,勺子顺势送入口中,满口清凉甜香自舌尖扩散至整个口腔,这家老板手艺相当不错,白鸿不挑嘴,但是舌头却也足够敏感,吃得出用了什么材料。
只是她还没等把一口冰淇淋咽下肚子,握着银匙的力度忽然有所变化,口中金属物冷不丁轻轻碰上牙齿发出一声叮当脆响,力度不轻与其说是不小心不如说是恶意为之,像是换了握着勺子的对象试图用勺子捅穿喉咙,白鸿反射性咬紧牙关,喀拉一声死死咬住了银匙,对方有点惊奇的哎呀一声,语气凉薄轻慢,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你是小狗吗——给我张嘴。”
是伏黑甚尔的声音。
白鸿没松口,一口白牙紧紧叼着银匙反手拍掉了伏黑甚尔的手,对方也不介意,招呼服务生过来要了新的勺子,而伏黑惠面无表情地被亲爹拎着往里面坐着腾出一大片地方,看着伏黑甚尔大大方方在自己旁边坐下来直接开始吃自己的香蕉船。
白鸿随手把勺子放在自己咖啡杯的托盘上,砸了砸舌头这才慢吞吞的开口:“怎么有兴趣过来蹭小孩子饭吃?”
“好过分诶,明明小时候不都说好了吃饭都是你一半我一半。”
“但是这个你儿子的。”
伏黑甚尔没回应这句话,他吃得极快,没一会就挖空了大半个香蕉船,只是男人面无表情地快速往嘴里塞的动作实在是让人无法感觉他是在享受美食,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让人好奇他究竟多久没吃饭了。
男人吞掉最后一口冰淇淋,又相当自然地端过白鸿面前的黑咖啡一饮而尽,清掉满口过度的甜腻感。
他对甜品没有兴趣,但是毕竟也是纯粹的体力派,日常消耗不小,高热量又方便入口的甜品自然成了补充体力的首选。
白鸿若有所思:“再给你要一份?”
“不用。”
“惠呢。”
伏黑惠看看自己的亲爹,又看看姑姑,叹口气:“我不是很想吃了。”
人渣老爹吃掉那份甜品的冷漠样子,足以让人对类似的产品失去大多数的欲望。
白鸿揉了揉额头:“说吧,突然跑出来的原因是什么?”
伏黑甚尔抱着手臂,“老实说也没什么,只是从某些人那里听到了一点不是很想听到的消息,想问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白鸿冷笑:“你往屋子里放了外来的‘老鼠’这件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多学学历史如何啊兄长大人,欧洲大瘟疫黑死病的源头可就是你完全没看在眼里的‘老鼠’;常暗岛姑且不说,横滨这种环境可是最适合他们生存的地方了——随随便便把那种东西放进家里来,你脑子没进水吗。”
“——哇哦,”伏黑甚尔一挑眉:“你说那个一脸弱鸡模样的俄罗斯人?你难道还在担心那种家伙会对你产生威胁?”
“……偶尔也脱离你们那种近战法师的直线思维如何啊兄长大人,我不和你动手也有的是办法可以杀了你,这不是实力的区别这只是脑子的区别——你好歹也是我的哥哥多少也跟着学学战术如何?不说自身实力,我倒是觉得那家伙的脑子才是最危险的。”
“那个俄罗斯人再难搞还能难搞过你吗?”
伏黑甚尔一声冷笑。
“我才多久没在你面前晃悠你就直接求婚到了五条悟的面前去了?说好的要为了亲爱的哥哥血洗咒术界呢?怎么没动手不说又换了撩拨对象?”
白鸿一脸无辜:“我这可是为了兄长大人的身家性命考虑,你当时不也说过扛不住整个咒术界的追杀吗?妹妹为了您考虑特意换了更加温和的手段,这不好吗?”
“——小疯子。”
伏黑甚尔倾过身子,咧开嘴露出个阴惨惨的冷笑。
“你骗得了那个年轻的六眼小子,但你骗不过我。”
“说得好难听诶。”
白鸿轻飘飘地答。
“我可从来没骗过谁。”
“真心实意?”
“是。”
“不后悔?”
“当然。”
“是为了哥哥?”
“这还有假吗。”
“行啊——”
伏黑甚尔压低声音溢出一声轻笑,他忽然抬手按住白鸿的头顶迫使她一同俯身,与自己“四目”相对。
“那哥哥为了保护妹妹的未来,准备要去杀了五条悟,我亲爱的妹妹应该也不会介意吧?”
白鸿微笑着,只是徐徐伸出一根手指勾下眼上白绸,对着伏黑甚尔露出一只如宝石般绚丽的妖艳魔眼。
——这不是伏黑甚尔第一次看见白鸿的魔眼。
——但这是伏黑甚尔第一次被这双魔眼真正注视着。
似乎被死亡凝视的深沉冷意之中,他听见白鸿的声音。
女人的语调轻松,愉快,甚至不含半分杀意。
“——你敢。”
第57章 羊之王
最近的横滨很不安定。
无论是徘徊在街头巷尾难抓的老鼠、还是擂钵街那边传来的各类糟糕消息、以及先前百亿悬赏惹出来的混乱迄今为止还未平息……这里面的事情单独拎出来哪一样足以让森鸥外头疼无比, 更何况是一股脑的全都扑了上来。
森鸥外把写满了部下无能的报告盖在脸上,向后仰靠在椅子上发出绝望的悲鸣。
“哪怕是一件事解决掉也好啊……”
“太宰君——”
一脸颓废的男人从报告后面露出两只眼睛,幽幽看向那边心情颇佳摆弄自己药剂的太宰治, “之前让你调查百亿悬赏你到底有没有结果啊?”
“啊那个, 有啊。”
太宰治打量着试管里面溶液的颜色变化, 坦然无视掉森鸥外震惊的眼神, 声音是少见的轻快自在:“观察的人物对象一直很安静哦,最近还在为了自家的小孩联系幼儿园入学的事情, 虽然看起来应该还没有结婚, 但目前表现出来的状态感觉是位相当不错的好太太呢。”
“……哈?”
森鸥外险些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听到了完全不应该在这种场合下出现的台词, 即使是见惯世面的森鸥外也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一脸震惊的看着太宰治。
“幼儿园?小孩子?百亿悬赏的嫌疑对象?”
“不是嫌疑啦——”太宰治笑眯眯地摆了摆手:“是已经确定的对象, 要知道人家已经亲口承认了哦。”
“……”
森鸥外吸了口冷气:“太宰君, 你该不会就是直接去人家面前问对方是不是了吧?”
“嗯。”少年一脸无辜地点点头:“因为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而且那位漂亮姐姐也的确回答了嘛。”
森鸥外揉了揉太阳穴:“没关系吗?可以相信吧……要知道百亿的悬赏数额可是很夸张啊, 可别弄错了对象到时候徒劳浪费了人力物力。”
“有什么关系。”太宰治耸了耸肩:“反正无论是发布悬赏的对象还是被追杀的‘魔眼’, 真正要做的也不是真的要拿到那双不知真假的眼睛,就目前来看, 想要的情报也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吧?我们反正什么也做不了,干脆让她去好了。”
年长者一声轻叹, 意味不明:“还真是悲观的结论啊太宰君。”
“没办法,姐姐是个相当聪明的对手,一定程度上来说聪明过头了——蝴蝶振翅只需要轻轻一动就可卷起风暴,我们位于这场风暴的下游, 很遗憾没能察觉到一切事变开启前的预兆。”
森鸥外瞧着太宰治不见怒意反而愈发兴致盎然的侧脸, 忽然一声轻笑。
“但是不是也是托了那位‘漂亮姐姐’的福, 你最近都没有想着要自杀了呢。”
“因为很有趣嘛……那么聪明的女性一点也不像是会选择隐匿自己的类型, 比横滨更适合她的地方肯定也有,究竟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也很好奇。”太宰治不曾掩饰自己愉快上扬的嘴角,“我可是对姐姐一见钟情了呀,如果自杀的时候能和那样的女性一同殉情,死亡的过程稍稍痛苦些的遗憾也可以弥补了吧。”
少年眼神点缀细碎微光,仿佛当真陷入了幸福美好的恋情一般甜蜜。
“可真是相当了不得的表白,太宰君。”
森鸥外笑意渐深:“但是怎么说呢——你稍稍有了些求生意志可真的太好了,接下来的工作正好是只有你能完成的内容,拜托了哦。”
作为埋葬了前代首领的共犯者,太宰治目前还有这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港口黑手党换血的时间太短,看似平静的水波之下仍有暗流涌动,即使是森鸥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现问题。
前代积累了太多的冤仇和血腥,若是在这种紧要关头出现内乱,那么港口黑手党便只能沦为其他野兽口中的食物和养分,让这座城市陷入更加无法挽救的混乱之中。
太宰治接过那张所谓可以对黑手党成员下达任何命令的银之神谕,若有所思。
“……这不是能让黑手党内部了解的工作,对吧。”
“这是自然。”
“那……”少年的嘴角忽然浮起恶作剧特有的恶劣微笑。“我可以找黑手党之外的人吗?”
森鸥外微微眯起眼睛。
他盯着少年格外认真的表情,许久才缓声反问:“……你要去找你的那位‘漂亮姐姐’?”
太宰治摇了摇手中的纸,用满不在乎的口吻回答道:“姐姐说不定会比黑手党内部的人员更加好用哦,因为很聪明嘛,目前来说也没有什么和森先生冲突的矛盾利益点。”
“唔。”
森鸥外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可以信赖你吧。”
少年声音淡漠,他勾着嘴角,声音里却不见笑意:“森先生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说的也是。”
男人一声低笑,将椅子重新转了回去,留下一句回答。
“——那就拜托你了,太宰君。”
他轻轻叹息一声,似是有些微妙的奇异怀念之情掺杂其中:“不过你说了这么多连我也有些好奇了,能让你动心的那位女性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介不介意让我看看?”
“才不要呢。”
少年鼓起脸,难得孩子气地回头对着森鸥外做了个鬼脸。
“森先生这种肮脏大人如果碰到她的话肯定会不顾一切代价都要把她拐进黑手党吧?哇……那感觉太糟糕了,你们两个绝对会打起来的,虽然我不介意森先生现在就死,但是你还没给我能轻松死去的药,所以我个人还是希望你可以多活一阵子的。”
森鸥外略显丧气的垮下嘴角:“我好歹也算是个首领,倒也不至于那么夸张?”
“有的啊。”太宰治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他用那双幽沉沉的眼睛看着似乎一脸状况之外的森鸥外,很轻地扬了扬嘴角:“——森先生的话,对上那个人是会输的。”
听见那句话后,森鸥外沉默了一瞬。
“太宰君。”
已经要出门的少年温声回头,对上了森鸥外红如浓血的眼眸。
那双眼中蕴含情感过于浓烈,连太宰治也忍不住微微缩了缩脖子。
少年小声反问:“……怎么了。”
“没什么,”森鸥外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这世上强者虽然多,但我只承认一个人有资格赐予我失败的权利;这是只有她能做到的事情,也是只能由她来做的事情,至于其他人……我只会死,不会输。”
“所以我会输给某个人这种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
少年眨眨眼,有些迟疑地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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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首领。
奇怪的感情。
说到底,人类的感情真的强烈道足以让人拥有活下去的动力吗?
“姐姐,你说人类活下去的价值在哪里啊。”
太宰治低声向自己身边的人询问着,而他手里拽着的衣袖,属于某个无辜的过路人。
此刻这位无辜的路人听着少年的疑问,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
“我说啊……太宰君?”
自觉应该是史上最无辜的路人——白鸿觉得自己当真是无辜至极:“我这一次只是出门逛个街想买杯奶茶而已?你哪怕在野岛的酒吧抓住我我都不会说什么啊。”
她很聪明,她也知道自己很聪明。
但是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保持大脑运转提防着身边一切危险——!
就目前来说,住回家里的甚尔很老实还顺便开始教儿子如何使用术式,另外一位临时家教也很安静,教授课程没有什么特别出格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