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刻的场景却只让人觉得感动和雀跃。
温思允在原地平复了一下心底的躁动。
她仰起脸,看向身旁的人,问道:“……这是在等我吗?”
“是。”邢周很自然地应了,替她拉开椅子,示意她坐下,“本来还以为你要过了十二点才能回来。”
温思允抿了抿唇,试探道:“……那要是过了十二点,你还会继续等吗?”
“不会。”邢周答得很快。
温思允垂下眼睫,轻轻地“噢”一声,看着他把火鸡拿进烤箱重新热了一下,又给两人手边的高脚杯里倒了小半杯红酒。
少年在她对面落座,长款的黑色风衣因着动作扬起一个角,又垂落在椅子边,像是翩飞的燕羽。
火光掩映下,一切都变得迷离又浪漫。
温思允隔着一段距离看向面前的人。
邢周是标准的三庭五眼,下颌线干净漂亮,瞳孔周围颜色偏褐,清澈有神,奕奕闪光。
像夏天穿过树荫洒落的斑驳阳光,灼热又透亮。
心跳乱了一拍。
温思允触电似的别开眼,伸手拿起红酒杯,轻轻晃动了一下里面成色极美的酒液。
邢周修长的指尖也绕上杯杆,线条完美得不像话,醒酒的时候,莫名透着优雅禁欲的味道。
他略略举杯,低声说:“庆祝平安夜。”
温思允也道:“庆祝平安夜。”
……
虽然这并不是两人重逢后的第一次单独相处,但却是第一次这样正式地单独相处。
更何况,现在温思允心里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表现便显得不太自然。
最近这几个月里发生的事情太多。
关于她的,关于他的,关于他们的。
像两根相互缠绕的藤蔓一样,各自生长,又彼此纠缠不休。
明明在邢周再次出现之前,温思允是一个独立又坚强的人。
没有家人在身边,她什么事情都自己扛,从一无所知开始,到学会在一滩污泥一样的社会里摸爬滚打、努力在一片灯红酒绿中保持清醒。
她很强大,社会的磨砺早就让她成长为一个不需要被照顾的人。
学习、工作、生活,每一样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但邢周却在不知不觉中渗透进她的生活,让她再次产生了类似于依赖和挂念的复杂情绪。
自从父母双双离世以后,温思允就把情感看得很开。
可是面前的这个少年,却让她在知道感情是一种羁绊以后,仍然产生了无数遍想要主动交出自己、主动寻求羁绊的念头。
分不清是着迷还是着魔的喜欢。
温思允忽然想到了自己高一时给邢周写的那首情诗。
——粥粥,我从来不是一个念旧的人。
——但如果是你的话,我想,即使再看一万眼,也还是会忍不住心动。
……
犯深夜病得到的产物,很矫情。
可是却好像每一个字都到了点子上。
看到他的第一眼是心动。
看到他的第一万眼,还是心动。
心痒。
很想和他在一起。
数不清脑子里是第几次产生这个念头。
……
温思允心思乱得像被秋风扫起的落叶,零零碎碎的。
心脏没节奏地跳着。
邢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桌边,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礼袋放在她面前。
温思允醒过神,呆呆地看着面前精致的紫色礼盒。
十一点五十九分。
她生日当天的最后一刻。
少年低沉悦耳的嗓音从上方传来。
“允允。”
“生日快乐。”
温思允呼吸迟滞几秒。
她道过谢,小心翼翼地拆开了礼物的包装。
是一条银质的项链。
链子很常见,但吊坠却美得很惊艳。
樱桃大小的透明球状玻璃珠里,封存着几朵蓝紫色花瓣、鹅黄色花蕊的迷你勿忘我。
做工精致,晶莹剔透,惟妙惟肖。
温思允几乎是一下子就被这条项链戳中了,眼神晶亮,语气真挚:“谢谢,我很喜欢!”
邢周望着她笑,面部线条都被暖融融的氛围勾溶得柔和。
温思允把项链重新收好、放回包装里。
动作的时候,余光瞥见角落里蹲着的一只白猫。
小猫奶乎乎的,团起来只有手掌那么点儿大,不叫不闹,只是警惕地竖着耳朵,在一旁注视着他们。
也不知道在那里蹲了多久了。
温思允特别喜欢猫,但是一直没能达成养猫的心愿。
以前因为林婧对动物的毛发过敏,她买的那只没养到一周就送人了;自己搬出来住以后,又因为养猫的费用比较高而不得不放弃。
此时在邢周家里见到,温思允又惊又喜,连忙转过头问:“是你的猫吗?什么时候养的?”
“嗯,”邢周点头,“两个月大,今天刚带回来。”
温思允点点头,走到猫猫旁边。
小奶猫怕生,见到她过来就往别处跑,温思允停住,它倒是反应很快,也停住了。
两对猫儿眼相互凝视几秒。
温思允冲小猫勾了勾手。
小奶猫没动。
温思允咂了一下舌头,引诱它。
小奶猫还是没动。
温思允盯住它,试探性的“喵”了一声。
小奶猫爪爪往前迈了半步。
温思允惊喜地睁大了眼。
——项目有重大进展!
少女整张脸都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她仰着头,压低声音对邢周说道:“它听懂了!”
邢周好笑地看着她。
温思允也不在意他是什么反应,转过头去就又开始诱哄小猫咪。
她竭尽所能地学了几声猫叫,小奶猫虽然没有再向前,但好歹也不再排斥她的靠近了。
温思允把它抱进怀里,坐到沙发上,一下一下地顺着它后颈的软毛。
她边撸边问:“这是土耳其梵猫吗?哪里买的呀?”
烛火照映,墙面上映着放大过无数倍的一人一猫的影子,温馨又和谐。
邢周心念微动,低声答:“是梵猫,猫舍买的。”
算作他送给她的第二件生日礼物。
只不过暂时养在自己这里。
上次在猫咖撸完猫以后,邢周越想越觉得那只梵猫跟温思允像。
眼睛像,神态像,顺毛和炸毛的样子都像。
他忍不住买一只来养在家里,也好让她有理由常常过来。
温思允沉溺于小奶猫温软的身体,说话的语气都柔和得不像话。
她注视着被挠舒服了、乖乖趴在自己怀里的猫,问道:“它叫什么名字呀?”
“想不好。”邢周语气顿了顿,“你取一个?”
温思允愣了一下。
她其实是个取名废,只不过她从来没拉他一起玩过过家家,所以他不知道。
温思允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各种可爱的宠物名字。
过来过去也就只剩下那几个。
“咪咪?”
“小白?”
“喵喵?”
“乖乖?”
邢周:“……”
买给你的猫,你开心就好。
温思允瞄了他一眼,又把眼神转回来。
她自我反思一番,觉得确实过于平庸了,以后怕是个没出息的。
温思允长长地“嗯……”着,陷入沉思。
画面像是静止了一样,邢周低着头看她。
就在以为她下一秒就要灵魂出窍之际,沙发上的人忽然福至心灵,蹦出一句:“薛定谔的!”
“就叫它薛定谔的,小名可以叫的的。”
“以物理学家的大名冠名,长大一定有出息!”
“……”邢周虽然不知道一只猫能有什么出息,但是看着她一幅志在必得的样子,还是无奈地应了声,“行,就叫的的。”
……
自从撸到猫以后,温思允整个人都笑意盈盈的,一下问这个一下问那个,恨不得当场给的的上一本户口,那股喜欢的劲儿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好端端的一场烛光晚餐到最后,居然变成了女生逗猫、男生吃醋的诡异场景。
妈的,绝了。
邢周觉得自己卑微到尘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她会为了这小东西而对自己视若无睹,他怎么也不会在这还没追到人的要紧关头给她买猫。
……
温思允逗了大半个小时,直到困意渐渐上涌,才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个人。
她余光瞥见少年不是那么好看的神色,抱着猫的手一紧,那点瞌睡劲儿也散干净了。
怀里的猫发出一声不太舒服的喵叫。
温思允赶紧又去安抚。
她低头看了看被自己用发夹装扮成一只小白鹿的小白猫,又仰头看了看神色不明的、正俯视着自己的少年,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不妥。
邢周斜眼看她:“玩儿够了?”
温思允动作迅速地把的的放到地板上,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神色略绷着点头:“够了,谢谢!”
邢周:“……”
邢周给她一个眼神:“过来。”
温思允很少见他这么严肃的样子,有点儿不知所措,慢吞吞地走过去。
邢周弯腰拎起她脱在一旁的外套,展开衣领披到她身上。
“送你下去。”
“……噢。”
温思允穿好衣服,依依不舍地看了的的最后一眼,拎着包和礼物袋跟在邢周身后下楼。
进门之前,她问道:“你生日那天……要怎么过呀?”
邢周低着眼看她。
半晌,缓声答——
“和你过。”
第37章 第三十七吻 闹够了没,嗯?
第二天下午, 温思允和范梓盈约在校园内的鹿角港。
范梓盈抛弃了堆叠如山的学业,兴奋到连午觉也没睡,一早就跑到这儿来等人。
这个座位左边卡着窗户、右边卡着墙面, 虽然空间狭窄,但是私密性不错,很适合她们今天的双人姐妹局。
温思允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抱着一杯奶茶、开着一双八卦眼的范梓盈。
她在她对面的座位坐下, 把包放在靠窗户的桌面上。
范梓盈笑眯眯地指了指另一杯果饮, 说道:“无糖的, 给你买的。”
还没等她接过,又立马跟上下一句:“快点交代吧!”
温思允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于是问道:“你想听什么?”
范梓盈把身子往前坐了点:“你们昨晚几点结束的?”
温思允回忆了一下:“一点?”
“卧槽!”范梓盈惊叹, “你到家的时候还没十一点吧?”
温思允点头。
范梓盈炸了。
“卧槽!卧槽!卧槽!”
“两个多小时,强者啊这是!!”
“……”温思允的眼神里显然写着“你是不是有什么疾病”几个大字。
范梓盈立刻否认:“我不是, 我没有,别瞎说啊!”
两人默契地沉默了一会儿。
范梓盈开口问:“所以你俩昨晚没干坏事儿啊?”
“干什么坏事儿啊干干干!”温思允皱着眉推搡她一把,“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儿,别没事儿就跟谭卓学他那脑子。”
“嘁, 那我跟他能一样吗!”范梓盈条件反射地啐了谭卓一句,“那你们既然没干坏事儿, 怎么能一起待到两个半小时呢?”
“算了算了, 你还是从头给我交代一遍吧。”
“噢, ”温思允应了一声,开门见山地说, “邢周……其实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初恋。”
……
对于这个答案,范梓盈其实多少有猜到一点儿,但听她亲口承认的感觉, 又和自己瞎猜测不一样。
以前温思允也和范梓盈、谭卓一起玩儿过真心话大冒险,当时他们就从她嘴里套出了一个初恋来。
作为三人之中唯一有过恋爱经历的人,温思允肯定耐不住被扒的命运。
然而那一次时间太晚、温思允又不愿意说,他们也就没能从她嘴里套出更多话。
其实温思允和邢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范梓盈就察觉出了不对,结合两人后面暧昧的表现来看,差不多就可以得出结论了。
范梓盈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桌子,说道:“请保持这个节奏!继续招供!”
“……”
盯着范梓盈虎视眈眈的目光,温思允突然觉得有点儿渴。
她对着透明果饮杯子里的吸管嘬了一口。
葡萄柚的酸甜刺激着味蕾,情绪也带着一起变酸了一些。
温思允说道:“高二的时候分手的,我提的。”
范梓盈点头如小鸡啄米:“为什么呢?”
温思允抬眸看了她一眼,小声说:“我家以前还挺有钱的,邢周家里也差不多。”
“后来我家出事儿了,我爸妈所有的资产都拿去抵债了,几乎什么也没剩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