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贤妃身边的宫女采荷前来,低声却能让淑妃听清楚,“淑妃娘娘,我家娘娘邀您在银镜湖边一叙。”
不是征求的语气,而是直接通知的意思,淑妃淡淡笑笑,贤妃真是有把握她会去,那去见见也无妨。
“娘娘说想单独见您。”采荷补充道。
淑妃深深看了采荷一眼,吩咐她的宫女与采荷在此等候,她去去便回。素心迈出半步想要跟上,淑妃一个眼神就将她逼退回去。
银镜湖边,贤妃倚着栏杆,暗沉着脸看着结冰的湖面,上面破碎的冰纹从中心一点蔓延至四面八方,纵然再被冻上可破碎的痕迹还在,修复不了。
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贤妃转过身来,刺道:“妹妹本以为姐姐与我一心一意,谁知竟偷偷摸摸地傍上了皇后的大腿。”
淑妃淡然一笑,抬手不经意地抚着北风吹乱的细发,“姐妹一场,话不要说得这么过分,皇后传召本宫,本宫还能拒绝不成。谁知一番相处下来,皇后还真是个妙人,同你我乃是云泥之别,不如早早死了心。”
贤妃嗤声冷道:“皇后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能将你迷惑至此?”
“欸!”淑妃站在台阶上,低垂着眼眸看着贤妃,“本宫所求不过在这宫里好过些罢了。得不到皇上的喜爱,能得皇后娘娘善待也不失是个优选,妹妹觉得呢?”
第37章 宫务
贤妃瞠目结舌, 细细品味淑妃的话竟然诡异地没想出什么错处,尽管听起来不太对劲儿,后宫女子不和皇帝好, 跟皇后好什么啊!
不过翻来覆去的想,贤妃忽觉淑妃有些可怜了,她本该是与皇后一较高下的人却甘愿委曲求全瑟缩在皇后羽下求得庇护。贤妃忍不住耻笑她,“你是如何向皇后投诚的?”
淑妃本就站得高, 低头规劝着贤妃更有一丝信服感, “姐妹一场, 我劝你别做傻事。你手中有秘药的事我已然告知皇后娘娘,近日帝后的饮食都是经过层层检查的, 没有你插手的机会, 趁早断了投毒的念想。”
贤妃眼神飘忽,后满不在乎地道:“姐姐在说什么?妹妹怎么听不懂?”
“你不认账?”淑妃提高声音, 质问着跟她打岔的贤妃。
贤妃不以为意,“妹妹的宫里可干干净净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姐姐就是想在皇后面前污蔑我,也要拿出证据。”
言罢, 贤妃瞥一眼一脸“慈悲”,如看着执迷不悟的恶人的样子的淑妃, 冷声笑道:“姐姐装模作样给谁看呢?反正妹妹不劳您操心了。这天寒地冻的, 帝后情意浓浓, 妹妹只能自己回宫烤火,姐姐自便。”
看着昂首挺胸离去的贤妃, 淑妃站定在银镜湖边久久未动,半晌低声嗤道:“自作聪明。”
素心忽然出声,“娘娘, 您说什么?”
淑妃被叫回了神,才注意到素心来了,许是间她久不回去才过来看看,她淡淡道:“无事,回吧。”
“嗯,娘娘这边请。”
……
乘着较撵的帝后此时已经到了明华宫,路上段煜给谢如伊暖手时,谢如伊惊讶地发现段煜指节上有几处细细的小伤口,蹭在她娇嫩的手上都觉得刮得疼,实在是难以忽视。
谢如伊心疼不已,“这冬天干冷,你的手冻裂了也不保养一下吗?”
“不碍事的。”段煜有意将手往袖间缩,但是被谢如伊紧紧抓着收不回来。
“唉,我前几日也是天干起皮儿,太医给我送了保湿的软膏,正好我拿来给你涂涂。”谢如伊牵着段煜的手就往明华宫里走。
段煜拉扯着,“朕这个裂口没几日便会自己痊愈的,不用像你们小姑娘一样涂涂抹抹。”
谢如伊拽得劲儿大,段煜微微使力挣脱不开却也不敢用更大的力了,谢如伊严肃道:“你急什么?有了伤必须擦药!况且我特意要的没有香味的软膏,你擦在手上不会有人知道的。”
她如此坚持,段煜也就从了,左右回御书房不差这一会儿。
佟嬷嬷见到帝后相携归来,规矩地行礼后站在一旁,等到帝后进了房门她也知趣地没有跟进去,这是春锦那小丫头昨日特意告知她的:帝后喜欢独处。
这一点真是同前太子太子妃一样,佟嬷嬷陷入回忆,稍显沧桑的脸上不自觉带着点点笑意,随后冷下来归于沉寂。
谢如伊一路牵引着段煜来到她的榻前让他坐下,拿起床头小柜子上的白瓷罐炫耀地给段煜看,“这是我前几日让春锦找太医拿的,用起来效果很好哒!”
段煜玩笑道:“好,朕就稍微用一点。”
谢如伊两指沾了一大块儿出来擦在段煜手背上,“这个量大用起来不心疼,我每次都涂好多也不会觉得腻,水水润润的很舒服呢!”
边说着谢如伊边帮段煜涂抹均匀,一团白色的膏脂接触到他皮肤上热意不一会儿就泛着水润的亮色,轻轻揉搓几下就全被吸收,一点儿也不会残留。
段煜活动了几下手指,确实能真切地感觉到手上滋润不少,干裂感明显下降。
谢如伊拍拍他的肩膀,“你每日涂涂,好好养护自己的手。你这可是双批阅奏折,管国家大事的手呢,可不能冻坏了。”
段煜笑着应声,并不否认他这手上的伤其实并不是被冻裂造成的,不过无需告诉谢如伊这么多,她安心了便可。
于是他起身,“那朕先回御书房了,你好好歇息。”
谢如伊淡淡嗯一声,打趣道:“你好急呀!一定是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吧!”
将段煜送到寝宫前,谢如伊歪了歪头,懊恼地说道:“我如今也忙得很,年宴上好多事情要我操心,好想快点过年,一觉醒来事情都结束了。”
段煜啼笑皆非,“让佟嬷嬷多上心,你歇着。”
“那怎么行?好了,你快去吧!”谢如伊送走了段煜,转而回房叫进来佟嬷嬷,正色询问起关于年宴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都仔仔细细地听着,越听神色越是认真。
佟嬷嬷先是讲了往年的年宴如何办的,大致是个什么样的流程,这就是些简单的例子,每年都有点儿不一样的新花样,不过就是借鉴一下罢了,谢如伊太认真,佟嬷嬷忍不住调侃着,“娘娘您不必如此紧张,下人们会办好差事的。”
谢如伊叹一口气,“可本宫先要自己懂了才能知道他们有没有做好,全交给下人本宫不放心。”
佟嬷嬷由衷道:“娘娘可真是负责,今年的年宴必然不同凡响。”
谢如伊浅浅一笑,段煜是个勤政的好皇帝,她也要做个优秀的好皇后才行!
佟嬷嬷话锋一转,提起眼下最要紧的事,“娘娘,这尚衣局每年都要按着阶品给后宫女子裁制新衣,今年的一批应该快要完工了,不日尚衣局的管事应该会来跟娘娘汇报进程,如果没有问题就可分发给诸位妃嫔了。”
“好,本宫知道了。”谢如伊暗自同情尚衣局要是很辛苦,既要赶制她和段煜的婚服,还要如常给每位后宫女子制衣,估计是手忙脚乱了。
尚衣局
冯嬷嬷正监督者绣娘在帝后婚服上绣的一针一线,这针脚图样不能有丝毫差错,上面点缀的东海珍珠也是有数目的,少一颗都没地儿补。比起给妃嫔的衣服,这才是重中之重。
她可还记得皇后娘娘在御书房陪在皇上身边,皇上的表情有多宠溺。
等到最后一针飞龙绣完,最后一颗珍珠订好,两件低调而华美的婚服便完工了,冯嬷嬷最后里里外外检查着,确认不会有问题。
她正紧绷着神经,忽然听到背后什么东西打翻了的声音,回头见两个小宫女手忙脚乱地捡着地上的衣物,冯嬷嬷斥责道:“何事慌慌张张?”
正在跪地上捡着衣服的小宫女碧云快急哭了,哆哆嗦嗦着手答道:“奴婢低头没看好路,不慎打翻了新做的小衣。”
冯嬷嬷舒了口气,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不是皇后的衣服出了差错就行。”
碧云更是脸色煞白,这盛放小衣的托盘上写的就是皇后啊!而且皇后的小衣还被弄湿了。她抬头看向一旁撞翻她的另一个人,是尚衣局新来的小丫头,可看着似乎比她还沉稳些。
小丫头沉声安慰她,“别怕,趁着嬷嬷没发现,我们把小衣晾干了就行。”
第38章 不适
碧云见眼前的小丫头临危不乱, 大大安抚了她慌乱而砰砰跳的心,她木讷地点头将散落地上的金线云纹小衣拾起来放入托盘中,将不慎沾了水渍的一面折到内侧, 让外表看不出异样来,端起托盘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到外面吹了冷风,碧云才安下心冷静过来,她回身叫住要走的小丫头, 喝道:“站住, 你是哪里来的丫头?撞到了我也不知来道歉么?”
小丫头气势不输, 蹙着眉亦是指责不已,“我是调来帮忙的红叶, 明明是你先撞了我, 我正要给监事嬷嬷送茶就被你迎面一撞打翻了茶盏,还没找你算账呢!”
碧云指着颠倒黑白的红叶, 细细回想方才的情景。她从绣娘那里刚拿了给皇后娘娘新绣的小衣准备送往明华宫来取的人,这小衣同其他衣服不是一套的,而是皇后娘娘日日沐浴后都要换新的,因此她急着脚步不自觉就快。
绣娘的手艺好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就这愣神的功夫从侧后方被红叶挤到了手肘,幸好还能稳住。但红叶端不稳茶盏, 哐的一声重重的瓷杯盖子砸在她手上, 热茶浇在了托盘里, 湿透了鲜红的小衣。她被烫了下意识缩手才摔了托盘。
碧云害怕责罚,认定了这就是红叶的错。
红叶冷哼一声, “我现在去泡一杯茶还来得及,你该庆幸嬷嬷要的清茶,趁现在去晾干了不会有茶渍痕迹, 晚了可别赖我。”
不欲多做纠缠,红叶托着茶盏快步离去,碧云有气没地儿发,一跺脚跟着向烧水的火房跑去。
尚衣局堆积着华贵的衣料和成衣,自是要避火避水,因而火房隔得比较远,碧云一路小跑还要放着被人看出不对,进了火房就将门重重碰上才松了口气。
她拿起小衣拧到挤不出水,再放到烧着的火灶上去烤。幸好小衣的用料软而薄,她紧赶慢赶地烤干了按时送给明华宫来取的人。
往常都是明华宫的宫女来,今日换了个小太监,碧云疑惑但心虚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地将托盘给了小太监。小太监低头瞅了几眼,碧云心惊胆战生怕他看出毛病来。
终于小太监一句“行了,你去吧!”,碧云如临大赦,紧忙告退。
小太监拿着托盘,看一眼明华宫方向的石板路,转而走上了另一条。
……
谢如伊初始学习宫务,连续几日忙得不可开交,可等着她都熟悉过了就感觉不过如此,只是事情杂了些罢了,但不用她亲自操办,着实轻松了不少。
好不容易得了空歇息,她百无聊赖地倚在床上看话本,看着也无甚趣味。这些话本她都看过了,短期内再看没了惊喜。
正在这时,外间通传淑妃来了,谢如伊一时还没缓过神来,随后伸了个懒腰让人把淑妃请进来。
自从段煜来用午膳挤走了淑妃,谢如伊便忘了淑妃,更不会主动相邀,免得段煜又想出什么法儿来把淑妃弄走,那她夹在中间也太尴尬了。
未曾想这还没几日,淑妃似是忘了段煜的警告,又来她这做什么。
淑妃披着件茶色的的斗篷来的,怀里抱着个套着棉布的暖手炉,整个人小小的缩着,看着是冷极了。
谢如伊笑道:“这么冷的日子,你不在自己寝宫里好好歇着作何?”
淑妃眨眨眼睛,抖落睫毛上进了暖融融的屋子而化了的细雪,显得可爱极了。她不好意思地回了谢如伊一个浅笑,“臣妾想着前些日子留了半盘棋没下完,这几日抓心挠肝地辗转难眠,今日还是想来完成这盘棋。”
谢如伊忽然想起,她们前些日子的残棋确实还好好地保留着没有人动,再多放几日肯定要落灰了,“好,我们今日下完收了棋盘,这在外面摆着还挺占地方的。”
淑妃笑道:“娘娘的寝宫这样宽敞还舍不得小小一块儿棋盘的地方,臣妾等人可怎么过啊?”
谢如伊已经来到棋盘前坐下,招呼着淑妃也过来,“下棋就下棋,赶紧的!”
淑妃也收了声,来到谢如伊对面跪坐着,观察回忆起走到哪一步了。大致过了一遍,应该是轮到她了,“臣妾不客气了。”
“请!”谢如伊等着淑妃落子。其实这一场棋局已然没有悬念,她胜券在握因而下起来并不费力,只是求个结果让两人都不再惦记着事儿罢了。
淑妃也注意到谢如伊神色从容,可不一会儿她像是遇到什么难处似的,皱着眉头迟迟才落一子,期间还时不时揉揉胳膊,似是疲惫极了。
淑妃惊诧,就她这个在谢如伊面前拿不出手的棋艺,竟然能让她为难至此,“娘娘,您怎么了?”
谢如伊自觉动作小,没想到还是被淑妃发现了,干脆不隐瞒,嘟囔着说道:“近日来也不知为何,本宫老觉得心口沉重,似什么挤在心间坠着,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后遗症了?”
淑妃啊一声,呆呆地盯着谢如伊的胸口,满眼的疑惑。
第39章 养子
啪嗒淑妃指尖夹着的棋子掉落在棋盘上, 她顾不得管,关切地追问谢如伊如何不适。
谢如伊仔细回想着描述,她也是最近才开始胸口有明显的发涨感, 不在意的时候也就忘了,但是一旦被碰到胀痛感就很清晰。
淑妃起身走近谢如伊身边,紧张地观察可她也看不出什么来,“娘娘可有请太医看看。”
“还没有。”谢如伊琢磨着刚受伤醒来的几日还没有这样的情况, 应该不是伤势的原因, 算算日子难道是月事?
谢如伊一想很有可能, 她还不知道自己现在小日子是哪几天呢?兴许就是这几日了,等来过月事就好了, 应该不会是什么大毛病。
淑妃见谢如伊不甚在意的样子, 急了,“娘娘, 咱们女子万万不可讳疾忌医,身体是自己的,什么都不如健康来得重要。”
谢如伊被淑妃误会,无奈道:“本宫不是怕看太医, 只是还想再等等看是不是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