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说话时眼皮抬起,随意略过贤妃。
谢如伊明白了,这些人是惦记着他的夫君,想从她手里把夫君抢走的,这她当然是不能同意了!
可是这事不能由她来拒绝,不然倒成了她的错。
“臣妾并未缠着皇上,皇上爱去哪里是他的自由,母后与其同臣妾说不如直接去跟皇上商量,毕竟腿长在他身上,而不是臣妾控制的,他又不是臣妾手中的皮影。”
谢如伊这番毫不留情的拒绝,让太后与贤妃深深地不悦。
哪个宫妃见了她这个尊贵的太后,皇帝的母亲不是恭恭敬敬,对答婉转,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了她而受到惩罚,偏偏谢如伊不同于寻常闺阁女子,不搞那些弯弯绕绕说话。
太后深深叹息一声,“哀家如何没有劝过皇帝,可他翅膀硬了不听哀家这个母后的话,你是他的枕边人当多多提点。”
谢如伊冷下脸,“皇上是臣妾的夫君,如何能明知皇上不愿还要强求?”
这话就是明明白白的顶撞,以往要挑谢如伊的错可太难了,太后逮住机会,刚要斥责谢如伊,最好罚她禁闭几日让她见不了皇帝。
正当此时,段煜匆匆赶来,宁寿宫外间传来太监高呼的声音。谢如伊不再看太后,起身去迎驾,虽然段煜说过在他面前不必守礼,但一旁还有外人在,谢如伊不想将两人私下的小秘密暴露出来。
段煜及看到谢如伊毫发无伤,心中落下一口气。刚刚他隐约听到太后说,让伊伊把他往别的女人那送,好在伊伊没答应,但仍是心里恼怒,对太后行礼也显得不那么恭顺,“儿臣参见母后。”
太后似未发觉,冷漠地看向眼前桀骜的帝王,说教,“你这些时日勤于政务,哀家很是欣慰,你不比你父皇做的差,但是在子嗣传承上,你比先皇差太多了。先皇如这么大的时候,皇子皇女加起来都有近十个了。而你膝下无一儿一女连后宫都甚少来,你打算什么时候能让哀家升辈分,你想什么时候为你父皇留下的天下传承呢?”
先是严厉地呵斥,随后她放缓语气,软了态度,伤情地继续说着,“哀家年纪大了,若是不能看到一个可爱的孙儿聪慧又上进,哀家有何颜面去面对先帝面对段家的列祖列宗呢?你不为哀家考虑也该为了江山社稷早点想想办法。”
段煜只冷淡地简单表示此事记在心上了,让太后别多操心。
孩子何须急,等他的伊伊好了,孩子还会远吗?
太后心中深感无力,带着怒气注视段煜,他年纪渐长,就越不听她的话了。
谢如伊感到段煜的到来,让她轻松不少,不用再一个人撑着面对这个不太喜欢她的太后婆母,还有那个虎视眈眈的贤妃。
段煜最后说道,“儿臣近来事务繁忙,皇后身子不适该在明华宫好好休养,母后无要事便不要传唤皇后了。若是母后寂寞了,贤妃你可要多多花些心思替朕照顾好母后。“
贤妃不甘心地认命,暗中怨恨地看向被皇帝如此维护的谢如伊,羡慕又嫉妒。
谢如伊不过才来了宁寿宫这么短的时间,皇上就得了信跟过来,真是生怕她与太后对谢如伊做些什么,段煜何时如此在意过谁?
等段煜带着谢如伊退下,转身离开,太后“咣!”一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在红栎木桌上砸下,戴着金护甲的手指直指贤妃,“你的肚子就不能挣点气?”
贤妃有苦说不出,段煜去帘月宫留宿都让她自己去睡榻,根本没有碰过她。
见侄女低着头为难的样子,太后换了语气,谆谆教导,“男人的心都是女人抓来的,你有心去争多少能分得一点儿。哀家不求你能比过皇后,至少让你自己在皇上心中有分量才行。”
贤妃浅笑着应下,太后突然转移话题,语气严厉地问起:“你方才为何不主动向皇后行礼?”
贤妃神色一愣,太后竟然要为这事儿问责于她?
心中委委屈屈,“姑母,你不是最向着我了吗?”
太后一指戳在贤妃头上,“你个榆木脑袋!要挑衅皇后也不该由你亲自来,记住——在宫里错不能出在你身上。”
贤妃恍然大悟,明白了下一步该如何做。
段煜带着谢如伊告退,出了宁寿宫他语气稍凶,训着谢如伊,“你的伤都还没好全,出宫做什么?”
谢如伊垂下头,她也没想到,不过才出了明华宫几步就被太后截了来。
“我在宫里太无聊了嘛,你不能陪我,也没人和我玩儿,我只能自己出宫走走了。”
段煜不再凶谢如伊,这不是她的错,贤妃与太后今日不截她,改日也躲不过。
他阔步走在前面,一只手拉着身后迈着小步糯糯走着的谢如伊,她低着头道:“段煜,谢谢你。”
段煜侧着头嘱咐,“朕知道你忘了,不清楚太后与贤妃是与你不对付的。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一定要小心谨慎,还有让人叫朕来。”
谢如伊乖巧点头,可还是稍有顾虑,“你那么忙,我如果是时时遇到这样的小事,便来叫你,打扰你办公,岂不是让你太过辛苦?”
第11章 想家
段煜捏紧谢如伊的手,“伊伊,你说这样的话就不对了,母后与贤妃针对你,说到底都是因为朕,若是朕置身事外,借口公事繁忙而让你一人去与太后贤妃纠缠,那才是真正的不可理喻。”
谢如伊看着段煜坚实的背影,安心不已,心头划过暖流,丝丝甜意泛上来,比她吃药后吃的橘子糖还要甜。
段煜回头看着谢如伊澄澈的眼睛,郑重承诺,“朕必不会让你为难受了委屈!”
“嗯嗯!”谢如伊乖乖地点头跟在段煜身后,难得一个男子对后宅之事有这样的责任心,哪怕是她的将军爹爹非常疼爱她的母亲,将军夫人,谢如伊也偶尔听母亲念叨刚做儿媳时,也是吃了不少婆婆的苦的。
可是一想到段煜身为皇帝,他有很多女人,他是不是也同样如喜欢她一样喜欢别人,是不是也像维护她一样去维护其他让他心悦的女子,一想到这里谢如伊的双颊鼓起,圆圆的眼睛的从后方瞪着段煜。
段煜能感受到方才还温柔的身后小娇妻,谢如伊此刻似泄愤般紧紧捏着他的手,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先将人带回了明华宫。然后带着她在内殿的床榻上坐下,因为她整理发梢眼睫的细雪,轻声问道:“伊伊,还是不高兴吗?”
他伸出双臂将谢如伊抱个满怀,下巴抵在她的额头轻声安慰,却被谢如伊一把挣开。
谢如伊本是不愿意直接挑明她介意段煜女人多的事,站在段煜的角度想,他这样的身份应当有很多不得已吧。谢如伊本着做一个贴心好妻子的心,试图说服自己,但还是过不了自己心理这关,她膈应得慌!
那不如干脆问个明白,当断则断,省得以后嫌隙越来越大。谢如伊面容严肃试探着问,语气中还带了点嫌弃,“你不会已经脏了吧?”
段煜温柔的笑意僵在脸上,他的伊伊竟然怀疑他碰过其他女子,无奈又好笑,还想起了谢如伊误认为他喜欢旁人的新婚夜那句他喜欢别人就不要碰她。
她的小娇妻真是个内心要强之人,要求他的身心皆属于她一人,段煜也是如此想的,两人不谋而合让他心中窃喜,愈发温柔地哄着怀里推着他乱动的小佳人,在她耳旁轻声说道:“为夫干净的很,身心都是你的,连头发丝儿都是,等你身子好了,为夫让你验货。”
上一刻谢如伊还挣扎着不愿意,下一瞬就被他说的羞红了脸,不再乱动,满脑子都是他说的“验货”,怎么个验法?
她隐隐知道夫妻之间只是在床上抱着睡还不够,但是两人具体要做些什么她还不太清楚,这应该是母亲在她出嫁前教给她的,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与母亲见面也变难了,心头忽地一阵委屈。
她半湿着眼,“段煜,我是很认真地在问你。在皇宫中你有母亲在身边,有你所谓的其他女子爱慕于你,可我孤零零地只有你一个夫君,你一个亲人,若是连你无法理解我的感受,假意哄骗我,我就弃你而去!”
段煜拭去她眼角的水润,他怎么可能不懂谢如伊内心的孤单彷徨,“你或许不知,太后并非朕的生母,朕生父已去,兄弟阋墙,宫中其他女人也同朕无任何瓜葛,都是臣子送进来罢了。朕在这偌大的皇宫中,也只有你伊伊,朕的发妻,是朕唯一的亲人。”
说完段煜垂着头贴在谢如伊脖颈间,灼热的热气扫在谢如伊的肌肤上让她觉得有些痒,她想一掌将段煜推开,却觉他此时就像一个贪恋温暖的孩子,还带着些脆弱之感。
谢如伊断定,这一定是错觉!可伸到半空中的手,再也前进不了半分。
段煜一瞬间恢复常态,把玩着谢如伊的白嫩的指尖,似随意开口,“伊伊想回家吗?”
谢如伊愣住,她可以回将军府吗?
“嗯嗯!我想回将军府,想见父亲,想见娘亲,还想见哥哥!”
几日前只见了母亲,匆匆一别让谢如伊对亲人的思念更胜,难分难舍。她刚从太后与贤妃那里受了委屈,段煜应当是想补偿她才是,毕竟他那么喜欢她,那她当然不能错失良机。
果然,段煜应下了,淡淡道:“后日正好是休沐日,朕不用上朝,而你的伤也没有那么严重了了,朕带你回一趟将军府,见见家人,你的心情好更利于养伤。”
谢如伊惊喜于段煜如此爽快地便答应了她的请求,满心欢喜于段煜对她他的体贴。她兴奋地扑上去,双臂环住他的脖颈,亲切地贴在他耳边说着夫君真好,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的剑眉星眸,心生甜蜜。
回了将军府,正好偷偷问问娘亲怎么给夫君“验货”。
后日,段煜玉冠束发,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世家公子常服,腰上系着白玉扣腰带,月白色的长衫之修饰他劲瘦的身体,倒像是一个儒雅的书生,没了帝王之气。
而谢如伊换成了显少女感的芙蓉色袄裙,头发全部挽起来后,批上一件湖绿色的半身斗篷。袄裙在她身上仍显得人纤细苗条,披上厚实压风的斗篷保暖而不累赘,行动依然方便,反倒显得稍微丰满了些,更加诱人了。
她怀里抱着个带着棉布套子的暖手炉到外面跟着段煜上了马车,宽敞马车中铺了厚厚的毛毯,不知是什么种类的兽毛,摸着倒是很暖和。马车中央的小桌上温着一壶滚烫的茶水,段煜拉着谢如伊坐好后便有侍卫外驾着车,带着后面跟着一队随行的护卫还太监便出宫了。
冬日路难行,时不时遇上哪块儿结冰了就要绕行,马车行得慢,谢如伊归心似箭,若不是段煜抱紧了她,还将手塞进她的斗篷放在她的小腹上美名其曰暖手,她能一路轻功飞回家!
将军府离皇宫不远,正赶上午时之前,谢如伊感到马车停了,车外传来小豆子的声音,“皇上,将军府到了,谢将军携家眷在府门口迎驾呢。”
第12章 回府
段煜踩着小豆子在地上摆好的矮凳下了马车,转身去扶住谢如伊的小臂将她稳稳地托下来,“小心,地上滑。”
凌冽的寒风吹在脸上似细针戳刺,段煜尚能忍受,但谢如伊皮肤软弹又在伤中,他可舍不得她受风,将她斗篷后面背的帽子在脸颊两侧拢紧。
谢如伊将脸蹭在段煜手心,依恋着软软说道:“你的手真暖!”
他的掌心温热,但指尖稍冷,谢如伊想要更多,就将脸往他手心里埋。
段煜抬手戳戳谢如伊的脑袋,“进了将军府更暖和!”
“嗯!”谢如伊点头,牵起段煜的手往府门那边走,就见将军府的人几乎全出来行礼,她的爹娘和兄长叩首跪拜着段煜和她。
谢如伊舍不得亲人跪在冰冷的石面上,蹙眉祈求地看向身旁清冷的男子,小手抓着他的衣袖捏紧。
段煜给了她一个温柔安抚的眼神,便立即让他们起身。这是伊伊的亲人,那也是他的,礼法有尊卑,人心却有温情。
谢如伊松开段煜,小步走上前依偎在爹娘身边,又拉上兄长进府,段煜在她身旁无奈一笑,纵然被一群人拥簇,他想要的人却去了别人身边。
看来他在伊伊心中的地位还是不够高!
小豆子在后面与将军府的管家整理皇上赏赐的礼品,谢将军作为一家之主,带着帝后去厅堂。
谢如伊挽着娘亲的胳膊,雀跃地走在一旁。她亮晶晶的眼神怀念地看向将军府的一草一木,欣喜不已,“娘,我离开这么久,府里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谢夫人闻言心里一痛,将军府历来是这个样子,女儿从前习以为常的家居然被她说的像见了什么新奇之事似的。从女儿的角度想,她确实“离开”将军府很久了,谢夫人慈爱地说着,眼睛眯起含笑,不敢去看斜前方的帝王但言有深意,“将军府永远是你的家,还能怎么变?”
段煜一进将军府就观察起府中环境了,他此行也是想更熟悉谢如伊,于是陪同她回来,从这个她长大的地方一点点捡起谢如伊的过去。此时谢如伊一提,他更加上心。
忠义将军府已经辅佐了两代帝王,他刚登基不久,正是第三代。将军府劳苦功高,战功赫赫,光是论功行赏赐下来的金银财宝就数不胜数,谢家不说是肥的流油,也算家底丰厚了。
可是将军府的陈设朴素老旧,直通通的石板路通向各处,方方正正的园子中寂寥地长了几颗光秃秃的树,若不是细小的枝丫上还有残雪,下方垂着晶莹剔透的冰晶,看着不知会有多可怜。
将军府约莫是从建成其就没有怎么大动过,兴许几年才修缮一回,比不起尊贵奢华的皇宫,也比不上其余大臣尤其是文官的府邸风雅精致,倒像是寻常人家一般。
这与谢家的端庄严正的家风和谢将军不骄不奢的为人密不可分,而谢如伊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段煜眼底笑意闪过,难怪伊伊那么要强。
谢将军扬手请帝后进屋,他不说客套话也不拐弯抹角,便是对着女儿女婿也是如此。
段煜与谢如伊坐于上首,将军与夫人分坐两旁,其后才是谢如伊的兄长。谢如伊看着这陌生的布局,心里微涩,家里还是变了的……
她不只是家里的小女儿,还是身份比他们更加尊贵的皇后……
挥斥下人,段煜起身挺直腰杆,拱手行礼对着谢将军与其夫人叫道:“岳父,岳母!”
他今日穿着平易近人,如一个温文尔雅的少年郎,可这样端庄有礼地称呼长辈,还是把沉稳的谢将军和谢夫人惊了,尤其是谢夫人受宠若惊,赶忙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