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林清晗这人是不是太虚伪了些,在何家庄明明就见过言祁,当时她对人家视而不见,这会才跑过来道谢,还改日定当登门道谢?
真是好一朵大白莲!不嫁何撩,简直太不要脸了!
在江宁的观念里,不喜欢别人就不要给人希望,最好能直接扼杀于摇篮里,不然整日吊着人家,这和耍流氓有啥区别!
江宁瞥了言祁一眼,欲言又止了半响,本想劝他不要在林清晗这棵树上吊死,天涯何处无芳草,但转念一想,旁人感情这种私密的事,还是轻易不要插手为好,默默叹了口气,江宁最终还是放弃了。
*
晚膳后,孔华来告诉江宁,说他们准备明日一早启程回凌绝峰,让她做好准备。
只是江宁突然有些迷茫了,若说之前刚穿过来的时候,她本还打算以原身的身份随波逐流,反正在这修真界她又没有什么牵挂,更没有什么责任,去哪里、干什么也都无所谓。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在柔姬的梦魇场里她亲眼看到了混沌之气,而这个修真界真的可能与她上一世一直追查的混沌之主有关,那她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做到袖手旁观的。
只是没头没尾的,又要从何查起,而且现在这副身子的灵脉又被封住了,她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帮她冲破封印,这一件件事,都令她颇为头大。
江宁觉得屋里好像一下子变得异样憋闷,于是她走到窗边,径自推开窗户,直到凉凉的夜风吹进来后,那股子憋闷感才稍稍有些缓解。
突然,屋顶传来一阵瓦砾碰撞的响声,江宁心里一凌,手直接放到了剑柄上,冷声问道:“谁在上面?”
只是上面却迟迟没有回应,江宁双眉紧蹙,正准备拔剑时,上面却传来了骆寻闷闷的声音,“师姐,是我。”
江宁不由松了口气,身子直接伸出了窗外,这才发现骆寻竟不知何时坐在了屋顶上,江宁也没多想,探身也跳了上去。
“你这是怎么了,蔫巴成这样,不会被薛师姐训到开始反思人生了吧。”江宁看着骆寻低垂着脑袋,好像很是沮丧,便下意识以为他是被薛柔训的。
江宁本以为按照骆寻的德行,听了她这番话定是要瞬间被激起斗志,同她唇枪舌战一番,不过这也正是她的目的,逗他多说些话,总比看着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可是,这次江宁似乎失算了,她等了好一会都没听到骆寻恼怒的反驳声,扭头看过去时才发现,此时的骆寻双手抱头,正蜷缩在□□,肩膀有着轻微的颤抖。
许久后,江宁才听到他哽咽的声音,“师姐,我,我都知道了……”
第二十五章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骆寻的话让江宁直接怔在了原地, 待反应过来后她抬手在两人周围布了个阵,把这里与外界隔开后,这才重新看向骆寻。
江宁不确定骆寻究竟知道了什么, 遂不敢随意接话,只能试探地问道:“你知道什么?”
骆寻终于抬起了头, 只见他眼眶红的厉害,嘴唇轻轻颤抖着:“……我的身世。”
江宁心里一滞, 沉默了一瞬, 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骆寻低垂着眼眸, 回道:“我也不知道,好像在睡梦中稀里糊涂去到一个地方, 那里也有芙蓉镇和何家庄,还有一个竹林处的小院, 小院里住着一个叫柔姬的女人和叫骆冰河的男人……”
通过骆寻的描述, 江宁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他这情况估计也是误入了梦魇场了,但是听他的描述, 骆寻这应是生魂进入的梦魇场。
同他们元神进入梦魇场有所不同,他们尚且可以调动微弱的元神之力破梦, 但生魂却不可以,只能由旁人引魂,或者梦魇场主人梦破后出来, 否则就只能和梦魇场主人一起被困在梦魇场中,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着那些记忆。
不过想来也有这种可能,骆寻的情况本就特殊,他七魂六魄在很小的时候受到过阴气强烈冲击,生魂本就极易不稳, 再加上当时置身于阴泉附近,受其影响脱离身体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开始我也只是以为自己在做梦,这当这个梦迟迟醒不过来,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时我便意识到不对劲了,再后来这个一直在反复的梦终于出现了不同,然后我便看到闻寂川和师姐你相继也进来了,可是无论我怎么喊你,你都根本听不见,再后来你把他们都带出去了,这个梦像是突然被人戳破了一样,而我也在一阵猛烈的撞击中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时,我就在这客栈里了。”
骆寻眼里泪光闪烁,看向江宁:“师姐,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也进到那个梦里了?”
江宁犹豫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没错,柔姬确实是娘,你看到的也都是真的,那是你娘化成厉鬼后形成的梦魇场。”
听到肯定的答案后,骆寻脸上出现一抹似哭似笑的表情,“师姐,原来我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原来……我也是有娘疼的。”
说完这句话后,骆寻开始无声无息地落泪,江宁看到他这副样子,鼻头不禁有些泛酸,她突然意识到当话痨师弟变得沉默寡言时,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江宁自幼便不会安慰别人,特别是安慰小徒弟时,常常会弄巧成拙,事得而反,人没安慰到就算了,还经常能把人给惹生气,所以她很早就意识到自己没有安慰人的天赋,遂这种时候她也只能默默陪在骆寻身边了。
索性骆寻很快便又开口了,似是自言自语道:“自懂事起我便听师父说,当年他是在路边捡到的我,有时候我也会想,我父母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才把丢在那里的。每年年底的时候,宗门里其他师兄弟总能收到家里寄来的年货,还有亲人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过来探望,其实我也是期盼过的。”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没有人来找过我,我渐渐也明白了,其实我就是个父母不详,没人要的孩子的罢了。所以,再后来我也不再期盼了,索性认清现实后,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
“原来,并不是这样的,我娘为了保护我不惜化身成厉鬼,她在没有意识的情况都会拼死的救我、护我,可是,可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骆寻痛苦地捂着脸,“可是我都做了什么,在我们这辈子唯一一次相见时,可我却因为这该死怕鬼的毛病,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还当着她的面大放厥词,我就是个混蛋!呵,现在好了,她不在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这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骆寻在醒来后,第一时间便向孔华他们打听了柔姬的情况,当得知厉鬼柔姬已被除去的消息时,他便知道他错过了这辈子最重要的人,甚至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江宁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那个锁灵囊,此时她万分庆幸,当初留了柔姬最后一缕魂魄,能给他们母子一个告别的机会,否则这件事怕是会成为这个话痨师弟一辈子的心病。
“骆寻,我有法子让你和你娘见最后一面,但是你能看到的事是你娘的最后一缕魂魄,是阴魂,你确定你没有问题吗?”
这也正是江宁有所顾忌的地方,柔姬最后那缕魂魄在这世间上并不能久留,一旦从锁灵囊中放出来,很快便彻底消亡于天地间,所以机会仅有一次,且时间更是有限。
可骆寻这怕鬼的毛病,归根究地是下意识对阴魂的生理排斥,若是他战胜不了,这会白白浪费这次机会。
骆寻愣愣地看着江宁手中的锁灵囊,直接喜极而泣,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接过锁灵囊,捧在手心里,仿若至宝。
这次机会对骆寻来说弥足珍贵,他自是不敢冒丁点风险,遂一时之间也难以抉择。
“或者等你准备好了,再来找我,届时我可以让你们母子见最后一面。”江宁又说道。
骆寻思索了许久,最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坚定地看着江宁摇了摇头,喃喃道:“这里面太挤了,她已经在那个梦里困了这么久,我不想她再被困住,也该放她走了。”
“所以,师姐,我决定了,我要现在见她。”
骆寻知道自己这怕鬼的毛病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但这又何妨,那不是鬼,也不是什么阴魂,而是他娘,所以他相信他可以做到的。
江宁自是尊重骆寻的决定,微微颔首,应了下来,“好,不过我们要换个地方,这里不行。”
先不说此地修士聚集,各家各门的人鱼龙混杂,难免会被一些有心之人发现端倪,就单从这芙蓉镇里人口密布,阳气过盛,若把柔姬最后那缕魂魄放出来,怕是根本撑不了多久就会被镇里这过盛的阳气冲散。
骆寻对江宁的话自是深信不疑,于是两人便避开其他同门,从客栈里偷偷溜了出来,只是两人才刚从侧门走出客栈,便迎面碰上了言祁。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知为何,江宁颇为有些做坏事被抓包的既视感,“你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干嘛?”
倒打一耙这种事,江宁做起来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言祁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回道:“睡不着,随便逛逛。”
江宁:“……”
江宁:“哦,那你逛吧,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话落,江宁便给骆寻使了眼色,两人灰溜溜地从言祁身边走过,谁知,言祁突然转过身,与他们并肩而行。
“我正好无事,就陪你们一起吧。”言祁颇为自然地说道,一点都没有不请自来的尴尬。
江宁:“……”
谁要他陪了啊,他这是不是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那个,你知道我们要去干什么吗就跟过来,别怪我没提醒你,万一我们要是去做坏事,那你这可就算同伙了。”江宁悠悠道。
“放心,我本就是你的同伙,跟不跟来都一样,不怕。”言祁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骆寻手里紧攥的那锁灵囊一眼,其意不言而喻。
江宁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竟然猜出来他们要去干什么了,怪不得呢,不过,这要认真计较起来,他不可就是同伙嘛,毕竟这锁灵囊还是他提供的。
“那好吧,你愿意跟来就跟吧,我们还多一个放哨的呢。”江宁无所谓地说道。
闻言,骆寻却颇为不安地看向江宁,他的眼里满是担忧,江宁自然明白他的顾虑,遂开口宽慰道:“放心,事情的来龙去脉言公子都知道,这锁灵囊还是他给的呢,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话骆寻自是也放心了,还颇为感激地冲着言祁微微颔首示意,言祁也只是轻轻点头回应。
于是,三人便趁着夜色出了芙蓉镇,来到了上次骆寻练胆的城郊坟地,此地阴气旺盛,柔姬的魂魄被放出来后,停留的时间也能长一些,算是极为适合的地方了。
江宁找了块合适的空地,就地布了个灵阵,然后接过骆寻手中的锁灵囊,看着他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骆寻双手攥的发白,看起来很紧张,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没问题,师姐,你开始吧。”
江宁看了骆寻一眼,也没再说什么,轻‘嗯’了一声后,便径直打开了锁灵囊,然后一缕青魂自锁灵囊而出,悬浮在空中,然后柔姬的身形慢慢出现。
柔姬刚出现,神色还有些恍然,只当她看清面前的三人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先是贪婪地看了骆寻一眼,然后郑重地朝着江宁抱拳行了一礼,“江姑娘,多谢费心!”
柔姬虽不知江宁是如何做到的,按理说她的魂魄已碎,根本不能再重现于这世间,可江宁却仅靠她最后一缕散魂,便给了他们母子一个告别的机会,只是这份恩情她今生怕是报不了了。
江宁摇了摇头,言简意赅道:“时间有限,你们好好聊聊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话落,江宁和言祁便从阵里走了出来,把空间留给了骆寻和柔姬母子,而他们两人则来到不远处的小河边等着,用江宁的话说,叫放哨。
夜色朦胧,圆月当空,淡淡的月光像轻纱般洒在河面上,散发着清冷的光辉,莫名显得有些凄凉。
江宁和言祁两人并肩站在河边,一时之间谁都没说话,江宁是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索性便不说了,而言祁则本就话少,更不知要从何说起。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等着,不知过了多久,骆寻低着头走了过来,眼眶红的厉害,一看就是刚哭过。
“你刚刚哭了?”江宁拧着眉问。
骆寻闻言忙摇了摇头,“在我娘面前时,我没有哭,一直都是笑着的,我答应过师姐,不会让我娘走的再有牵挂,自是不会让她担心。”
江宁这才放心下来,柔姬本就是魂飞魄散,若是在最后一缕魂魄消失时再带着至深的牵挂,则非常不利于她入轮回。
“只是……”骆寻似是想到了什么,鼻头又一酸,费了还一番功夫才压下去,“只是,看着我娘最后那缕魂魄彻底消失后,我再也忍不住了,所以就在那里哭了一会才过来。”
江宁轻“嗯”了一声,但也不知道如何安慰骆寻,想了想道:“如果你现在想找人倾诉的话,我可以。”
她虽不擅长安慰人,但江宁自认为会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
自骆寻醒来后,他心里便千头万绪,有许多话堵在心里却无人可说,他虽大大咧咧,但也不傻,自然也关于他的身世不可轻易对人提起,而对于江宁和言祁两个知情者,他自是也就没这么多顾忌了。
于是,三人在河边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席地而坐,骆寻沉默了好一会,才幽幽地开口。
“师姐,你知道吗,其实在来这里之前,我差点就生了心魔,误入了歧途。”骆寻轻声道。
江宁有些意外地看向骆寻,之前虽猜到他会有一定的心结,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在那个梦里,哦,不对,我娘告诉我了,那是她的梦魇场,在我娘的梦魇场里,我看到那个男人和我娘的哥哥是怎么骗她的,当时我真的很恨,恨不得当场便手刃了他们,可在那个梦魇场里我却只能看,什么也做不到,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看,后来我都渐渐麻木了,可那份恨意似是刻在了我的骨血里。”
“不瞒你们说,我醒来后是动过要复仇的念头,即便暂时找不到那个男人,可不是还有一个人吗,我娘的哥哥,那闻家现任的家主还是很好找的,我甚至做好了叛出师门的打算,这样无论我以后做什么,就都和凌绝峰无关,这样也不会连累师父和师兄弟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