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异了都不得安宁,这丧尸当得也挺憋屈。
车很轻易就撞出了医院的大门,季浔按照之前的方向,朝着那片农田驶去。
施予惊魂未定坐在车后面,缓了好一会,才看见副驾驶上做了个人。
从后面看,那人身上穿了件很是普通的棉服,身材纤瘦,呆呆的坐在前面一动不动,施予念着自己是那个外人,很礼貌的朝着谢幕霜打了声招呼:“你好,我叫施予,这段时间打扰了。”
季浔听到这问候还愣了一下,待她反应过来后,忽的想起的什么,微微偏过头去看谢幕霜。
谢幕霜的眼眶又恢复了那副通红的状态,几乎要从里面渗出血来,面部的肌肤带动包在嘴上的衣服不受控制的抽搐着,漆黑的瞳孔转了转,慢慢转向施予的方向。
他的头隐匿在车座后背中,施予看不到谢幕霜逐渐诡异的神情,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车里的气氛不太对。
“唔——”
谢幕霜嘴中的嚎叫还未发出,声音便被生生扼断,戛然而止,只留尾音回旋在车中。
季浔装模作样将手从谢幕霜脖子后面伸出来,捻了捻一片冰冷:“还是有点发热。”
她一本正经对施予道:“对了,既然你们是轮番取药的,你背包里有抗生素么?”
说罢,她语气一转:“我男朋友发烧了,烧的很严重,我也不敢将他一个人留在家里,只好带他出来,现在已经睡迷糊了。”
季浔知道,谢幕霜不是人这件事瞒不了施予多久,但是至少,不能让她现在知道。
自己现在正驾驶车辆,又无法兼顾一边驾车一边护着谢幕霜,而施予坐在后面,她若是知道了谢幕霜的真实身份,想要对他们做些什么,自己便毫无招架之力。
施予心中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连连点头:“有,有。现在需要么?”
“等回去吧,路上太危险。”季浔自然道:“多谢————”
“滋啦!”
谢的音还没出来,便在凭空响起的刺耳刹车声中湮灭。
在这忽如其来的急刹车加上方向盘三百六十度转动的辅助中,银白色的沃尔沃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玩起了漂移,连还在昏睡的谢幕霜都在同一时间条件反射的向后靠去。
季浔透过后视镜,望着身后凭空多出来的冒烟轿车,靠在椅子背上喘着粗气。
施予就更惨了,她没系安全带,完全是凭着本能意识抓住面前的椅子背,才勉强没被甩出去。
毕竟谁也没想到在这么宽的路上,季浔都能撞上车。
关键这车还是停着的。
她从座位下把头拔了出来,胡乱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将乱七八糟的碎发往后一掀:“那个……冒昧的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学的车本啊?”
季浔重新踩上油门:“三年前。”
她刚一高考完就去学驾照了,驾车的本领也是十年如一日的令人发指。
施予:“……”
还是顾及着礼貌,施予将嘴中那句“要么我来开”咽了下去,只是默默的从车里取出安全带,牢牢的把自己裹好。
要是没死在丧尸嘴下,死在了同伴的驾车技术上,这未免也有点太冤了。
季浔这车技说到底也是她自己练出来的,也算是早就适应了,缓了几分钟便回过神来,望着车后疯狂喝水压惊的施予,蹙了蹙眉头:“我这里没有多少水源了,你省着点。”
从她到了田野到现在,所有生活用水全靠着那缸里面的,但她就算再节省,水也见了底,所剩余的撑死还能用一周。
但是她还不能全用完,因为里面还养着几条鱼,且现在又多了张嘴吃饭,所能分到的水源更是寥寥无几。
施予握住瓶子的手也顿了一下,宽慰道:“你放心,我之前在安全区时听过了天气预报,说这两天会下雨。你知道的,身为直接联系政府的部门,我们的预报很准的。”
季浔:“……”
事实是,就算她对着天空随便说一个天气,命中率都比安全区内预报要高。
要不是她曾经待过,她估计都相信了。
“春雨贵如油。”季浔同样按耐下想要吐槽的心:“尤其现在这个天气变幻莫测,还是留点准备的好。”
施予笑着摇摇头,手却很诚实的放下了瓶子。
车一路驶向目的地。
季浔出了安全区第一次单打独斗的经历算是结束了,末了还捡了个前队友回来。
停下车,季浔示意让施予先走,自己则是小心翼翼解下绑在谢幕霜身上的绳子,下车开了侧门将他扶出来。
谢幕霜靠在季浔身上,双目紧闭,碍着夜色太浓,施予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以为是单纯的病晕了,还想上来搭把手,被对方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理由是,他们出来太长时间,她拉着男朋友没办法去查看房间,所以拜托施予先去打探打探情况,看看这段时间里,屋子里面有没有进来什么不认识人或丧尸。
施予觉得有道理,拿着枪进去了。
季浔望着她的背影,这才扶着谢幕霜,关好车门,慢慢走进屋子。
屋子里一片漆黑,除了施予在四处打探那些可以藏人的地方发出的声音,倒是寂静的很。
季浔趁着功夫,快速将谢幕霜绑在椅子上,又将他蒙在脸上的衣物拿了去,只留下一个可以防止他出声磨牙的布料堵住嘴巴。
那边的施予也查完了没有发现异常,抬眼就看见季浔在椅子旁专心致志捆着谢幕霜,奇怪问了一句:“你在干什么?”
明亮的白光透过手电划破黑暗,在空中形成一道白色的光柱,光柱的末端打在谢幕霜的下巴上,将他本就惨白的皮肤照的更加明显。
蜿蜒的青色血管遍布他的整张脸,在黑夜中,显得诡异而惊悚。
施予随之愣住。
她瞪大眼,看着季浔娴熟的将绳子一圈圈环绕,宛若这个动作已经做了千百回,手指颤抖着从背包里掏出一盒抗生素,声音淡淡:“他还需要么?”
季浔没有抬眼:“谢谢,不用了。”
施予冷笑一声:“是不用了,因为你男朋友根本没病。”
“他是丧尸?”
季浔指尖一顿,下一秒重新恢复忙活的动作,声音冷静:“是。”
这个事实本就瞒不住,她也没想隐瞒。
既然施予要同她回来,无论能不能接受谢幕霜是丧尸这个事实,她也必须选择接受。
不然,离开这里独自回安全区,她也只有一个死字。
季浔根本不怕施予会抢她的车逃走,油箱内剩余的容量,差不多等她一进入市区就会熄火,到时候独守一辆空车,面临的最后结果同样不会好受。
施予毕竟也是搜寻部的人,不会蠢到明知道油量支撑不住她安全抵达想去的地方,还硬着头皮去试。
留下是她唯一的选择。
而季浔既然敢带着已经变异的男友出来住,施予也一定明白,如果自己让谢幕霜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她会和自己拼命。
季浔的战斗力施予并非没有见过,真要是真刀真枪打起来,谁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施予望着季浔那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气恼又无奈,她深呼吸了几次,才努力压制下了心情,面色阴沉张口道:
“你原来也是搜寻部的吧?”
季浔这次是实实在在的心底一沉,抬起头来。
她站在黑暗中,站在光源后面,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她的的确确是在望着施予:“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里的环境,根本练不出你的体能,而你的着装习惯,甚至是留下的生活痕迹,也根本不像是一直住在这里的居民。”
“你是之后搬过来的。”
施予死死望着她,似乎要将一切全部看穿了去:“搜寻部半年多前加入了一位女性,我还没来得及见她,听到她的队友说,她死在了执行任务的酒店里。”
“这么看来你根本不是死了,而是找到了你已经被感染死亡的男朋友,驱车躲到了这里住下。”
“你不敢告诉我的名字,是因为你害怕自己的身份被认出,你在安全区上级眼中,虽说没有逃犯那么严重,但是一定会受到惩罚,甚至会连累当时帮你掩护的队友。”
“我说的对么,季浔。”
第27章 下雨 “我们安全区的天气预报很准的。……
施予说罢, 屋中便安静下来。
冷风不断吹打着窗户,清脆的撞击一遍遍回荡在死寂的房间中,显得十足突兀。
季浔挡在谢幕霜身前, 指尖已经悄无声息摸到腰间的匕首,眼神分秒都不敢从对方身上错开:“你猜的没错。”
“我的确是季浔, 也的确是我假死带他出逃。”
但是就算知道她的身份,你又能咋么办?
是跑回搜寻部告诉上级, 还是以一打二反客为主?
哪一条都不现实。
施予同样考虑到了这一点, 她沉默良久, 决定还是先来软的,将语气调整温和后, 缓缓张口:“你也是明白的,搜寻部是接触丧尸最多的部门, 招收部员的条件也不仅仅是能打, 还要无时无刻都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强大的应变能力。”
“你虽然在这个部门呆的时间不长,但也应该知道, 丧尸是没有理性和情感的,根本不可能恢复成人。类似的实验科研部部也做过, 结果也是以失败告终。”
“那不是照顾, 是驯化。”
“就当它是驯化吧,就当科研部人员所用的心思不如你耗费风多。”施予抬起头:“可是这有区别么?”
“它们永远都是只靠本能区别同类的丧尸,说的更严重点,它们都是死人,心不跳了, 血不流了,只靠着一条神经支配身体的幽灵。你就算对他倾入太多,回报给你的也永远都是无休止的折磨。”
“你拿他当男朋友, 他想吃你啊。”
施予情绪有点激动,季浔低垂下头,按在刀柄上的指尖出现一层白痕,可目光仍在直视面前的人,声音阴冷:“继续。”
“你们之前感情很好吧?”施予苦口婆心:“季浔,你想一想,你的男朋友一定很爱你,如果你为了他出了什么事情,他就算到了天上也不会好受的。不管他是为了什么被感染成丧尸的,他一定也希望你能忘记之前的一切,好好活着。”
“这话每个人都劝过我一次。”季浔沉下呼吸:“道理我都明白,可若我一开始就听从这番话,你被困在口腔医院时,可能就真的被永远困住了。”
“我根本不会出现在这片田野,也根本不会有人来救你。”
施予一顿。
倘若季浔一开始就听了劝阻,便会老老实实呆在安全区做个最为普通的人,甚至连搜寻部都不会加入。
她已经一路打到现在,又怎么可能会轻易被自己的三言两语说服。
见着季浔不吃这套,施予淡笑一声:“既然道理你都明白,那我也就不多说了。你也只是不忍心亲自下手将他彻底了结罢了。”
“我帮你放他走。”
话音刚落,那边的施予已经拿着刀冲过来。
她估计也是怕伤到季浔,没有直接拿枪射击,而是举着冷兵器直接朝着对面捅去,季浔本就有所防备,往前迈了几步后,指尖一把拧住了对方的腕子。
施予拿刀的手被猛地控制住,她也不慌,直接将匕首扔给了左手,随即转了个身,将另一条胳膊也从季浔的手中挣扎而出,还没往前走开,胸前便被什么东西拦住了路。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扫过小腿。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眼瞧着快摔到地上,施予死死咬住牙,反手拽住季浔的肩膀,借着对方的力气,二人一同摔在地面。
空中扬起一片细微的尘沙,季浔毫无准备倒在一旁,她的双手下意识护住大脑,双目还在盯着对方的脚步,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阻止。
可还是晚了一步。
施予呛了几口土后,便分秒不歇的爬起,她没了季浔的阻拦,匕首轻而易举就对准谢幕霜的脑袋,眼看就要扎上去!
就在刀尖对上谢幕霜皮肤的那一瞬间,季浔双手撑着地面,脚尖勾住椅子腿,往后用力一蹬。
“哗——”
四个曾经令季浔又爱又恨的轱辘起了作用,带着凳子和凳子上的谢幕霜绕着绳子,从原来的位置往后滑了一米多远,而施予眼看着面前的人忽的偏得没了影,身子也随之一顿。
季浔趁着争取的几秒时间,已经先一步再次挡在谢幕霜跟前,手腕一弯,银白的刀刃便摆在施予脖子下面,她微微别过头,借着余光,发现对方的刀刃也已经再次对准谢幕霜的额头。
现在的局势是,施予只要胳膊再用上一点力量,谢幕霜就会死在椅子上,而季浔只要稍稍倾斜一点刀柄,施予同样会被划破大动脉,流血而亡。
“你敢碰他试试。”季浔红着眼,一字一顿道:“我真的敢与你同归于尽。”
施予僵着脸,眼神慢慢瞟到横在脖子下的匕首,又气又恼:“你已经魔怔了你知道么!”
“我魔怔了又怎么样!我将他带到这个没有人的地方,独自照看,我谁也没打扰,我自己的命,我想怎么做怎么做!”
“他尸变已经是事实了,你就算有十条命能往里搭,他也变不回人。”
“可我的命就是他救下的!”季浔声嘶力竭的喊道:“他替我挡下攻击的时候同样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我能靠着一口气撑到现在唯一的支柱也是他,我要在这里守着他,直到看着他一点点变成从前的样子,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说他恢复不了!”
这小一年的时光中,季浔没有接触到一个活人,她独自守在这片田野中,对着变幻莫测天空展望未来,对着一片荒芜的农地鼓舞打气,唯一说话的机会就是对着谢幕霜自言自语。
讲述一些恋爱中的往事,曾经的美好。